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院長說的可不一樣。
院長說過，不要在東郊脫下防護服。
時厘不了解三級淨化標準，如果真的那麼管用，也不會出現群體失活事件了吧？
胎兒死亡有很多種原因，如果不是基因缺陷和自身疾病，那就是設備儀器和環境了。
她是護士。
日常工作中沒有什麼會接觸傳染疾病和針刺傷的操作，但也不能忘記職業暴露的風險。
醫務人員在診療護理的過程中，很容易被病人的血液、體液污染自身皮膚或黏膜造成感染。
西郊只有脫離一線的院長不用穿無菌服。
不按流程操作最後倒霉的是自己。
心里打定了主意，時厘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的皮膚比較脆弱，對干淨的空氣過敏。”
“……”
高顴骨女人的笑容淡了幾分，對這個特立獨行的新人不太滿意，但也沒說什麼，繼續帶路。
東郊育兒院從外面看，就像一顆光滑潔白的雞蛋，內部卻如同錯綜復雜的迷宮。
一進門的大廳分出七八條狹窄的走廊，從一樓抬頭能看到上面幾層玻璃里的場景。
仿大型商場的挑空設計，卻是儼然不同的氛圍，讓人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無所遁形。
高顴骨女人應該是這里的管理層。她招了招手叫來一個護士，吩咐道︰“帶她們去熟悉環境。”
除了時厘，同批入職的還有個穿便裝的年輕女孩兒，發間別著兩枚笑臉發卡。
時厘感覺到她一路頻頻投來的好奇目光。
三人乘坐扶梯上樓。
玻璃窗里一枚枚孵化艙清晰可見，三五個白色身影正在監控儀表上的實時數據。
“這里就是孵化室，那邊是休息區。”帶路護士邊走邊介紹著各個區域的功能。
“那片是食堂，頂樓是管理層的辦公區，未經允許不能踏入，當然你們也進不去。”
護士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她和周圍路過的護士沒有任何眼神和言語上的交流。
“你們今天是晚班，晚班是晚上七點到早上七點，其余時間自由安排，但別影響其他人工作。”
帶路護士的褲腿下，偶爾露出一小截泛著金屬光澤的腳踝，那是艾麥拉心心念念的機械義肢。
這麼走來，她們順帶見到了不少新同事。
一半是機器人，另一半是改造人，改造範圍從機械手、腳，義眼到合金下巴，應有盡有。
時厘心里泛起嘀咕，機械化已經成為下城區的流行趨勢，可這里的審美未免也太統一了。
她更懷疑這是一種需求。
就像煤礦工人容易得塵肺病一樣，這會不會也是某種不得不替換病變零部件的職業病？
這里都是自動化流程，一線人員只需要盯著儀表數據，怎麼看也不像是缺人手的地方。
時厘的視線從一張張暴露在新鮮空氣里的臉上掃過，依然沒有看到一個天選者。
觀察得差不多了，時厘才主動提問，她沒敢問太敏感的問題，只打听剛才的高顴骨女人是誰。
“那是院長助理。院長因為之前那件事去上城區述職了，最近都是她在打理育兒院的事務。”
院長助理啊……
時厘想起對方剛才一來就讓自己脫下防護服的舉動，這人在她心里已經變得不可信。
簡單熟悉場地後，護士把她們帶到了宿舍。
員工宿舍是很普通的四人間，上下鋪，沒配淘汰下來的睡眠艙，但提供全新的休眠頭盔。
床鋪打掃得很干淨，還配了睡袋，能掛在牆上睡覺，適合沒有安全感的員工。
護士走後，同期入職的新人主動湊過來跟她說話︰“你好呀，我叫敏敏∼听她們說你是西郊的？我是從103號育兒院調過來的。”
103？時厘大腦里檢索一番，沒听過。
五區的育兒院本來就多，以編號命名的小型育兒院更多，都快趕上高麗的健身房數量了。
敏敏像是憋了很久，終于找到人傾訴。
“大家都不想來，院長挨個找我們談話，我是最後一個。”敏敏苦惱地皺著眉，“憑什麼前面的人都拒絕了，到我這兒就只能是我啊？”
時厘只听不接話，她現在誰也不相信。
敏敏的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抓狂了一會兒後，就自己找了個理由開解︰“罷了罷了，誰讓我是從六區來的呢，不受待見也是正常的。
唉……心疼地抱抱我自己。”
“六區？”時厘第一次見到六區的npc，她驚訝中難掩好奇問道，“六區是什麼樣子？”
“六區啊，就是貧民窟，亂葬崗。”敏敏的語氣低沉下去，“大家的工作是收垃圾，以及收尸。
戰死的士兵，殘缺的無名尸體，六區又髒又差，那些尸體很容易滋生病菌，我們就要把它們搬運到定點清理的地方，可以換一點點積分……”
時厘一愣，她想過六區的生存環境會比五區惡劣一些，但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眼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敏敏是怎麼攢夠四百信譽分，從那樣的地方晉升上來的？
“唉，不說這個了。”敏敏搖了搖頭，“都過去了，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再回那個鬼地方了。”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很快就到了飯點。
這一點倒是和西郊一樣，一天只供應一餐。
一支營養劑能滿足全天的能量需求。自從恢復記憶後，時厘每次都把領到的營養劑偷偷倒掉。
她發現每次喝完員工餐後，她的內心都會變得異常溫順沉靜，對指令的服從性也會提高。
營養劑里存在微量的污染。天選者如果沒有足夠的安全食物，就必須盡快通關。
到了食堂，時厘二人驚訝地發現，東郊的員工餐竟然不是沒滋沒味的合成營養劑。
護士們攥著試管排著長隊，在一排水龍頭前刷完卡，黃澄澄的液體立刻流了出來。
好香。是久違的純天然食物的香氣。
“咕嘰——”
時厘摸了摸肚子，忽然覺得餓了。
一旁的敏敏更是直接，她直接滑鏟倒戈︰“東郊就是我的家，啊，我終于回家了。”
時厘︰“……”
“上面停了我們的補給，這段時間只能靠自給自足了。”院長助理的聲音從後面響起，“但只要你們還在這里，積分都會按時發，這點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