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益州各方皆已離荊，一切按著預期在進行。”
荊州，襄陽。
征東將軍府。
燭影搖曳，映照著賈詡的身影，正堂內的氣氛有些微妙，講完話的賈詡，目光平和的看向曹昂。
蟲鳴聲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這與今下的時局何其相似。
受到許都所傳檄文影響，還有曹操調遣精銳積極出戰，曹昂所節荊豫徐揚交五州治下，不可避免的也受到不小影響。
“老師覺得益州治下可會有變？”
曹昂撩了撩袍袖，斜倚憑幾，看向賈詡開口詢問，“畢竟他們這次離荊，動靜還是太小了。”
這次曹袁之爭再起戰事，且是曹氏一方主動出擊，遠在襄陽坐鎮的曹昂，是背負有不小的壓力。
或許曹操沒有講明太多，僅是在前線供應上做出指示，但是曹操不講別的，不代表曹昂就無需考慮了。
畢竟這次的戰爭跟以往是有很大不同的。
別的不說，僅是此戰出動的規模，就遠超過往對外之戰了，更何況此戰成敗，關系到曹氏能否一統北方，這帶來的影響是極為深遠的。
曹昂從不覺得在曹氏地盤下，所有人都希望此戰曹氏能取終勝。
人心就是這樣的復雜。
“詡以為益州會有所動。”
賈詡輕捻須髯，半晌方道︰“不過這個動，多半不是對外，而是在內，丞相發動的這次伐袁之戰，勢必會受到天下各方的關注。”
“江東，交州，益州，關中，西涼，幽州。”
“活躍在上述諸地的各方勢力，還有依附在下的各方群體，都想知道這次大戰，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相較于益州可能出現的動，詡更擔心的，其實是江東與關中，特別是關中，一旦說有所動的話，這可能會影響到西線的攻勢。”
曹昂眉頭緊蹙起來。
賈詡之意，他听出來了。
益州即便會有所動，那也是局限于內部之爭，只要臨近益州的諸郡，能夠保持應有的警覺，這是威脅不到邊地秩序的。
但是關中與江東就不同了。
先說關中，這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如果關中諸將如段煨、梁興、張橫等將有別的想法，那勢必威脅到京兆尹、弘農郡、河東郡等地秩序，如此一來定然威脅到西線攻並之勢。
僅是這些，尚不足以叫賈詡如此。
關中那邊，除了關中諸將外，還有活躍在涼州的馬騰、韓遂兩部勢力，他們與關中諸將的關系復雜，有沖突，有聯合，這在整個關西一帶，其實是很正常的，萬一他們受到汝南袁氏或別的影響，起了想攪動關中秩序的心思，這同樣會威脅到西線攻勢的。
江東就更不用提了。
孫策是恨不能將曹昂給生吞活剝了。
“這還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曹昂輕呼一聲，笑著搖頭道︰“江東這邊還好，真要是有所動的話，我軍咬咬牙，還是能與之對峙的，但關中就不同了，這是真的鞭長莫及啊。”
講到這里，曹昂眉頭緊皺起來。
盡管曹昂知道，在關中一帶，自家父親留下不少後手，有鐘繇、衛覬、杜畿、裴茂等人在，此外還有張既、賈逵等雖拒曹操征闢，但卻在這一帶任職的才俊，可在曹昂心中仍是有擔心的。
畢竟這次的大戰，跟他記憶里的出入很大。
這很難確保期間不出現意外啊。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那篇檄文。
既針對袁紹，又針對汝南袁氏。
曹昂是主導過不少大戰的，對于這等規模的戰役，不到最後一刻啊，到底誰勝誰負，這真是無法預判的。
誰能確保在大戰期間，不會有誰心思有所變，而這一變是會帶來一串連鎖反應的。
“公子，眼下想這些是沒用的。”
賈詡輕咳兩聲，看向曹昂說道︰“對公子而言，要關注好所節諸州，要督促此前既定諸事，警惕好江東一帶，至于關中一帶，有鐘繇他們在，詡覺得還是較為穩妥的。”
“真要是有所變時，他們必然會有所動的。”
“倘若真出現公子所憂之事，屆時再根據形勢做出抉擇即可，丞相既發起這次大戰，肯定是有所準備的。”
于戰前，將能想到的，全給想到，這的確是好的。
但是在很多時候，有些事，不是靠提前想就能杜絕的。
曹昂所掌權勢是大，但這僅限于五州治下，而因為一些緣由吧，在豫州治下，曹昂即便是要出手干涉，也要考慮再三才行。
這就是政治。
不是說掌握了大權，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真要能那樣，其實很多悲劇是能避免的。
“老師說的是。”
曹昂點點頭應道，隨即抽出一物，起身朝賈詡走去，“老師看看這封密報吧，這是父親派人所傳，父親已率部進抵酸棗。”
嗯？
听到這話，賈詡露出詫異之色。
針對袁紹的這一戰，丞相府是嚴格保密的，到底要怎樣打，又要調遣哪些將校參戰，外界根本就不知曉。
即便在此期間，有人刻意想打探些消息，但成效卻是微乎其微的。
經歷的風波及斗爭多了，對核心的保密，曹操做的是極好的，想叫外界知曉的，他才會有意外傳出去，而不想叫外界知曉的，那是費再多心思都不可能。
“此舉甚善！！”
當曹昂听到賈詡之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說實話，他也沒有想到，這次對戰袁紹，傾覆汝南袁氏的攻勢，曹操會以酸棗作為開端，這個地方，因為一場會盟而變得不一樣。
而在那一戰結束後，又恢復了早先的狀態。
可這里承載的特殊含義始終都在。
曹操在酸棗，終結袁紹起勢的最大優勢，這看似是不起眼的，是多此一舉的，可如果把時間線拉長的話，這個政治影響是很大的，而活躍在冀並幽三州的勢力及群體，也必將因為這一舉止，而要做出相應的反應才行，這招陽謀根本就是無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