在所有人之中,唯有謝蘭時刻將秦風放在心上。天色尚暗,星辰仍在天幕閃爍,她便輕手輕腳地起了床,快步走到陽台,打算替換秦風,讓他去休息。
秦風卻執拗地不肯︰“小蘭吶,我就不睡啦,等會兒咱們就得去殯儀館了,睡也睡不了多大一會兒。”
謝蘭瞪起眼楮,嗔怪道︰“怎麼就睡不了多大一會兒呢?咱爸火化時間排在上午十點,咱們八點半出發,九點就能到,現在才剛四點,你能睡好長一段長時間呢。再說了,就算只睡一會兒也得睡,對身體有好處,你趕緊去睡覺!”
謝蘭眉頭緊蹙,一臉不容拒絕,不由分說地拽著秦風的手來到臥室,把他按在床上。她看著秦風疲憊的面容,心疼不已,輕輕地為他蓋好被子,又小心翼翼地掖好被角,一邊掖一邊在心里念叨著“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輕輕關上門後,她腳步匆匆地來到陽台,繼續神色凝重地為秦爸守靈。
上午八點,謝蘭叫醒了秦風,催他趕緊洗漱,吃口早餐,八點半準時去殯儀館。
秦爸離世,沒有通知秦爸、秦媽家的親屬,因為親屬之間早已斷了聯系,也就沒必要通知了。來祭奠秦爸的人里,有謝蘭的親屬,還有謝蘭和秦風的朋友。
大家都給謝蘭和秦風隨禮,王鳳不僅自己隨禮,還帶來了飯店員工們和田靜茹的禮金。讓秦風和謝蘭意外的是,徐雨田和張紅也來隨禮了。
徐雨田和張紅昨天夜間剛到家,是徐叔給他倆打了國際長途,告知秦爸病重垂危,所以他倆特意坐飛機從俄羅斯趕回,希望能來得及送秦爸最後一程。
秦風與謝蘭被深深觸動,感動得熱淚在眼眶中打轉。隨後,秦風緊緊地與徐雨田相擁,謝蘭也和張紅抱在了一起。徐雨田與張紅輕聲安慰著他們,話語溫柔而堅定︰“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
八點半已到,眾人已小心翼翼地將喪盆里的紙灰用黃紙仔細包好。謝蘭雙手虔誠地捧著遺像,神情哀傷而肅穆,秦風則穩穩地端著喪盆,緩緩下樓。
樓下,謝爸早已在地上放了一塊石頭,秦風深吸一口氣,將喪盆高高舉過頭頂,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接著他猛地將喪盆摔向石頭。“砰”的一聲,喪盆瞬間碎成無數片,散落在地上,仿佛破碎了一個沉重的夢。
謝爸和關作秋小心地將摔碎的喪盆碎片一一撿起,用黃紙仔細包好,隨後將其埋在了樹旁。
謝蘭神情莊重地把秦爸的遺像交到秦風手中,之後,眾人紛紛上車前往殯儀館,家中則留下戚阿姨陪伴悲痛的秦媽。
在前往殯儀館的路上,謝蘭的手不時探出車窗外,一把又一把地撒著紙錢,隨後又將喪盆里的紙灰揚向空中。她神情哀傷,嘴里喃喃念叨著︰“爸,您安心地走吧。願這紙錢能化作您在另一個世界的盤纏,讓您的旅途順遂,往後的日子不再有苦累,能得安寧。”
抵達殯儀館的大廳,一位身著黑色西服,身姿高挑,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工作人員盈盈走來。她禮貌地向眾人欠身,引導秦風和謝蘭等人在沙發上落座。隨後,她輕步返回,手中拿著一張價格明細表。她微微俯身,用溫柔且專業的語調一邊介紹各項服務內容、詢問家屬需求,一邊認真地填寫表格。
當被問到遺體是否需要化妝,以及遺體告別時是否播放歌曲時,眾人意見一致,就是遺體需要化妝,遺體告別時播放歌曲《一路走好》。
這位態度認真的女工作人員接著向大家介紹道︰“在遺體火化前,家屬可以選擇放禮炮為逝者送行。我們這里的禮炮,最少三響,最多九響。”隨後,她耐心細致地講解了每一響禮炮背後的寓意以及對應的價格。
當大家還在猶豫要不要放禮炮,以及放幾響合適時,大姐斬釘截鐵地率先開了口︰“禮炮必須放,而且就得放九響!這是咱對爸最高級別的敬意,用這最高規格為他老人家送行才夠分量!”
當女工作人員詳細介紹完火化遺體時高檔爐與普通爐各自的特點和區別後,兩位姐姐不假思索,異口同聲地提出要用高檔爐火化遺體。
接下來,女工作人員詢問是否舉行追悼會,以及選擇租用大廳還是小廳。這時,秦風和謝蘭都沒有立刻表態,兩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了兩位姐姐,眼神中帶著詢問與期待。
二姐神情肅穆,語氣不容置疑︰“租用大廳開追悼會。”
女工作人員領著眾人來到櫃台前,只見櫃台里擺滿了形形色色、價格各異的骨灰盒,讓人看得目不暇接。兩位姐姐湊到一起,小聲地商量著,眼神在一個個骨灰盒上來回掃視、比較。最終,她們選定了一款標價1999元的骨灰盒,並且告知工作人員,遺體火化完成後,先把骨灰盒寄存在殯儀館。
女工作人員盯著價格明細表,手指在計算器上飛快地敲著,最後得出結果——總共1萬元。謝蘭拿過賬單,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滿臉疑惑地問工作人員︰“遺體在豪華間就放了兩天零兩小時,咋按三天算錢啊?”
女工作人員一臉認真地解釋說︰“我們這兒有規定,存放時間只要超一分鐘,就得按一整天算。”
眾人一听,紛紛炸開了鍋,質疑起殯儀館收費太不合理。“就超一分鐘就按一整天算,這豪華間一天要999塊呢!”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著。謝蘭此時沒心情跟工作人員爭論,心里滿是傷感與疲憊,她默默拿出銀行卡,刷了1萬塊完成了支付。
女工作人員朝著大家招了招手,熱情地說道︰“要是有人想租賃花圈送給逝者,找我就行,費用是單獨算的哈。”
眾人听後,紛紛向工作人員那里租賃花圈,鄭重地在花圈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以此向秦爸表達最後的敬意。
化妝師精心為秦爸化完妝後,將遺體緩緩推到了追悼大廳的中央。一時間,大廳里靜謐無聲,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里,沉浸在深深的哀思之中。
二姐神情悲戚而莊重,緩步走上台前,手中緊握著演講稿。她眼中滿是淚花,聲音微微顫抖,緩緩說道︰“今天,我們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在此送別我們正直、勤勞又善良的好父親。父親因下肢深靜脈血栓,經全力醫治仍無力回天,于2007年11月11日早上6時03分,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享年68歲。”
“父親的一生,是熠熠生輝的一生,是全心全意、無私奉獻給國家和人民的一生。作為國企部門領導,他始終身先士卒,沖鋒在前,為國家和單位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國家不會忘記您,我們這些孩子更不會忘記您。”
“如今,您的音容雖漸漸遠去,但您的慈愛與恩澤將永遠銘刻在我們心間。願您在天堂安息,從此再無病痛折磨。生命雖已走到盡頭,但您給予我們的愛與留下的回憶將永遠鮮活。您的諄諄教誨,如長明的燈塔,照亮我們前行的路。父親,一路走好,願天堂繁花似錦,歲月靜好。”
隨後,親屬和朋友們依次與遺體作最後的告別。之後,他們紛紛走向秦風和謝蘭等家屬,主動伸出手緊緊相握,臉上滿是悲戚與關切,口中說著寬慰的話語,試圖給沉浸在悲痛中的家屬們一些溫暖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