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之下，幽鬼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透著令人心悸的算計︰
“這段時間，經我之手操縱的物價飛漲，早已成了壓在所有人肩上的巨石。
而這波物資緊缺的風暴中心，恰恰是本就水深火熱、連溫飽都成問題的貧民窟。”
“你想想，那些貧民本就掙扎在生存邊緣，一頓飽飯都要拼盡全力去掙....
更別提貧民窟閉塞如囚籠，消息傳不進也出不去，他們看不到外面的全貌，只能被眼前的饑餓與窘迫反復折磨。
對現狀的怨懟，早就像堆滿了干柴的火場，就差一點火星就能燎原。”
他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語氣里添了幾分貓捉老鼠般的玩味，
“就在昨天，我特意挑了幾個心腹，讓他們抹上污泥，偽裝成走投無路的乞丐混進貧民窟。
他們甚至沒說多少話，只是在人群里有意無意引導了一下，就把那貧民窟變成的火藥桶徹底點燃。”
“等著吧，到了今晚，他們會循著我早就鋪好的路，他們現在已經決心造反，今晚會一路鬧到市政大樓去。
莫宏眼下人手雖少，靠著那點守衛，護住自己的性命倒還綽綽有余。”
“可我要的，從不是他的命。殺了他多便宜？
一了百了，還落不下什麼罵名。我要的，是讓他一輩子翻不了身。一旦市政大樓被圍，那些平民鬧得凶了，砸門、撞牆，莫宏為了自保，只能下令讓守衛動手。
到那時，不管他是傷了人還是抓了人，‘屠殺平民’的帽子都會死死扣在他頭上。”
“他之前為弗蘭克頓做的那些事，修橋、鋪路、給窮人發救濟糧，在‘動手打平民’這件事面前，都會變成笑話。
謾罵會從街頭傳到巷尾，他會被徹底釘在弗蘭克頓的恥辱柱上，就像之前那個蠢得只會用蠻力的赫曼一樣....”
話音落時，殿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即便屋內開著的是三十度的空調，在座的眾人仍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冷汗順著脊梁悄然滑落，浸濕了後背的衣衫！
他們互相遞著眼色，眼神里全是後怕。
好一個狠辣到骨子里的計劃！
不沾半點血腥，不用刀不用槍，卻要將莫宏的名聲、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徹底碾碎成渣。
這哪里是算計，分明是誅心！
對莫宏來說，這樣被剝奪掉所有榮譽、一輩子背著罵名活下去的結局，比直接殺了他，還要可怕千百倍。
一時間，眾人望向幽鬼的眼神，又多了幾分難以掩飾的敬畏與恐懼。
那目光里，再也沒有之前的隨意，只剩下小心翼翼的忌憚——幸好，他們是幽鬼的盟友，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人。
若是有一天站在了對立面，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淪為他棋盤上的棄子，被他這樣不動聲色地玩弄于股掌之間，最後落個比莫宏還慘的下場？
暗流涌動
听罷幽鬼的計劃，下首的王家族長猛地從梨花木椅上彈起身，肥碩的身軀因過度激動而微微發顫，腰間的贅肉隨著動作晃出層層疊疊的弧度。
但他臉上卻瞬間堆起諂媚到極致的笑容︰
“幽鬼大人此計堪稱神來之筆！簡直把人心都揣摩得透透徹徹，連半分破綻都尋不到！”
“依屬下看，這一次莫宏就算有三頭六臂，能呼風喚雨，也絕對在劫難逃了！”
他的話音剛落，其他家族的族長葉紛紛跟著起身奉承，原本還算端莊的議事廳，瞬間被此起彼伏的討好聲填滿。
“是啊是啊！幽鬼大人這等妙計，放眼整個弗蘭克頓，怕是再無第二人能想得出來！”
“從布局到誘餌，每一步都精準得絲毫不差，幽鬼大人的手段當真是神鬼莫測，我等望塵莫及！”
就在三天前，這位神秘的幽鬼還只是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傳說。
出現在各家族的密室中，放言只要他們肯放下成見聯手，不僅能獲得比如今高出數倍的權勢，還能親手將壓在他們頭上多年的莫家徹底扳倒。
雖說這些家族與莫家素來積怨頗深，從祖輩起就明爭暗斗，莫宏掌權後更是處處打壓他們，他們早就巴不得莫家早日覆滅。
可面對這個連真面目都不肯顯露、聲音經過特殊處理的神秘人，身為大家族掌權者的他們，心里終究存著幾分警惕。
有人暗中揣測，這會不會是其他仇家設下的毒計。
故意偽裝成神秘人，引誘他們與“外人”勾結謀害莫家，再偷偷錄下證據遞到莫宏手中，借機將他們這些競爭對手一網打盡。
也有人擔心，這或許是莫宏自導自演的戲碼，目的就是試探他們的忠心。
可幽鬼只用了兩招，就徹底打消了所有人的疑慮。
他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僅憑一道黑色氣勁，就輕松制服了各家族引以為傲的頂尖高手，那些平日里能以一敵十的強者，在他面前竟連半招都撐不住。
隨後又拿出一枚泛著幽藍光澤的玉佩，讓各位族長貼身佩戴，不過半個時辰，眾人便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力量竟硬生生提升了三成，連多年未突破的瓶頸都有了松動的跡象。
直到此刻，眾人才真正意識到，這位幽鬼大人的實力深不可測！
與其坐以待斃，等著莫宏一步步蠶食他們的勢力、最終將他們逐個拉下神壇，不如在徹底覆滅前賭上一把——
或許跟著幽鬼，真能絕境翻盤，重新奪回屬于他們的榮耀！
...
光幕的另一端，曹軒隱在陰影中，眼底寒光乍現。
方才議事廳里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已經被他用手表的攝像功能完整記錄下來，畫面清晰得連王家族長嘴角的唾沫星子都能看清。
不僅拿到了莫宏被誣陷的關鍵證據，還意外摸清了幽鬼聯合各大家族的陰謀，這趟果然沒白來。
曹軒壓下心中的波瀾，抬手對著空氣輕輕一點，低聲道︰“林雪，收。”
話音剛落，那道隱在天字一號房梁柱縫隙里的銀色發絲便如活物般縮回，光幕中的畫面瞬間消失，只留下一片漆黑。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醉仙閣，卻看見身旁的季月仍然僵在原地。
季月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握著腰間配槍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連呼吸都帶著難以掩飾的急促。
見季月這副模樣，曹軒心中瞬間了然。
她肯定是想起了貧民窟的過往。
季月是從貧民窟最泥濘的巷子里爬出來的，當年為了考上治安官，她在堆滿垃圾的角落里借著路燈背書，寒冬臘月里踩著結冰的路面去打工賺學費，拼盡全力才擺脫了貧困的命運。
直到三個月前，她租住的房子還在貧民窟的老街區，每天要提前兩個小時出門，穿越大半個城市的破舊小巷，才能準時抵達治安所上班。
即便後來升職成了治安所所長，她也從未忘記過貧民窟的一切。
那里的牆壁雖然斑駁脫落，路面雖然坑窪不平，卻藏著她無數溫暖的回憶。
鄰居張嬸嬸會在她晚歸時留一碗熱粥，小區里的李爺爺會在她被小混混欺負時，拄著拐杖擋在她身前，還有無數陌生人曾在她走投無路時伸出過援手。
自從當上所長，季月更是將改造貧民區劃為首要目標。
多次在會議上向莫宏提議，希望能爭取資金修繕道路、建立學校，
讓貧民窟逐漸融入弗蘭克頓的主城區，徹底擺脫貧困的標簽。
她為此跑遍了貧民窟的每一條小巷，統計居民需求、協調資源，甚至自掏腰包幫一些困難家庭。
在她的努力下，貧民窟的混亂局勢漸漸好轉，打架斗毆的事件少了，街道也干淨了許多，居民們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起來。
可自從有人開始暗中誣陷莫宏，季月的精力便大多放在了調查真相上，每天忙著梳理線索，對貧民窟的關注漸漸少了。
她總想著等查清真相、還莫宏清白後，再繼續推進改造計劃，卻萬萬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天，貧民窟竟已淪落到如此地步。
糧食被惡意囤積，物價飛漲，普通居民連溫飽都成了問題，甚至到了即將暴動的地步！
晶瑩的淚珠，悄然從季月好看的眼角滑落，砸在她細嫩的鎖骨上，然後順著鎖骨滑落到深不見底的溝壑。
她抬手想去擦，卻被一只溫暖的手先一步覆蓋住了眼尾。
“這不是你的錯。”
曹軒的聲音溫柔，“貧民窟變成如今這模樣，都是那些世家大族為了利益，聯合那個叫幽鬼的人刻意引導的結果。
他們肯定早就封鎖了貧民窟的消息，故意不讓你和莫叔叔提前察覺，就是為了等事態失控，好栽贓給莫叔叔。”
季月的眼角仍掛著淚光，長長的睫毛在曹軒的掌心輕輕顫動。
她明知曹軒說的是實情，可一想到那些曾幫助過她的長輩，此刻可能正餓著肚子在寒風中發抖，愧疚的淚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可我是治安所所長啊......貧民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變成這樣，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我對不起莫市長的信任，更對不起那些曾把我當親孩子看待的貧民窟長輩。”
這是曹軒第一次見季月如此失態。
在此之前，她始終是那個堅毅、冷靜的治安官，哪怕面對窮凶極惡的歹徒，也從未露出過一絲脆弱。
可此刻，她就像個迷路的孩子，眼中滿是無助與自責。
一時之間，曹軒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輕輕攬住她縴細的肩膀，將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的肩頭，任由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外套。
直到季月的哭聲漸漸平息，呼吸趨于平穩，他才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開口︰
“現在我們提前知曉了他們的計劃，一切都還來得及彌補，沒必要陷在自責里。”
“你看，現在距離莫叔叔召集各家族開會，還有兩個小時。
我們不如趁這個機會，先去一趟貧民窟。
我已經讓莫輕語準備了一批食物和飲用水，先解決居民的溫飽問題，再跟他們說清真相。”
“只要能安撫住即將暴動的民眾，莫叔叔在會議上就能佔據主動，那些家族的陰謀就沒法得逞，幽鬼的計劃，也會徹底破產。”
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條干淨的手帕，遞到季月手中，眼底滿是堅定︰
“相信我，我們一定能保住莫叔叔，也能保住你在乎的貧民窟。”
“嗯嗯。”
季月溫順地點頭，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像只听話的小獸般亦步亦趨跟在曹軒身後。
兩人走出醉仙閣包間時，走廊里殘留的酒香與脂粉氣還縈繞在鼻尖，
曹軒卻沒半分停留的意思，徑直穿過喧鬧的大堂，推開雕花木門來到臨街的公路旁，抬手攔下了一輛銀灰色的無人出租車，報出了平民區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