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剛剛說的沒錯吧,快不快?”
曹軒穩穩地停下腳步,松開攬住季月腰肢的手。
看著身旁季月因為高速移動而胸口劇烈起伏的樣子,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得意的笑容,然後開口問道。
季月感覺自己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短暫而刺激的空中飛人,周圍的景物在幾秒鐘內模糊、拉近、然後驟然清晰。
她扶著的肩膀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將有些發軟的腿腳緩了過來。
她抬起頭,另一只手對著曹軒輸了個大拇指︰
“快!”
等季月徹底恢復過來,兩人才朝著前方那片與繁華市區格格不入的貧民區入口快步走去。
貧民區和光鮮亮麗的市區之間,並沒有一道物理上的圍牆或者明確的界限作為區分。
但任何一個人來到這里,都能瞬間感受到那種天壤之別。
能將這兩個區域清晰區分開來的,最直觀的便是建築。
市區里是整齊的街道、高聳的玻璃幕牆大樓、精心維護的公園和商鋪。
而眼前,則是低矮、擁擠、破敗的棚戶和舊樓,牆壁上布滿斑駁的污漬和裂縫。
許多窗戶用木板或塑料布封堵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由垃圾、潮濕和煙火氣混合而成的復雜味道。
貧民區之所以成為貧民區,並不僅僅是因為它處于弗蘭克頓城市規劃的邊角地帶。
事實上,弗蘭克頓位置偏僻的區域並不止這里,但唯獨這一片,其發展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幾十年來幾乎停滯不前,與日新月異的其他城區形成了殘酷的對比。
這背後的根源,要追溯到幾十年前的一場血腥沖突和其帶來的深遠影響。
當時,弗蘭克頓一個實力雄厚的一流家族,看中了這片區域潛在的土地價值,接下了對其的開發項目。
然而,這個家族的負責人貪婪冷酷,在開發過程中,不僅肆意壓榨原本居住在此的普通市民,更試圖強制他們搬離世代居住的家園,卻拒絕支付任何合理的補償,態度強硬,手段卑劣。
被逼到絕境的村民們,在幾位有威望的長者帶領下,終于忍無可忍,聯合在一起,打算集體反抗這個家族的暴行。
雙方的情緒在一次工地對峙中徹底爆發,從最初的爭吵,發展到激烈的互相指責,場面劍拔弩張,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就在這個緊張得如同繃緊的弓弦般的時刻,那個大家族中被慣壞了的脾氣暴躁的少爺,被一個市民激烈的言辭徹底激怒。
他竟然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手槍,當場打死了一名站在最前面言語最為激烈的年輕市民。
鮮血和生命的消逝,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貧民區市民積壓已久的怒火和絕望。
人群不再試圖與對方理論,悲憤的吼聲震天動地。
他們用最原始的身體和拳頭,沖向了那些手持先進武器的家族護衛,開始了悲壯而慘烈的反抗。
當時與他們對峙的大家族一方,雖然持有威力遠超平民的高科技武器,火力凶猛。
但雙拳難敵四手,在幾百上千個被怒火和悲痛充斥、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一起瘋狂沖上來的情況下,哪怕威力再高的武器也終究有疏忽和來不及應對的時候。
混亂中,護衛隊的陣型被沖散,冰冷的武器無法阻擋來自四面八方的拳頭和棍棒。
那場沖突最終以兩敗俱傷告終,現場慘不忍睹。
貧民區這邊,付出了數百名普通市民死亡的沉重代價,鮮血染紅了土地。
而大家族那邊,包括族長、他的幾個兒子、以及多名妻妾和核心成員,幾乎全部喪生于市民憤怒的拳頭和踐踏之下,幾乎被滅門。
按理說,這場慘劇的根源,完全在于當時開發這里的那個家族太過吝嗇和霸道。
但最後的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官方迫于其他大家族的聯合壓力,最終以維護穩定為名,宣布對這片區域的開發無限期擱置。
而這片流淌過鮮血的土地,也因為曾經有人以如此慘烈的方式公然挑戰並顛覆了一個大家族的權威,而被弗蘭克頓所有盤根錯節的大家族勢力一並記恨和排斥。
從那以後,再沒有任何一個家族願意,或者說敢于,來接手開發這里。
哪怕偶爾有個別試圖鋌而走險撿便宜的家族,一旦暴露出任何想要開發這片區域的意圖,就會立刻遭到其他幾乎所有大家族的聯合警告、排擠和商業打擊。
這就是這些盤踞了弗蘭克頓幾百年的世家大族,對于這座城市所擁有的、近乎絕對的統治力和潛規則。
只要有人,哪怕是間接地,挑戰了他們的權威或者打破了他們默許的規則,不管是不是他們本身的過錯,都會遭到這個利益共同體的聯合壓制與排斥,直至其屈服或毀滅。
曹軒和季月低聲交流著這段沉重的歷史,腳下則即將踏入那片明顯更加的街道。
突然,旁邊一棟半廢棄的、牆皮剝落嚴重的兩層小樓後面,猛地跳出兩個身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是兩個身材魁梧、長相粗獷、滿臉橫肉的大漢,穿著一身看起來不太合身、甚至有些髒污的治安官制服。
但穿在他們身上卻絲毫沒有正氣,反而顯得不倫不類,帶著一股痞氣。
其中一個臉上帶著一道疤的漢子,雙手抱胸,用他那銅鈴般的大眼上下打量著曹軒和季月,尤其是目光在季月窈窕的身段和清麗的臉龐上多停留了幾秒,然後粗聲粗氣地吼道︰
“喂!那邊那個小子,還有那個小妞!站住!
沒看見這里封了嗎?告訴你們,我們哥倆可是治安所的正式治安員!
這片貧民區已經被上面下令暫時封鎖了,任何人不得進入!
識相的趕緊滾蛋!要是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小心一會把你們當成可疑分子抓進治安所里,好好‘招待’你們蹲上一段時間!”
他毫不掩飾的開始威脅和驅趕曹軒二人。
看著這兩個突然冒出來、氣質與治安官截然不同的大漢,曹軒的眼中錯愕了一秒鐘。
但緊接著,他就覺得有些好笑,把目光轉向了身旁臉色已經沉下來的季月,用眼神無聲地問道︰
‘這倆貨色說他們是你們治安所的?你們治安所招人的標準.....什麼時候這麼別致了?’
季月的臉上瞬間浮起一陣羞恥和憤怒交織的紅暈。
如果這倆滿身痞氣的家伙真是從她管轄的治安所里出來的敗類,那她這個所長簡直無地自容!
她在心里暗自發誓,等這次事情了結,抽出空來,一定要召集所有弗蘭克頓的治安官,好好整頓一下風紀,坐一次深入骨髓的思想政治工作才行!
絕不能讓害群之馬玷污了治安所的形象!
季月的目光隨即徹底冷了下來,如同冰封的湖面。
她銳利的眼神掃過兩人,立刻注意到了不協調的細節︰
這兩人身上雖然套著治安官的制服,但衣服皺巴巴,紐扣系得歪歪扭扭、非常凌亂。
其中一個的領口甚至沒扣好,露出里面的花襯衫領子,而且他們腳上穿的也不是制式皮鞋,而是沾滿泥點的破舊皮靴。
這身打扮,顯然並不常穿,或者根本就是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冒牌貨。
她上前一步,擋在曹軒身前半個身位。
雖然穿著便裝,但那股所長的凜然氣勢瞬間散發出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哦?你們說自己是貧民區駐守的治安官?”
她故意重復了一遍,語氣平淡卻帶著壓力,
“按照弗蘭克頓治安管理條例,所有在職治安官執勤時必須隨身攜帶並按要求出示有效證件。現在,請立刻給我看一下你們的治安官證件和本次封鎖區域的正式文件。”
她頓了頓,目光如刀般刮過兩人有些閃爍的眼神,聲音陡然轉厲︰
“若是拿不出證件和文件……冒充治安官,招搖撞騙,恐嚇民眾,這可是重罪!足夠讓你們在里面老老實實蹲上好幾年!現在立刻表明真實身份,或許還能算你們一個自首,爭取寬大處理!還不快說!”
兩個大漢瞬間被季月凌厲的氣勢震懾住,臉上寫滿了驚疑不定。他們混跡底層多年,還從未見過氣場如此強大的女人——那挺直的脊梁、銳利的眼神、以及舉手投足間不容置疑的威儀,簡直比他們在治安所門口見過的真警官還要像警官!
然而,當他們目光掃過季月和曹軒身上那再普通不過的便裝,看到曹軒那看似文弱的外表,心中的那點不安立刻被慣有的囂張取代。不過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普通人罷了!在這片被遺忘的貧民區,他們就是土皇帝,豈能被一個丫頭片子嚇住?
惱羞成怒之下,另一個沒受傷的大漢臉上擠出淫邪的笑容,目光像黏膩的爬蟲般在季月窈窕的身段上打轉︰
“小妞,本來今天爺爺有大事要辦,發發善心想放過你來著。”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語氣充滿下流的暗示︰
“但你自己不識好歹,非要送到我跟前來。嘖嘖…今天乖乖讓我們兩個爽一爽,把爺伺候舒服了,一會說不定還能發發慈悲,放你跟你的這個小情郎一起離開…”
他話音陡然轉厲,帶著赤裸裸的威脅︰
“要是給臉不要臉,不識好歹…嘿嘿,爺爺我就當著你這個小情郎的面讓你好好‘爽’個夠,然後再送你們這對苦命鴛鴦一起上路!”
“大膽!”
“砰!”
季月眼中寒光爆射,不等那污言穢語完全落下,身形已如蓄勢已久的獵豹般驟然突進!空氣仿佛被撕裂,眾人只覺眼前一花!
一記灌注了怒火的凌厲肘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砸在方才口出穢語那大漢的喉結上!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軟骨碎裂聲,那壯漢雙眼瞬間痛苦地暴突,布滿血絲,所有的淫邪表情凝固在臉上,化為極致的痛苦。
他雙手死死捂住遭受重創的喉嚨,踉蹌著向後倒退,卻只能從被破壞的聲帶里擠出破風箱般的“ ”抽氣聲,整張臉因缺氧而迅速變成醬紫色。
另一個疤臉大漢被這突如其來的狠辣反擊驚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慌忙去抽別在腰後的警棍。
但季月的動作快得超出了他的反應極限——他只覺得手腕一麻,伴隨著又一聲清晰的脆響,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了他的神經!
“啊——!”
疤臉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警棍掉落在地。
他甚至沒看清季月是如何動作的,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傳來,天旋地轉間,整個人已被一記干淨利落的過肩摔狠狠砸在堅硬的地面上!塵土飛揚,後背傳來骨頭與地面撞擊的悶響,差點讓他背過氣去。
轉瞬之間,兩個囂張跋扈的大漢已徹底失去反抗能力,像兩條死狗般癱倒在地。
直到此刻,他們才真正意識到,今天踢到了多麼堅硬的鐵板。
劇痛和恐懼讓他們渾身發抖,看向季月和曹軒的眼神充滿了驚駭。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疤臉忍著劇痛,聲音發顫地問道,再也不敢有絲毫輕視。
季月站直身體,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
她緩緩掏出懷中那個深色的、印著弗蘭克頓徽記的證件,“啪”地一聲在二人面前展開,聲音冷得像冰︰
“就是你們正在冒充的人——弗蘭克頓治安所,季月!”
“啊!?治…治安官?!”
二人瞳孔驟縮,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如同見了鬼般的驚愕與絕望!
他們手里這兩身皺巴巴的制服,是他們老大特意搞來,讓他們冒充治安官封鎖路口,阻止任何人今晚進入貧民區的!
能想到,這治安官的癮還沒過足半小時,他們這兩個李鬼,竟然就直接撞上了真李逵,還是個大官!
強烈的恐懼讓他們腦中一片混亂,但隨即,老大陰沉著臉的警告在耳邊響起︰“冒充治安官,被抓了最多關幾個月,挨頓打…但要是今晚放了一個人進去,壞了里面的大事,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想到老大那些狠辣的手段,兩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求生的本能讓他們硬著頭皮,試圖做最後的掙扎。疤臉忍著劇痛,色厲內荏地喊道︰
“季…季警官!你最好听我們一句勸…趕緊走!今晚貧民區里有天大的活動!你們要是非要進去,絕對會後悔的!我們上面的人,身份大得嚇死你!別說你一個警官,就是…就是你們治安所的所長親自來了,到時候都自身難保,救不了你們!”
另一個捂著喉嚨的大漢也拼命點頭,用氣聲嘶啞地附和︰“對…對!現在放了我們…你們…還有活命的機會…”
季月聞言,臉上的冰冷之色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更甚了幾分,嘴角勾起一抹帶著諷刺和威嚴的弧度︰
“哦?是嗎?”
“那我倒要親眼看看,到底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連我這個治安所的所長,都惹不起!”
說罷,季月手腕一翻,將證件上那清晰醒目的“所長”二字,直接杵到二人眼前。
“所…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