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現在該說到那位[米哈伊爾]的故事了吧。”姬子微微傾身向前,目光專注而敏銳地看向加拉赫,輕聲問道。
“你很敏銳。星穹列車也收到了那只八音盒,對不?知道里面藏著什麼秘密麼?”加拉赫緩緩將視線投向姬子,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等待著她的回答。
“一句留言︰‘將夢中的不可能之事盡收眼底,尋得匹諾康尼之父[鐘表匠]的遺產,而後解答︰生命因何而沉睡。’”
“一字不差。”加拉赫的嘴角淺淺得勾動了一下
“哎,你笑什麼…難道是你寫的?文采還挺好。”三月七問道。
“我是負責查案的治安官,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猜你們一定也察覺到這句留言並非出自家族之手了——甚至兩者的關系沒那麼好這件事?”
“目前還只是推測,我們很難相信匹諾康尼之父它的實際管理人這麼不對付。”姬子分析道。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完全正確。家族在很久以前就將[鐘表匠]視作敵人,但苦于後者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活在他一手締造的商業神話中,獵犬們遲遲抓不到他。所以,我進一步向各位提問,你們是否想過,為什麼家族能容忍「鐘表匠」向外界送出這種笑話一樣的信息,任憑你們應邀前來,還把這里搞得一團亂?”加拉赫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眾人,似乎在引導他們走向真相的邊緣。
“你們想借這個機會讓[鐘表匠]露出馬腳?”
“現在你能理解橡木家系為何授權無名客協助調查,卻又處處對你們有所隱瞞了吧。因為;[鐘表匠]根本不是什麼夢想之地的傳奇,而是匹諾康尼分家史上最不可告人的污點,他就是一切夢境異變的始作俑者。”
“這和米哈伊爾又有什麼關系?”星眨巴著大眼楮,滿臉都是疑惑,歪著頭問道。
“還沒反應過來嗎?”林淵無奈地笑了笑,輕輕敲了下星的腦袋,指尖傳來輕微的觸感讓星微微一縮脖子。
“米哈伊爾,家族的背叛者——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鐘表匠]啊。”加拉赫也是找了一個恰當的時機,解釋了一切。
“喏——[克勞克影視樂園],匹諾康尼最受歡迎的影視娛樂中心。”一段時間後,加拉赫帶著幾人來到了這里。樂園中燈火輝煌,五彩斑斕的燈光交織成夢幻般的光影,各種游樂設施發出歡快的聲音,與他們此刻沉重的心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是要講[鐘表匠]的事嗎?我還以為會去資料室之類的地方,怎麼是這里…”三月七皺著眉頭,滿臉困惑地問道,眼神中透露出對當前地點的不解。
“一座城市的文化就是歷史最真實的注腳。在你眼中這是玩樂的地方,但在我眼中,它是一座監牢,用來監禁這顆星球的過往。”加拉赫解釋道,“你們肯定知道匹諾康尼曾經是公司的監獄星,對吧?犯人們被押送來這里,幫流光憶庭打撈大孔洞里泄漏的憶質…”
“監獄長期暴露在高濃度的憶質中,產生了一種特殊的現象。無數個體的夢境交錯重疊,人們開始在夢中相會,過上恍如現實的生活。但凡事總有代價,美夢也不例外。最後,夢境也無法消解人們現實中的苦難,在一位囚犯的帶領下,邊陲監獄砸碎了公司的鐐銬,開始為自由而戰……他就是[哈努兄弟]。夢境小鎮的老大哥,和平的建立者,弱者永遠的伙伴。”
“原來《鐘表小子》是紀錄片…”星若有所思地說道。
“歷史向來是由勝者書寫,但拋開藝術加工的部分,《鐘表小子》是以匹諾康尼歷史為背景創作的動畫,這是不爭的事實。這些角色不僅生活在美夢小鎮中,也生活在遙遠的過去。明白了這點…也就明白了我們為什麼要來這里。”加拉赫微微點頭,肯定了星的想法。
“剛收到了封鎖令,說是那位星期日親自下達的,天知道要干什麼。”加拉赫看著時不時就路過的獵犬家系的人,“ …陣仗夠大啊。追捕嫌犯時都沒見有這麼賣力。”
“能讓他們放行嗎?”林淵警惕地環顧四周,低聲問道。
“不需要,里頭人多口雜,咱們站外邊說就行。找個安靜的角落繼續吧。”加拉赫果斷地做出決定,帶領眾人朝著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走去。
“就這里吧。”林淵隨手布下了消音的結界,確保他們的談話不會被外人听到。
“視野不錯。正好可以望見他…”加拉赫看向了一個方向,那里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金屬雕像——[鐘表小子]。
“如果這些動畫角色在現實中都有跡可循,那鐘表小子對應的,毫無疑問就是[鐘表匠]了。”姬子也看向了那鐘表小子的金屬雕像,眼神中充滿了探究與思索,“他是哈努兄弟的伙伴,是美夢小鎮最初的幾名成員之一,這是否可以理解為歷史上的[鐘表匠]也親身參與了那場戰爭,並且站在阿斯德納這邊?”
“那是場聲勢浩大的獨立戰爭,假面愚者、無名客、虛構史學家、悲悼伶人、厄兆先鋒…哈努努在一眾同伴和天外來客的幫助下平定了戰亂。”加拉赫答道,“自然,那其中也有日後的[鐘表匠]。”
“可這麼一算…[鐘表匠]豈不是活了好幾百年?”三月七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不知道。我認識米哈伊爾時,他就已經是[鐘表匠]了,也可能是繼承的名號。”
“治安官先生,你多大了?”三月七好奇地追問道。
“…”加拉赫沉默許久後答道,“…十三歲。”這個答案讓在場的人都感到十分震驚。
“怎麼看都不可能吧!”三月七看著他粗糙的皮膚和細密的胡茬,忍不住吐槽道,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哈努努解放了邊陲監獄,但沒來得及看見和平就走了。貧瘠的資源,虎視眈眈的外部,離心離德的各大監區…阿斯德納的未來依舊岌岌可危。”加拉赫並沒有繼續回答三月七的問題,而是將話題轉回了正事,“直到歷史上的[鐘表匠]向家族拋出橄欖枝,試圖將這座監獄打造成觥籌交錯的盛會之星…[匹諾康尼]才終于獲得它如今的名字,走上面向群星的舞台。”
“所以他才被稱作[匹諾康尼之父]。”姬子接著說道。
“可是,你前面明明說[鐘表匠]是家族的背叛者?你還說自己是他的同伴,所以你也…”三月七投來了不解的目光。
“我不是他的同伴,是他眾多[孩子]的一員。但我確實是叛徒,不是背叛家族,而是背叛了…米哈伊爾。”加拉赫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姬子關切地問道,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我什麼都沒做…這就是最大的背叛。就像你們一樣,我也曾擁有親密無間的伙伴。我們為匹諾康尼嘔心瀝血,可橡木家系…卻陷我們于不義。米哈伊爾老了,不能再保護他的孩子。我們離開家族,自尋出路,就成了[同諧]的叛徒…盡管真正的背叛者另有其人。他們對外依舊稱贊[鐘表匠]的美名,暗地里卻悄悄地將他釘上恥辱柱。”
“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希望為他正名。只要能把真正的叛徒,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揪出,匹諾康尼的[同諧]便能重回正軌…”加拉赫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仿佛曾經的打磨已經將這個少年的稜角磨平,“但我們輸了。漫長的時間過去,夢想之地受到的影響已經太深,在沒有盡頭的窮追猛打下,我放棄了…就像一條喪家犬。”
“家族重新接納了我,給了我治安官的工作,表面是寬恕,實際是懲罰。自此,我和伙伴…和我的過去徹底斷了聯系。而米哈伊爾…我听說他死在了無人在意的角落里,一個沒有人能發現的地方。我明白,從這一刻起,曾經的匹諾康尼再也回不來了。”
“我們對這個故事深表遺憾…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對吧?”姬子敏銳地察覺到加拉赫話中的深意,追問道。
“哼…顯然,有人繼承了[鐘表匠]之名,在暗地里持續進行反抗家族的活動,直至現在。”
“[鐘表匠]是個組織?”林淵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與好奇,連忙追問道。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加拉赫,仿佛想要從對方的表情中找到更多線索。
“也可以這麼理解。不過繼承了[鐘表匠]名號的應該只有一人。”加拉赫微微嘆了口氣,眼神中透露出復雜的情緒,有無奈、有迷茫,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可惜啊,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不知道那人是誰,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人…還是米哈伊爾的幽靈在夢中游蕩。”說到這里,他輕輕搖了搖頭,苦澀地笑了笑,“所以明白了麼?為什麼我肯和你們說這麼多…因為那姑娘的死一定和[鐘表匠的遺產]有關。而在重重迷霧的盡頭…”
“看不起我的人可以繞酒店三圈,但願意正眼瞧我的人…哎,死一個就少一個了。”加拉赫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落寞與孤獨。“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權當各位願意瞧我這條老狗一眼的謝禮。”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表達著自己的感激之情。
“嗯?影城那邊好像有點事…先失陪了,祝你們好運。”加拉赫突然察覺到遠處影城方向似乎有異常情況發生,神色一凜,匆匆告別後便快步離去。
“真諷刺啊,如今被匹諾康尼拒之門外的這些偷渡客,和幾個琥珀紀前被奉為拓荒者的逐夢客…又有什麼差別呢?”他的喃喃自語隨風飄散在空中,卻如同重錘一般敲打著在場眾人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