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真是的，光顧著陪師姐去了，留我一個人在這里忙活，若不是璃姐姐幫我，到現在估計距離開飯還早著呢。”
林川將最後一道菜放入盤中，輕輕擦了擦額角的汗。
“既然璃月對川兒這麼好，那川兒跟著她去天藥峰吧，也免得川兒留在這里受委屈。”
徐寒衣冷著臉接過菜盤，話語間滿是不悅。
“好啊，一會兒小林川吃完飯，就去姐姐那跟姐姐過，姐姐養你。”
璃月停下澆水的動作，扶著腰緩緩直起身子。
“？？？”
徐寒衣眼神驟然一凜，“你自己沒徒弟是吧？”
“家里的花哪有外邊的花好看，誰說一定要帶回去做徒弟了？”
璃月挑了挑眉，語調輕快帶著調侃，可她的目光卻牢牢鎖著徐寒衣，暗暗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徐寒衣眼神發沉，周身氣息驟然冷凝。
璃月︰“……”
“好啦好啦，師父，璃月姐姐開玩笑呢，這麼認真干嘛？還吃不吃晚飯了？阿川可是做了一大桌子菜呢，看，大部分都是師父愛吃的。”
江婉瑩眼疾手快，連忙上前拽住徐寒衣的衣袖，半哄半拽地將人按在座位上。
“誰認真了？我也是開玩笑的。”
徐寒衣輕瞥璃月一眼，隨後便將目光轉向端著碗筷朝這邊走來的林川。
“人家璃峰主看上川兒了，川兒不考慮一下？”
徐寒衣唇角微揚，語氣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揶揄，目光卻緊緊盯著林川的反應。
“……”
林川眼皮不受控地跳了跳，須臾，他面露委屈，輕聲道，“師父這是要趕我走了？”
“為師可沒這麼說，為師問的是川兒願不願意去璃月那？”
徐寒衣眉梢微挑，語氣似漫不經心，指尖卻輕輕叩了叩桌沿。
“既然師父不趕我走，我自然是陪在師父身邊。”
林川一邊為眾人擺好碗筷，一邊輕聲說道。
“這麼說，為師趕川兒走，川兒就會去璃月那了？”
徐寒衣沒听到想听的答案，黛眉微蹙，語氣里多了幾分執拗的追問。
“師父才不會趕徒兒走，徒兒可是要生生世世孝敬師父的。”
說罷，林川便在徐寒衣身旁坐下，指尖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逆……逆徒，還有人在呢……”
徐寒衣臉頰瞬間染上緋色，抬手欲拍開林川的手，卻只不知為何，最終只是輕輕將掌心覆在他手背上。
“怕什麼，璃姐姐不是自己人嘛？”林川笑著看向璃月。
本還沉浸在林川不願松口說“不願意”的喜悅中的璃月猛然回神，神情瞬間慌亂起來。
“自己人？”
徐寒衣神情陡然一凝，將林川的手拍了下去。
“對啊，璃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關系，再加上璃姐姐與師父交情匪淺，還毫無保留地教徒兒煉丹術，這若不算自己人，誰還算？”林川一臉認真道。
“……”
徐寒衣垂眸思索片刻，緩緩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只不過……”
她蹙著眉輕咬下唇，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透著古怪，可千頭萬緒纏在心頭，一時又抓不住那絲異樣。
“好啦，師父，開飯吧，我都餓了。”
坐在徐寒衣另一側的江婉瑩聲音軟糯，眉眼彎彎地催促道。
“行，那就開飯吧。”
徐寒衣點點頭，眉眼間的疑惑暫被擱置，抬手示意眾人動筷。
片刻後。
“璃月，你不舒服嗎？”
徐寒衣微微皺眉，眼神中滿是關切。
“啊？沒……沒有啊。”
璃月神色慌張，聲音不自覺發顫。
“那你怎麼夾個菜，手一直在抖？”
徐寒衣目光緊緊盯著璃月顫抖的手腕，眉頭皺得更緊了。
“……”
璃月喉間發緊，嘴唇翕動兩下，卻再擠不出半句話。
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與林川暗生情愫，在徐寒衣面前才這般慌亂吧？
“肯定是師父之前開玩笑嚇著璃姐姐了。”
林川一邊笑著替璃月解圍，一邊按順序給眾人夾菜。
先是徐寒衣，然後是徐寒衣身旁的江婉瑩，最後輪到璃月時，她抖得更厲害了，余光忍不住偷瞄徐寒衣的臉色。
果不其然，見到林川竟然給璃月夾菜，徐寒衣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川兒，一家人互相夾菜沒什麼，但怎麼能給客人夾菜呢？”
徐寒衣盯著林川伸到璃月碗上方的筷子，語氣里多了幾分冷意。
“沒事的師父，都是自己人，璃姐姐不會嫌棄的，對吧？”
林川恍若未察覺氣氛變化，笑意清淺地將菜放進璃月碗里。
“……”
璃月默不作聲，將林川夾的菜送入口中。
“川兒若再這般胡鬧，連禮數都不懂，我可就要罰你了。”
徐寒衣放下筷子，語氣驟然嚴厲，目光沉沉落在林川身上。
“哎呀師父，璃月姐姐本就被您開玩笑嚇到了，阿川給璃姐姐夾菜也是替您關心一下，您怪阿川做什麼呀？”
江婉瑩晃了晃徐寒衣的手臂，語氣里帶著幾分撒嬌的嗔怪。
“……”
徐寒衣抿了抿唇，目光凝在璃月臉上，沉默片刻後淡淡開口︰“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夾。”
“……”
璃月察覺到身側之人投來的鼓勵目光，咬了咬牙，故作不滿道，“不用了，使喚一下你徒弟都不行，真小氣，虧我還毫無保留地教他煉丹術。”
“璃姐姐別生氣啊，你吃菜，還想吃什麼跟我說，我給你夾，師父保證不會再說什麼。”
林川面上急切，筷子卻故意在她碗邊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
見狀，徐寒衣嘴唇微動，最終化作一聲嘆息，冷著臉道︰“你最好把川兒的煉丹術，教到和你一樣好。”
“那我若是把小林川培養成超越我的煉丹師呢？”璃月抬眸迎上徐寒衣的目光。
“那川兒便算你半個弟子。”徐寒衣回答道。
“……”
璃月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卻轉瞬即逝，她撇了撇嘴，滿臉嫌棄︰“我自己徒弟都教不過來，才不稀罕你的徒弟。”
“真不要？我可是給過你機會的。”徐寒衣眉梢微挑，目光緊緊盯著璃月。
“我要徒弟干嘛？不要。”璃月腦袋一偏，干脆利落地回絕。
“不要算了。”
徐寒衣淡淡開口，緊繃的脊背悄然放松，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釋然。
看起來，璃月似乎的確對她的川兒沒什麼別樣心思。
“怎麼都光顧著聊天了，是我做的飯菜不好吃嗎？”林川輕笑著搖了搖頭。
接下來的時間，他重點給徐寒衣和江婉瑩夾菜，當然，也順帶著時不時地給璃月夾上一筷子。
徐寒衣起初還隱晦遞去警告眼神，但林川好似沒看見般，每次給璃月夾菜時，嘴中都說著什麼‘璃姐姐教我煉丹辛苦了’之類的話。
這般說辭讓徐寒衣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能佯裝不見，默許了他的舉動。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不覺，這頓晚飯已近尾聲。
璃月與徐寒衣隨意客套了幾句，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今晚月色不錯，阿川陪師父去散散步吧，這里我來收拾。”
江婉瑩笑意溫柔，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
“行，那就辛苦師姐啦。”說著，林川便一把牽住徐寒衣的手。
“……”
徐寒衣輕瞥林川一眼，眸光微動，終究未發一言，任他牽著，隨著他往門外走去。
……
銀紗般的月光自天幕傾瀉而下，將天劍峰染成一片朦朧的銀白。
“師父怎麼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是誰惹你不開心了嗎？告訴我，我去幫你出氣。”
林川晃了晃兩人相牽的手，眼底的笑意藏著幾分狡黠。
“有嗎？為師感覺挺好的。”徐寒衣語氣淡淡，听不出喜怒。
“師父沒生氣就好。”
林川仰頭望著漫天星子，再沒往身旁的人身上多看一眼。
徐寒衣心中愈發憋悶，冷聲喚道︰“川兒。”
“嗯？”
林川側過臉，眼尾掃過她微蹙的眉尖，語氣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疑惑。
“出劍。”
徐寒衣掙開林川的手，走到了他的對面。
“……”
雖說在給璃月夾菜試探徐寒衣態度與底線時，便早已預料到會被徐寒衣抓去對練，但此刻林川心里卻依舊忍不住發怵，那晚留下的陰影如同烙印，此刻又在記憶里清晰浮現。
“盡管動手，讓為師瞧瞧你這段時日的長進。”徐寒衣語氣冷淡，周身縈繞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那師父可得小心了。”
林川深吸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凝重。他也想借這次機會，好好探一探自己與徐寒衣之間，究竟還有多大的差距。
“該小心的是川兒才對。”
徐寒衣的聲音陡然從林川身後響起，寒意裹挾著劍氣逼近。
林川瞳孔驟縮，瞬間旋身執劍回擋，劍身嗡鳴間與來勢相撞。
“師父，不公平，你應該讓我先出手。”
林川話音未落，腳下疾行訣運轉如飛，眸中日月虛影浮現，身形在徐寒衣凌厲的劍勢間閃轉騰挪，劍刃擦過衣角的破空聲接連響起。
“……”
徐寒衣並沒有理會林川，而是在追擊片刻後倏然駐足。
剎那間，天穹之上竟浮現出第二輪皎月。與此同時，以她為中心，冰霜如蛛網般在地面飛速蔓延，眨眼間便將周遭盡數冰封。
“連劍域都使出來了，看來今日這頓苦頭是躲不過了。”
林川心中暗自苦笑，隨即提氣朝著遠處疾掠。
可冰寒蔓延的速度快若奔雷，不過瞬息，凜冽的寒意便將他徹底包裹，整個人已然困入霜月劍域之中。
“鎮！”
徐寒衣雙指並攏，凌空一壓，天穹之上那輪懸浮的寒月，便裹挾著刺骨寒意，朝著林川徐徐沉降。
察覺到無數道裹挾著刺骨寒意的劍氣朝自己席卷而來，林川深深吸一口氣，猛地攤開手掌，一朵五色蓮花在掌心緩緩浮現。
“去！”
林川低喝一聲，那朵流轉著五色華光的蓮花驟然脫手，如流星般朝著緩緩逼近的寒月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他足尖點地，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朝著徐寒衣暴掠。
“落雨！”
無數道劍氣從劍身迸發而出，如同驟雨傾盆，朝著徐寒衣鋪天蓋地地落下。
“落雨。”
徐寒衣神色淡然，輕揮手中長劍。剎那間，更為磅礡的劍氣自劍尖迸發，仿佛暴雨遇上狂風，瞬間將林川的攻勢盡數壓制。
面對這鋪天蓋地的劍氣，林川不閃不避，肉身硬抗的同時，一道道紫金色雷霆攜著毀天滅地之勢無預兆地朝著徐寒衣劈落。
徐寒衣眉頭微蹙，朝著那紫金色雷霆一劍揮出。
“無相！”
就在徐寒衣揮劍斬碎雷霆的瞬間，林川身形陡然一轉，朝著霜月劍域的另一側猛地刺出。
劍鋒所指之處，空間劇烈震顫，原本堅不可摧的劍域竟瞬間出現一道豁口。
“……”
徐寒衣望向被蓮花撞碎一角的寒月，眼底掠過一絲復雜神色。
“師父，你這劍域也不牢固嘛，我……槽？！”
林川踏出霜月劍域的瞬間，瞳孔驟縮，眼前密密麻麻的長劍森然羅列，鋪天蓋地的殺伐之氣如浪潮般席卷而來。
“師父有兩……兩個劍域？”
林川喉結滾動，盯著眼前森然羅列的長劍，只覺寒意從脊背竄上後頸，這處劍域的威壓，竟比方才的霜月劍域更盛數倍。
“川兒還有什麼別的手段沒有？”
徐寒衣負手而立，劍域中的長劍齊齊震顫，殺伐之氣翻涌如潮。
“……”
林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清霄，終是搖頭一嘆︰“徒兒修行懈怠，甘受師父責罰。”
“川兒莫要妄自菲薄，”
徐寒衣抬手將劍入鞘，劍域隨著漫天劍意驟然消散，“今夜為師並未壓制境界，你能破霜月劍域，已讓為師意外。”
“師父……不責罰徒兒？”林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
徐寒衣默然不語，凝視著成長速度遠超預期的林川，忽而輕聲開口︰“川兒若是沒了修為，會不會怪為師？”
“！！！”
林川心頭猛地一緊，直直地盯著徐寒衣，“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