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斗本來就驚慌,此時就看見幾只青頭虺順著牆邊掉了下來。
“哎呦我地媽呀,這是什麼鬼東西,救命、救命。救命啊!”
一直沒能跳起來的範永斗,此時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似是掙脫了身下 水的束縛,跳了起來,雙手死死地抓住鐵網,雙腳也耷拉了起來。
幾只青頭虺在水中游啊,游啊,飄在水面上,時不時還會有一只虺,潛入水中,一躍而起,張開嘴就往上咬。
這可把扒拉著鐵網的範永斗給嚇壞了,他屁股使勁往上縮,嚇得不敢往下看。
站在上面的一眾番子,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哎呀呀,範老爺果然是寶刀未老啊,在水里都能一蹦二尺高,咱家真是欽佩!”
“就是、就是,這範老狗四十的人了,在水中簡直不輸年輕人啊。”
番子們冷嘲熱諷,笑聲那也叫一個陰森。
王登庫聲音顫抖地說道︰“你們簡直不是人啊,朝中正臣知道了,一定會為吾等申冤昭雪的。”
劉安一听就樂了︰“我們不是人?我們本來就不是人,我們啊頂多算是半人半鬼,而你們通敵賣國,你們才不是人!
端著大明的碗,吃著大明的飯,卻給韃子當狗,咱家雖然不是什麼高尚之人,卻也知道端的是誰的碗,咱家沒對你們動大刑,你們應該感恩才是。”
劉安心里十分清楚,與其給這八個人上刑,不如折磨他們的精神,刺激他們的內心,否則打得遍體鱗傷,到時候跟這些商人有染的官員,就會說東廠是屈打成招,刑訊逼供。
範永斗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手指死死抓住鐵網,身子成弓形縮著,聲音遲遲呼呼地說道︰“劉、劉公、劉公公,我年齡大了,受不了這個啊,放我出來吧,我什麼都招。”
“範老爺您說什麼,咱家沒听清,您說什麼都招?您又沒罪,您有什麼需要招的呀?
還是下面好,您這麼費力地扒拉著多累啊,干脆手一松,下面還有幾個朋友陪著你,何必受這苦。”
“劉、劉公,我有罪。我有罪。行了吧!我真快堅持不住了,求、求您了,放我出來吧。我害怕下面那玩意啊。”
劉安嘿嘿一笑︰“範掌櫃,您別這麼說,您這麼說,好像是咱家逼你有罪似的。來呀,給範老爺再加點料。”
一個番子端著一杯茶,遞給了劉安;另一個番子去弄來一個小袋子,順著鐵網就往下倒︰“嘿、嘿、嘿,範老爺,好玩的來咯。”
這次被倒下去的是蚯蚓,和一些血腥的肉食,倒東西的番子也是夠壞,特意往範永斗的身上也倒了一些。
下面還在水中游動的青頭虺,聞見了血腥味,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它們在水中游得更快,更瘋狂,一躍朝著水面往上咬。
“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啊,我受不了了,我招、我招、我什麼都招,我通敵賣國,我罪該萬死,求求你們不要再折磨我了。”
範永斗崩潰了,哭著大喊,身子繼續往上貼,就怕被下面的玩意給咬到。
劉安品著茶,看著抓緊鐵網的範永斗。“呸”一口茶葉就吐了出去。“老範啊,咱家一開始就和你說了,早點招了省的受罪,非要死鴨子嘴硬,賤,你自個說你賤不賤。
“賤,我賤,我賤,我活該”範永斗已經徹底崩潰了。
“來人啊,拿紙幣來,記錄卷宗,他說一句,就記一句,他要是不著急慢慢說,你們就慢慢寫,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放他上來。”
“是,劉公公,小的這就去辦!”
這劉安可謂是曹化淳手下的得力干將,番子們對他也都是畢恭畢敬。
七個漢奸,一听老範認罪了,七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攤在了地上。
一個番子拿著紙筆走在鐵網邊上蹲下身子嘿嘿一笑︰“範老爺,您和那七家都干過什麼事,您呀就說吧,小的這就給你寫下來。
您要是說的快,小的早點寫完,您就能早點上來,要不然下面那幾只,嘿、嘿、嘿,他們可都是餓了許久的哦。”
東廠的殘酷,給範永斗上了深刻的一課,不用鞭子抽你,也不燙你,更不給你上大刑,就能讓你乖乖地把肚子里的東西倒出來。
後半夜,一隊番子快馬加鞭趕往張家口,去取證據;一隊番子在京師某地地窖里取證。
三日一掃而過。
崇禎抄了京師範家,和王家的商行引起的轟動自然是不小,幾天下來,清流、言官紛紛上書,大致意思都是這些士紳是大明的根基,沒有真憑實據,豈可隨意拿人,陛下是天子,更應該遵守禮法。
而崇禎對于這些奏疏,全都封駁了起來,留中不發。
幾日來也沒開朝會,到了此刻才對外告知了這一消息,並派人告知百官,明日召開大朝會。
消息一出,再次引起了官員們的轟動,眾多官員,勾結在一塊,商議明日如何逼迫皇帝退步,必須把抄來的家產退回,恢復其名譽。
與之相反的是,民間百姓得知了消息後,義憤填膺︰“奧,難怪我們過的這麼苦,原來是這些奸商勾結韃子”。
東廠和錦衣衛將抄來的贓物,運到衙門里連日來的清點,已近有了眉目,具體數字尚未呈上去。
白天與黑夜交替之後,三匹快馬出了京師。
王二喜,帶著兩名小太監,一刻不停,加速狂奔,在距離京師三十里外踫上了回京的隊伍。
當王二喜見到黃義明後,和曹化淳後,立即對其說道︰“侯爺,曹公公,陛下召你們即刻回京!”
黃義明一听,也大致能猜出來是怎麼回事,估摸著京師抄家引起了百官們的反感。
老丈人要和官員們打口水仗了,這是要把自己拉回去和官員們助陣啊。“好,王公公,我隨你們一同回去。”
黃義明點了頭,帶著巴布海,趙靖,隨著王二喜快馬回京,大隊人馬,則由趙翊,與左良玉,馬祥麟,押著家屬,與物資返回。
證據則由東廠帶著,隨曹化淳快速回京,因證據太多,裝在大箱子里,因此東廠的馬速,落後了許多。
京外快馬加鞭,乾清宮內燈火通明,崇禎皇帝,坐在御案上,靠著背,閉目養神。
也不知女婿今夜能否到京,桌上堆滿了幾日來的奏疏,地上還有兩只木箱子,全都是京中官員,為奸商們開脫之詞。
王承恩則是躬身站在皇帝的左側,打著盹。
京中,各個老爺家的深宅大院中,官老爺們也是暗流涌動,為明日朝會做著最後的準備。
崇禎認為這些士紳是賣國漢奸,官員們則是認為,你皇帝說話也得講證據,把人關在東廠大牢里,算怎麼回事,想要捏造證據嗎?
沒有證據就放人,其中李建泰最是活躍,將自己的朋黨,狐朋狗友全都勾結了起來。
這將會是一場風波,也將會使得許多人要人頭落地。
黃義明于丑時末進了京師,連家也沒來得及回,在王二喜的引領下,一路暢通無阻入了宮。
乾清宮門外值守的小太監,靠著門打著盹,王二喜腳步很輕來到門前,向著里面輕聲喊道︰“陛下、陛下,忠勇侯回來了。”
半晌里面響起一個疲倦的聲音︰“進!”
“侯爺,陛下讓您進去。”
黃義明緩步走進乾清宮。
崇禎見女婿回來了,疲倦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簡單寒暄了片刻,讓人賜坐上茶。
“義明啊,你這一走又快一年了,你呀,又瘦了,朕、朕、朕真是心疼!”
黃義明並沒坐下,只是拿起茶碗喝了口茶,對于岳父的慰問,也只是謙遜的回應。
時間已經來到寅時,距離朝會開始也只剩下了一個時辰,在這一個時辰里,崇禎細細地詢問了川蜀戰事經過,听到關鍵之處,皇帝的手心里也滿是汗水;又細細地詢問了一下張家口堡抄家的情況。
黃義明一一作答,並且直言,證據已經備齊,目前由東廠番子看管,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京;至于張家口抄家,那就海了去了,保守估計,四千萬兩白銀。
崇禎一听證據齊全,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即將要和那些烏鴉打口水戰更有信心了;又听到有四千萬,身上的困意全無,精神也一下子振作了起來︰這些奸商居然有如此多的家產,這、這、這……
黃義明深怕岳父拿到錢後,這個來要這個給,那個來要,那個批,這筆錢可有著大用,趕忙抱拳道︰“陛下,臣、臣、臣……”
“哎,義明,有話你就說,跟朕不用如此拘束,說什麼朕絕不會怪你的,放心說。”
“陛下,臣是武將,有些話本不應該是臣來說,但奈何今天國家無人上此書,有些話,臣也不得不說,也不得不做,臣若說錯了,還望陛下見諒。”
一直打盹中的王承恩,听見這話,猛然把滴著的頭抬了起來,邊听邊看——這忠勇侯這話說的可不簡單啊,老夫倒要好好看看,是不是又有什麼救國良策了。
“說吧,朕听著那。”
崇禎此刻的心情很好,有錢了,又有錢了,賞賜三軍有著落了,在京勇衛營輔兵的訓練等等開銷不用愁了。
能與皇帝單獨交談的機會那可不多,黃義明趕忙跪下,將深思熟慮許久的一份奏疏,從腰間拿了出來,雙手恭恭敬敬地舉過頭頂︰“臣請陛下閱覽。”同時目光瞟了一眼王承恩。
王承恩對上這眼神,就知道這份奏疏不簡單,此時,困意也沒了,趕忙下去接過奏疏,呈給皇帝。
崇禎接過之後,打開一看,最先看見的是第一頁,只有幾個字——八府十網鎖江策。這個名字起的,嗯,挺有氣魄,接著翻開第二頁查看,這一看,雙目立即就瞪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