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攔著我!我要回京,砍了那個腐儒!咱們在前面拼死拼活,這老狗在後面搬弄是非,本伯要回去活劈了他!”
“十一叔,您冷靜點,您這樣不能解決問題,會給主子添亂的。”
“放開我,你們三個小崽子放開我!他李建泰算是個什麼東西,我要回去劈了他!事後主子要是怪罪下來,大不了我一命抵一命!”
勇衛營行轅議事大廳,博和托、博洛、岳樂兄弟三人,死死抱著他們的十一叔,生怕他沖動壞事,饒是如此,抱得也挺吃力。
屋內的其他將領,每個人的臉上也是怒氣沖沖,都恨不得回京將這沽名釣譽的老狗給宰了。
“夠了,十一弟!你安靜點,事情還沒你想的那麼壞,你這麼急躁,哪里還像個伯爺?”
巴布海一看七哥這麼說,立馬就不服了︰“七哥,我、我、我……”
朱慈霃站在最下首,李岩與弟弟、妻子站在末尾處,並未說話。
良久之後,黃義明才進入正廳。還沒走進來時,隔著一百步就听見嚷嚷聲了,此時一進來,屋內頓時就安靜下來。
抱著巴布海的三人,也立馬將人松開,按班次站好。
“挺熱鬧啊,我隔著老遠就听見了,繼續吵啊,怎麼不吵了?”
黃義明目光掃視一圈︰“瞧你們這點出息,這就認輸了?這就敗了?都板著個臉給誰看?今後還怎麼跟著本侯干大事?”
巴布海一看主子進來了,立馬就老實了,也不爭辯了,嘴里嘟囔著︰“有沒有以後還難說呢。”
安靜的大廳里,這話還是被黃義明听見了︰“狗奴才,瞧你這點出息,明天滾回京去吧。”
巴布海趕忙跪下︰“主子,主子,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奴才……”
阿巴泰趕忙出來解圍︰“主子,巴布海也是一時急躁,還望主子不要怪罪他。”
“行了行了,跟你說著玩呢,起來吧。用你的命換他李建泰的命,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他算個什麼東西!他也配。
今天晚上外面好不熱鬧,聚寶門一帶比起過年還熱鬧,這是在向我變法派示威啊。”
這番話听得巴布海感動不已,一連叩了三個頭︰“主子英明。”
其他人的精神也振作了一些,主將都這麼豁達、臨危不亂,做下屬的豈能先亂起來。
李岩站了出來︰“忠勇侯,如今變法被叫停,既得利益者當然要慶祝。此煙花,乃是害民之煙花,李某不看。”
“對,不看,不看!”將領們也紛紛附和,沒心情看。
黃義明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來︰“這是內閣發來的,誰寫的,你們就不用知道了。李建泰把七十高齡的次輔給氣病了!
這個死人為了博取名聲,把皇帝逼到了牆角,抬著棺材到承天門死諫,陛下這才下了這道旨意。
大家也不要有什麼想法,都回去好好休息,有我在,天還塌不下來。巴布海、朱公子二人留下。”
李建泰把次輔給氣病了,讓內閣少了一個能挑擔子的人,這下子又犯了眾怒,眾人都恨不得立刻回京把這個奸人給宰了,但一听主將說“天塌不下來”,心里又踏實了不少,眾人抱拳告退。
待其他人都走了,朱慈霃才將心中壓抑的怒氣表露出來︰“李建泰,本宮一定要處死你。”
“朱公子,處死他是日後的事情,眼下是變法的事情。陛下只是叫停,並不是廢除,我們還有機會。”黃義明說著,看向巴布海,“交給你一個任務!”
巴布海趕忙跪下︰“請主子吩咐,奴才一定不負主子期望。”
“你呢,今天晚上就動身,前往甦州。甦州知府前段時間被人毒死了,這個位置還空著呢,本侯要你去暫代甦州知府一職!”
巴布海一听是讓自己去做官,連忙推脫︰“主子,您要是讓我去殺人,那沒問題,這知府是文官的事情,我啥也不懂,怎麼做啊?”
“本侯要的就是你什麼也不懂。這位朱公子做你的書童,平常給你抄寫一些文書,你呢就趕緊去上任吧。
只要你坐在那個位置,就會有無數的人吃不好、睡不好。這些王八蛋跟我斗,那就和他們斗到底!”
朱慈霃一听,妹夫這是讓自己下民間,體驗衙門與百姓的接觸啊,以太子之尊裝扮成一個書童!這……這也可以,當即點了點頭,表示可行。
巴布海撓了撓腦袋,原來主子是要惡心那幫人︰“主子英明,那奴才倒是可以去做這個官,只是奴才不懂大明律啊。”
“不需要你懂。自古以來,重罪者無非是死,罪輕者鞭打二十、釋放。
到了甦州之後,記住,你在當地找一個四十到五十歲的壞種做師爺。
還有,你要鼓勵百姓踴躍告狀,要是有人送你白銀、銀票,你能拿多少拿多少,明白嗎!
遇到不懂的,就問問那些壞種,他們會教你的。另外,你往那個位置上一坐,就可以明目張膽地跟那些官紳要錢要糧了。準你帶一百八旗兵,今夜就動身。另外朱公子也會帶一些人幫你,放心去上任吧!”
巴布海心里還有些激動,想不到有一天自己這滿洲人還能做一做大明的代理知府,不得了啊。雖然不明白主子為什麼要讓自己找一個當地的壞種當師爺,但還是點了點頭︰“主子,那奴才這就下去準備。”
朱慈霃也緊跟著離開。一切準備妥當後,李若璉帶著三十名錦衣衛和巴布海的一百名八旗兵,打馬往甦州而去。一行人在兩日後趕到了甦州城外,換上了提前準備好的衣服。
巴布海穿上了知府的官服,坐進了轎子里,由八旗兵抬著進城,前面還有儀仗隊,高舉“肅靜”“回避”等牌子。
坐在轎子里的巴布海渾身不得勁,轎子晃來晃去的,還不如騎馬呢,一點也不習慣,也不知道那些文官整天出門坐轎子是腿斷了嗎。
當甦州的百姓得知有新任知府要上任了,不少人都覺得很是狐疑,也沒听說有老爺要來啊,但還是有不少百姓去城門前叩跪迎接。
當轎子進了城,巴布海撩開簾子一看,從入城到街道兩旁,百姓都跪著,這一刻突然覺得難怪文人打破頭、流盡血也要當官,當官好啊,真好。
城中的士紳得知有新任知府來上任,一下就蒙了,沒听到吏部有消息說派人來啊,趕忙紛紛派人去打听情況。這一打听可不得了,竟是黃義明的狗腿子,一個武夫來做甦州知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當錢謙益听聞這一消息,肺都快要氣炸了,這黃義明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知府一職豈能隨意任命,必須得有吏部的文書才行。他氣得在家中來回轉圈子,想來想去,還是去找同僚一起想個法子最好。
而巴布海進入衙門後,走進公堂,一屁股坐在知府的位置上,這一刻,他深深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權力,就是穿在身上的官服穿得不太對勁,皺皺巴巴的,帽子還戴反了。
“來人,去門口、去街上,四處張貼告示,告知百姓,本伯……不是,本老爺走馬上任了,來為甦州百姓伸冤做主來了!
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本老爺秉公處理,每一樁案子都允許百姓入衙圍觀,絕不徇私枉法,偏袒任何一方,另外招募師爺年齡四十——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