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扯地域廣,投入兵力多,戰爭規模大,在這種情況下就注定區域的戰事,突襲,穿插是多且雜的。
這對軍隊的考驗就多了。
戰場瞬息萬變,任何細微失誤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繼而影響到整個戰局的走向。
戰爭這台機器一旦開啟,對于中下層將校以及底層將士,就注定會有源源不斷地人戰死或致殘。
“明公,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典韋看了眼夜空,隨即看向倚著憑幾,陷入沉思的曹操,言語間透著關切道,“這段時日您睡的太少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典君,某睡不著啊。”
曹操苦笑,長嘆一聲道︰“這眼楮一閉,滿腦子浮現的都是戰事,西線的,中路的,東線的,唉……”
說著,曹操又長嘆一聲。
自牽招率部奔襲清河國,圍繞中路的戰況就多了,為此曹操是日夜操勞,有時能連著下十余道軍令。
“某知明公心憂前線諸仗,可明公也要照顧好自身。”典韋低聲勸道︰“您這兩日加起來睡的不到四個時辰,這……”
可典韋說著卻停了下來。
曹操疲憊的擺擺手。
月光灑照在木亭上,曹操帶有悵然的盯著皓月,“算算時日,奉孝該離許了吧?”
“是。”
典韋低首道︰“據奉孝先前所傳,既定的一些事已謀勢促成,只等合適的機會出現,就能順勢而為了。”
“苦了奉孝了。”
曹操嘆道︰“待這次大戰結束,某要好好宴請奉孝!”
典韋望著曹操,神色略顯沉重。
如果僅是前線戰況,或許他就無需這般擔心了,偏偏自家主公,還要對後方所出之事勞心費神。
“典君,你說這天下大勢,何時才能真正定下來?”曹操忽然開口,露出一抹笑意,看向典韋說道。
“末將是個粗人,不懂這些。”
典韋咧嘴笑了起來,“但末將卻知這天下大勢,定會在明公之手定下來。”
“哈哈…”
此間響起曹操爽朗的笑聲。
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曹操才會放下偽裝與警覺,而與典韋相聊,或許改變不了戰局,卻能叫他短暫放松下來。
對自己的身體,曹操是有了解的。
等打完這一仗,他就不準備再領軍出戰了。
終究是歲月不饒人,年輕時,別管遇到多凶險的,甚至是親上戰場,休息休息,就感覺有用不完的勁兒。
可現在卻不同了。
曹操隱隱覺得自己的頭很疼。
腳步聲此刻響起。
典韋警惕的看去,當看到許褚急匆匆的身影,快步朝木亭這邊走來,這心頭的警覺才放松下來。
“明公,他們動起來了。”
許褚走進木亭,神色略顯凝重,朝曹操抱拳稟道︰“他們商定後夜子時,偷偷打開城門反叛!”
曹操眸中閃過一道寒芒,隨即恢復平靜。
“果然還是按捺不住了。”
曹操似笑非笑,看向二人,“有些人終究是喂不熟,某都給如此誠意了,一個個竟然還不滿足!!”
“這就是一幫喂不熟的狼崽子!!”
典韋冷哼一聲,眼神中透著殺意道︰“明公,許末將領虎賁鐵戟士出動,末將定將他們……”
曹操笑了起來,伸手指向典韋,“現在就抓,城外所聚族兵族部,如何知哪些是心向曹氏,哪些是心向袁氏,或者是許都的一些人呢?”
講這些話時,曹操言語間是透著冷意的。
別看他的精力與心思,多數都放在前線戰場,後方布局上,但是這不代表對響應討袁的群體就忽略了。
有些人總是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很聰明,自己想的,做的,除了自己之外,別人是一點都不知曉。
“去,叫仲德、公達過來。”
曹操沉吟剎那,對許褚說道︰“避開那些眼線,別叫人察覺到了。”
“喏!”
許褚抱拳應道。
看著許褚離去的身影,曹操眼神微眯,他之所以不急著領軍奔赴邯鄲,一個是袁紹他們反應未達到預期,一個是趁勢清洗魏郡治下!
如果說冀州是天下最富庶的州,那麼冀州治下最富庶的非魏郡莫屬。
袁紹雄踞四州之地,以鄴而令內外,天下人才、財富、資源皆匯聚于此,這種勢頭直到曹操迎奉天子,才逐漸被削弱下來,而兩次戰敗使此勢被打破,直到曹操領軍攻破鄴城,使得魏郡不復以往。
可即便如此,魏郡底蘊仍在。
士族閥閱、豪族郡強等特權群體盤根錯節。
別看魏郡治下諸族,多在表面歸順了,可私下卻有勾結之事,曹操對此一清二楚,之所以沒有動他們,是想保持冀州治下動亂。
只有這樣,才能削弱冀州諸族底蘊。
曹操做事向來一環扣一環,這類手段曹操不知用過多少次,想騙過他的眼楮,那是痴人說夢!
魏郡本土大族有審、戴、杜、申等族,其中審氏一族的審配,是堅定的袁尚支持者,別看此人在鄴城破時隨袁紹離去,但在魏郡仍有審氏族人在,他們低調是低調,但那不過是表象罷了。
此外在魏郡治下,還有很多追隨袁紹文武的分家,憑借著在袁紹麾下的各自地位,他們于魏郡各地置辦不同規模的族產族地,以此確保在新地能夠扎下根來延續傳承。
這在漢末是習以為常之事。
汝潁之地的諸族,是有不少投效到曹操麾下,但這並不代表沒有別的在其他諸侯麾下,如在袁紹麾下的郭圖、辛評等人,他們支持的是袁譚,這看起來是繼承者之爭,實則背後還藏著更深層次的緣由!!
為何在拿下鄴城後,曹操先是為曹丕尋得正妻,將俘虜後歸順的辛毗之女辛憲英嫁給曹丕,後為其舉行冠禮,在做好這些後,讓人舉薦曹丕為茂才,直到外放到鄴城為令,這一方面是想磨礪曹丕,另一方面是想叫曹丕盯著魏郡治下動態。
這是對曹丕的考驗。
先前在許都時,針對曹丕做的事,曹操是比較滿意的,畢竟在鄴城還是做不少事的。
可讓曹操萬沒有想到,曹丕竟然藏著別的心思!?
這讓曹操很失望。
而讓曹操失望的,不是曹丕有這個心思,而是他做事太過輕率,竟然沒有察覺到被人給利用了!!
就他擁有的這些,有爭權奪勢的心,這是很正常的,畢竟曹操就是這樣走來的,但有這心思,你要有本事才行!!曹操對曹丕的期望很高,原本以為他能穩重行事,
在曹操看來,曹丕雖有才干,但跟曹昂比起來,那是遠遠不及的,都不說母族、妻族這些因素,就拿二人來比較就立判高下了!!
曹操什麼沒經歷過,如何看不出曹丕所想。
爭?
有這個本錢嘛!!
曹丕為何會有這種想法,曹操一眼就看出來了,說到底是因為不甘心,因為其母的身份,導致心中想的太多。
這種不甘,曹操年輕時也有過,被人指著鼻子罵閹宦之後,但凡是血氣方剛的,誰能忍?
更別提背後詆毀的,更是數不勝數了。
為此曹操是付過代價的,只是這個代價,最後叫夏侯淵代為受過了。
對夏侯淵,曹操是有愧的。
但也是因為此事,使得曹操成熟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等後夜,讓子恆來見某。”
等待程昱、荀攸趕來之際,在沉默了許久後,曹操輕聲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疲憊,這叫典韋听後心下一緊。
自被罷黜鄴城令後,曹丕就被禁足了。
原本是要送回許都的,可前線多地出現戰事,使此事沒有能如願。
“喏!”
短暫沉默後,典韋立時抱拳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