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緩緩駛入市農業局的大院。
張揚坐在後座，望著眼前略顯陳舊的辦公大樓，這里即將成為他日後工作的地方。
市委組織部的趙科長看了看身旁的張揚，笑著說︰“張副局長，到地方了，咱們下車吧。”
張揚笑著點點頭。
此次前來赴任，送他的是組織部的一名科長，和他在去文丘縣上任時的待遇有些落差。
去文丘縣時，送他的是組織部的副部長，不過無所謂了，誰送他都一樣。
走進農業局大樓，樓道里彌漫著一股陳舊紙張和淡淡煙草混合的氣息。
牆壁上張貼著歷年農業成果的海報，紙張邊緣已經微微泛黃。
張揚跟著科長來到局長辦公室，與畢興國見了面。
畢興國身材微胖，頭發稀疏，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眼神里卻透著官場老油條特有的精明。
兩人寒暄幾句，畢興國帶著張揚前往會議室，準備召開班子會議。
會議室內，長橢圓形的會議桌周圍已經坐著幾位副局長。
看到畢興國和張揚進來，眾人紛紛起身。
畢興國清了清嗓子說︰“同志們，今天咱們局迎來了新成員，這位是張揚副局長，之前在文丘縣工作成績斐然，大家歡迎。”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張揚敏銳地捕捉到，這掌聲里透著幾分敷衍。
隨後，畢興國一一介紹在座的副局長。
薛子軒，47 歲，身形消瘦，眼神深邃，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倪俊輝，51 歲，面容嚴肅，微微發福，握手時力度很大；湯宇航，52 歲，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給人一種斯文的感覺；滕致遠，59 歲，滿臉皺紋，眼神中透著暮氣；羅錦程，53 歲，身材高大，表情冷峻。
張揚暗自咋舌，這班子成員年齡結構偏大，最小的都 47 歲了，看來確實如他所想，大多都在等著退休，混日子的心態恐怕不少。
然而，接下來組織部趙科長宣讀的任命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經市委研究決定，即日起，由張揚同志暫時負責市農業局一切事務。”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瞬間一片死寂。
張揚自己也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安排。
他下意識地看向畢興國，卻發現畢興國神色平靜，似乎早就知道此事，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淡淡的笑容，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
其他幾位副局長的表情則各有不同。
薛子軒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倪俊輝面色一沉，手中的筆不自覺地在本子上重重劃了一道；湯宇航推了推眼鏡，目光在張揚身上來回打量；滕致遠則撇了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羅錦程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
張揚很快鎮定下來。
看樣子，畢局長應該早知曉了這次任命吧。
也是。
市里任命前，能不跟他這個局長打招呼嗎？
就是不知曉這位局長大人心里怎麼想的了！
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張揚沒有退縮的理由了！
他站起身，誠懇地說道︰“各位領導，能承擔起這份責任，是組織對我的信任。
我年輕，經驗不足，往後工作中還得仰仗各位前輩多多指點，咱們齊心協力，把農業局的工作干好，為全市農業發展出份力。”
听到張揚的講話，畢興國帶頭鼓掌，臉上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笑容︰“張副局長年輕有為，上頭的安排自然有深意。
往後大家听從張副局長的指揮，把工作做好。”
那語氣，听不出是真心支持，還是另有想法。
這也讓張揚有些無語。
這老家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市里也是，怎麼想的呢，想要讓他負責農業局，為什麼不讓畢興國提前退休？
這讓他很難做好吧！
這個度要怎麼去掌控呢？
頭疼！
宣布完任命，趙科長離開。
接下來跟他沒有關系了，他的任務已經完成。
同時他也好奇，這位年輕的張副局長到底能不能讓這都些老家伙信服呢？
他覺得有些難。
換做他，肯定是沒這個本事，也不曉得市里是怎麼想的。
組織部的科長一走，會議室里的氣氛瞬間微妙起來。
畢興國端坐在主位上，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然後目光掃向眾人，開口說道︰“今天，咱們農業局迎來了張副局長，往後大家都是並肩作戰的同事，可要齊心協力，把工作干好。”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幾分官場上特有的沉穩，卻又隱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
薛子軒率先表態，臉上掛著看似熱情的笑容，說道︰“歡迎張副局長啊！
早就听聞張副局長在基層干出了不少成績，這次能來咱們局，那是給咱們注入了新活力，往後還得多仰仗張副局長，帶著我們把農業工作推上一個新台階。”
那語氣，乍一听滿是熱忱，可張揚卻從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絲別樣的意味，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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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俊輝微微頷首，附和道︰“是啊，張副局長年輕有為，我們這些老家伙，還得向你多學習學習新思維、新方法。”
這話听著謙遜，可張揚心里明白，這些在體制內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哪會這麼輕易就服人。
湯宇航跟著接話︰“張副局長一來，咱們局里可就熱鬧了。
不過，這農業局的工作，向來都是按部就班，牽扯的面廣，又復雜，想要做出成績，可不容易啊。”
話里有話，這是在給他潑冷水，暗示這農業局的工作可不是那麼好開展的？
滕致遠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哼，年輕人有干勁是好事，就怕這干勁用錯了地方，把咱們這安穩日子給攪和了。”
他這話一出口，會議室里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其他幾位副局長都微微皺眉，眼神在張揚和滕致遠之間來回游走。
羅錦程則一直沉默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嗎的。
張揚很無語。
這些副局長對他的到來，各有各的想法。
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說道︰“各位領導，能來農業局和大家共事，是我的榮幸。
我年輕，經驗不足，往後在工作中，還得靠各位前輩多多指點。
我也知道農業局的工作重要且復雜，不過，我這人就有股子倔勁，認定的事兒，就想努力把它做好。
我相信，只要咱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一定能把農業局的工作干得更好，為全市的農業發展出一份力。”
畢興國微微點頭，說道︰“好了，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就別互相客氣了。
接下來，咱們談談近期的工作安排。”
隨後，他開始介紹起局里正在推進的幾個項目，從農田水利設施建設，到農產品品牌推廣，再到農業技術培訓，每個項目都牽扯著諸多部門和利益相關方，千頭萬緒，錯綜復雜。
張揚听得很認真。
听畢興國說完，他發現，這些項目雖然一直在推進，但進展緩慢，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比如，農田水利設施建設資金缺口大，工程進度滯後；農產品品牌推廣缺乏有效的營銷策略，市場反響平平；農業技術培訓內容與實際需求脫節，農民參與度不高。
本來不想開口的張揚思考片刻後道︰“畢局長，各位領導，我覺得咱們可以重新梳理一下這些項目。
就拿農田水利設施建設來說，資金問題是關鍵。
我們可以嘗試向上級部門爭取更多的專項扶持資金，同時，積極引入社會資本，采用ppp模式，緩解資金壓力。
在工程進度上，成立專門的監督小組，加強對施工方的監管，確保工程按時完工。”
“至于農產品品牌推廣，我們要深入調研市場，了解消費者需求，制定有針對性的營銷策略，加強與大型超市的合作，拓寬銷售渠道。”
“還有農業技術培訓，我們要根據農民的實際需求，調整培訓內容，邀請有實踐經驗的專家和技術人員授課，提高培訓的實用性。
同時，建立培訓反饋機制，及時了解農民的意見和建議，不斷優化培訓方案。”
張揚的一番話，有理有據，思路清晰，讓在座的幾位副局長不禁刮目相看。
畢興國微微皺眉，陷入沉思。
薛子軒率先打破沉默，說道︰“張副局長的想法倒是挺新穎，不過，這些措施實施起來，難度可不小啊。
就拿引入社會資本來說，涉及到諸多利益問題，協調起來談何容易。”
面對質疑，張揚早有準備，他耐心地解釋道︰“引入社會資本確實有難度，但只要我們做好前期的項目規劃和風險評估，制定合理的合作方案，還是有很多企業願意參與的。”
其他人並沒有發言，畢興國考慮了下張揚的建議卻並沒有采納，他要在看看。
會議結束後，畢興國回到自己辦公室，關上門，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他在農業局多年，本想著安穩退休，如今突然冒出個張揚來主持大局，心里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他也清楚，這是市委的決定，自己無力改變，只能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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