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坊市。
“請上使開恩!”,執事閣的會客廳中,一個白發蒼蒼,渾身散發暮氣的老人跪倒在地。
蒼老的雙手撐著地面,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蒼老,那佝僂的身軀渾身戰栗,哆嗦個不停。
其身上穿的赫然是田家的服飾。
“田家老祖,你可知所犯何罪?!”,
高台之上,趙靈韻語氣生冷,高挑的身形側坐在主位之上,將手臂撐在扶手之上,慵懶又不失威嚴的撐著側臉,冷冷看著下方的老者。
顯然田承元的事情已經傳回了田家,也是在第一時間,這個閉關等死的田家老祖不顧眾人的反對,毅然決然的親自前來請罪。
“承元之事,是老夫失職,老夫罪該萬死,只求上市莫要牽連田家,”,
老者聲音蒼重,卻難掩悲壯,撐著身軀像是耗盡所用力氣一般將頭磕向地面,發出砰的一道木板輕撞聲,
“田家雖小,卻猶能為上族謀事,我田家願以家族運勢起勢,此生為上族馬首是瞻,若有半點違背,便叫,叫我田家家破人亡。”。
田家老祖雖然垂垂老矣,做起事來卻擲地有力。
他清楚,趙家想要覆滅一個小小的煉氣世家,甚至都不需要一個借口,此刻若不再竭力謀求一線生機,等待他的將是族滅家亡。
“你田家當真與那妖人沒有半點關系。”,
端坐在主位上的趙靈韻將信將疑,但落在田家老祖的耳中,卻听出了那緩和的語氣。
“千真萬確!”,田家老祖劇烈咳嗽了起來,像是悲氣沖心,“老夫願在此立誓,若有半點作假,便叫我田家後繼無人。”。
說著,似乎是怕趙靈韻不松口,田家老祖又連忙在地上磕起頭來。
為了家族的延續,此刻的他哪還有一副老祖的威嚴。
“罷了,你先下去吧。”,趙靈韻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下去。
這般大事,已經不是她一人可以做得了主的。
“求上使開恩。”,田家老祖不敢再爭辯,最後拜了一拜,才扶起地上的拐杖,弓著身子,身形落魄的走出了房門。
目送田家老祖離開,趙靈韻癱坐在了位置上,有些發愁的揉了揉腫脹的眉心。
忽然又想起遠處房間中還未離去的白衣身影,她長長的呼了口氣,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咚咚咚
輕緩的敲門聲忽然響起,不等趙靈韻開口,里面便傳出了趙千均的聲音,
“進。”。
趙靈韻心神一顫,卻還是故作輕松的走了進去,入目便是一道修長的身影,正襟端坐在桌案前,輕輕晃動著手中的茶盞,神色悠然像是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
然而趙靈韻卻不傻,一個築基修士怎會不知同一屋檐下發生的事情。
但既然趙千均不開口,她也沒有立刻提起,而是腳步輕快的走了過去,獻殷勤般的拿起茶壺給趙千均倒了一盞熱茶,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開口,
“我倒是沒想到猴兒通,一個小小的煉氣一層竟然也是個邪修,若非羅青去的及時,差點著了他的道!”,
說到這,趙靈韻雙手掐腰,微微皺眉,語氣中帶的一絲不悅和懊惱。
“錯不在你,不必自責。”,趙千均端坐在桌案前,神態清和,連雙眸都未抬一下,捏著那一盞熱茶,氣定神閑的吹去上面的熱氣,
“這邪修的功法著實有些古怪,如果不是見他行為有異,就連本座也未曾察覺。”。
說到這,趙千均雙眸微凝,一道靈光隨之忽閃而過。
自坐鎮坊市以來,他的神識便籠罩了整個山谷,然而幾天的時間他竟然也未能察覺到這個實力低微的執事竟然也是邪修。
“我們並非一無所獲,”收回了思緒,他微微抿了一口手中的熱茶,語氣低沉,
“這些妖人一旦化作妖獸的模樣,便再也難以隱藏氣息,將坊市好好排查一番,總有機會能逼他們顯形。”。
“這是自然!”,趙靈韻坐直了身子,臉上寫滿了認真,
“趁著大戰人少,我已經讓辰風帶人挨個排查那些逗留在坊市中的人,相比于逃出去的,他們的嫌疑最大。”,
說到這,趙靈韻又不忘補充了幾句,
“出去的人我也安排了人在谷口探查,這次絕對不會再讓任意一個邪修混入。”,話落,趙靈韻氣鼓鼓的攥緊了拳頭。
趙千均微微頷首,心中卻早已暗自思索,
‘兩次攻打坊市都有預謀,第一次應該是為了試探我趙家的底細,這一次,又是因何而起?’。
“還有一事,”,趙靈韻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開了口,只是說話時臉上有些猶豫,
“猴兒通和另一個邪修雖然被斬殺,但據鶴立山幾人所言,那邪修當時披的是田家修士的皮囊,田家也因此是被牽扯進來……”。
說到這,趙靈韻聲音一頓,像是在等待趙千均的裁決,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然而只見面前的白衣青年神色自然,語氣輕和。
“若是妖邪披著田家的皮囊倒還好,怕就怕,那田家與妖邪勾結……”。
說到這,趙千均將手中捏著的茶盞緩緩放在桌案上,手指卻依舊摩挲著茶盞的外壁,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一幕,倒是讓站在一旁的趙靈韻有些緊張,倒不是擔心田家人的安危,而是來自心靈的悸動。
她莫名想起了墨家,當年也是趙千均率先開的口。
眼前的族兄遠沒有面上的那般親和,心中的那份殺伐果斷和偏執只是從未向族人展現。
趙千均雙眸微微低垂,像是在做什麼決定一般。
在趙靈韻緊張的目光中,就這樣沉默了片刻,他像是斟酌完了所有利害一般,緩緩睜開雙眸,語氣卻有些生冷,
“罷了,便由你給他施些恩惠,按照他說的辦吧。”。
他本就不是嗜殺之人,只是想解決問題。
一個小小的煉氣世家掀不起風浪,讓其苟活,帶來的利益也遠大于覆滅。
“多謝族兄,我這就去安排!”,趙靈韻像是松了口氣一般,臉上的緊張,肉眼可見的散去。
輕輕哼了幾聲,便步伐輕快的轉過身去,拉開房門,正欲邁出,柔軟的鼻尖卻撞上了一道結實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