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膚子治濕熱百草堂的解憂方
豐縣的夏末總被黏膩的雨絲裹著,連刮過巷口的風都帶著股潮腥氣,黏在人胳膊上像抹了層油脂。百草堂的木門從清晨到晌午就沒合過縫,門檻被來來往往的村民踩得發亮,空氣中飄著的薄荷與金銀花的淡香,都壓不住堂內此起彼伏的咳嗽與呻吟。
王寧站在藥櫃前,指尖劃過排列整齊的瓷藥罐,指腹上常年抓藥留下的薄繭蹭過罐口“地膚子”的標簽,罐身輕晃時,只有零星幾聲藥材踫撞的脆響——這罐昨天還半滿的地膚子,如今已見底了。他穿著件漿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領口別著枚銅制的藥鈴,鬢角沾著的汗珠順著臉頰滑到下頜,滴在案上的處方箋上,暈開“小便澀痛”“皮膚瘙癢”的字跡。
“王大夫,您快看看我家娃!”堂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喊,李嬸抱著個三歲左右的男娃沖進來,粗布圍裙上還沾著泥點。那孩子穿著件小肚兜,裸露的胳膊和腿上滿是泛紅的抓痕,有的已經滲出血絲,此刻正閉著眼楮哭鬧,小臉蛋憋得通紅,褲襠處隱約能看到濕痕。
王寧連忙放下手中的藥戥,伸手輕輕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又掀起肚兜查看——孩子胸腹間也散布著細密的紅疹,像撒了把紅痱子。“娃這幾天是不是總鬧著要水喝,小便時還會哭?”他聲音沉穩,指尖搭在孩子腕上細細診脈,指下脈象滑數,正是濕熱下注的征兆。
李嬸連連點頭,眼眶泛紅“可不是嘛!前天開始就不對勁,夜里癢得翻來覆去,今早把尿時哭得撕心裂肺,我瞅著他尿色黃得像濃茶,這才趕緊抱來您這兒。”
“得用地膚子配伍車前子、瞿麥,內服清熱利濕,再煎水外洗止癢。”王寧轉身要去取藥,手剛踫到地膚子的藥罐,又頓住了——罐底只剩薄薄一層粉末,連半錢都湊不齊。他眉頭擰成個疙瘩,回頭看向里間“雪妹,地膚子還有庫存嗎?”
布簾被掀開,王雪端著個木托盤走出來,盤里放著剛包好的藥包。她梳著條烏黑的長辮,發尾系著根藍布繩,臉上帶著幾分焦急“哥,後院的藥倉我都翻遍了,最後兩斤昨天就用完了。我一早就給錢叔發了信,他說今年雨水多,地膚子收成差,他那兒剩的一批還在山里堵著,塌方的路沒通,運不過來。”
話音剛落,堂外傳來一陣輕佻的笑聲,孫玉國搖著把折扇走了進來。他穿著件綢緞面的寶藍長衫,腰間系著塊玉佩,肚子挺得老高,身後跟著兩個精瘦的漢子——正是他的手下劉二狗和鄭欽文。劉二狗手里拎著個藥箱,鄭欽文則叉著腰站在門口,眼神里滿是挑釁。
“王老板,听說你這兒地膚子斷貨了?”孫玉國走到案前,折扇“啪”地合上,指了指哭鬧的孩子,“你看這娃哭得多可憐,要是耽誤了診治,傳出去可對百草堂的名聲不好啊。”他頓了頓,故意提高聲音,“我那濟世堂倒還有些‘上好’的地膚子,就是價格比平時貴兩倍,畢竟這時候‘物以稀為貴’,總比讓孩子遭罪強。”
王寧握著藥罐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孫老板,治病救人不是做生意,趁人之危抬價,算不得醫者所為。”
“醫者所為?”孫玉國嗤笑一聲,“沒錢進藥,連病人都治不了,再講醫者仁心有什麼用?”劉二狗在一旁附和“就是!我今早還听西街的張婆說,百草堂連常用藥都備不齊,怕是要開不下去了。”
這話一出,堂內候診的村民頓時議論起來,有人面露擔憂,有人悄悄起身,似乎想往濟世堂去。王寧看著眼前的情景,心里又急又沉——要是村民都被孫玉國煽動走,不僅百草堂的名聲受影響,那些沒錢買高價藥的村民,病情只會越拖越重。
就在這時,里間的布簾又動了動,張娜端著碗涼茶走出來。她是王寧的妻子,平日里負責打理藥鋪的雜事,袖口總是挽著,露出的手腕上戴著串沉香珠。看到堂內的僵局,她愣了愣,隨即走到王寧身邊,輕聲說“夫君,你還記得後院那片地膚嗎?前幾年娘在世時種的,說既能當野菜吃,又能入藥,這幾年沒人管,說不定已經結籽了。”
王寧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光亮。他怎麼忘了後院那片地膚!每年夏天都長得郁郁蔥蔥,只是近幾年忙著打理藥鋪,沒再留意。“走,去看看!”他放下藥罐,抓起案上的草帽,快步往後院走。孫玉國看著他的背影,臉色沉了沉,折扇又搖了起來,卻沒再說話。
後院不大,靠牆種著幾棵老槐樹,樹下果然長著一片半人高的地膚。翠綠的枝葉在風中搖曳,頂端綴著些細密的棕褐色果實,像撒了把碎芝麻。王寧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顆果實,放在手心揉搓——果皮薄脆,里面露出粒黑色的種子,正是入藥的地膚子!
“太好了,真的結籽了!”王雪驚喜地喊道,伸手輕輕撥弄著枝葉,“這些地膚長得茂盛,應該能收不少果實。”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面精彩內容!
張娜也松了口氣,笑著說“娘要是知道這些地膚能派上用場,肯定也高興。咱們趕緊采收,別耽誤了給孩子用藥。”
王寧點點頭,從牆角拿起鐮刀和竹筐,又囑咐道“地膚子要采成熟的果實,得先把植株剪下來,攤在曬場上曬干,再打下果實篩去雜質。雪妹,你去把曬場的竹席鋪好;婉兒,你幫著整理枝葉,注意別把果實踫掉了。”
不一會兒,林婉兒從柴房走出來,她穿著件素色的布裙,頭發簡單挽成個發髻,手里拿著把竹耙。她是王寧的遠房表妹,自幼跟著懂藥理的祖父學習,半年前來到百草堂幫忙,平日里話不多,卻心思細膩。“表哥,地膚子藥性偏寒,孩子年紀小,用藥時得減量,最好再搭配點茯苓健脾,免得傷了脾胃。”她走到地膚叢旁,一邊幫忙梳理枝葉,一邊輕聲提醒。
王寧贊許地點點頭“你說得對,等會兒配藥時我會注意。咱們抓緊時間,爭取天黑前把第一批地膚子處理好,先給李嬸的孩子用上。”
暮色像塊浸了墨的棉布,慢悠悠裹住豐縣的街巷,百草堂前的兩盞馬燈被點亮,昏黃的光透過窗紙,映出屋內忙碌的身影。曬場上的地膚植株已曬得半干,枝葉發脆,輕輕一踫就簌簌掉渣,王寧正蹲在竹席旁,雙手捧著植株輕輕揉搓,棕褐色的地膚子像細小的流星,簌簌落在鋪好的粗布上。
“哥,我篩了三遍,雜質都挑干淨了。”王雪端著個竹篩走過來,篩底鋪著層細密的紗布,里面是顆粒飽滿的地膚子,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她額角沾著些細灰,長辮松散了幾縷,卻難掩眼里的雀躍,“你看這成色,比藥商送來的還干淨,足夠配十幾副藥了。”
王寧放下手中的植株,拿起幾粒地膚子放在鼻尖輕嗅,一股淡淡的草香縈繞鼻尖。他點點頭,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好,你把地膚子分成小份裝在瓷罐里,我現在就給李嬸的孩子配藥。”
張娜早已在堂屋的案上擺好了藥戥、瓷碗和處方箋,案邊還放著一小包茯苓。她將沉香珠往手腕上捋了捋,笑著說“婉兒已經去李嬸家送信了,說藥配好就送過去,讓她先給孩子用溫水擦身,別讓孩子再抓撓。”
王寧走到案前坐下,先拿起藥戥稱取地膚子,戥星在燈光下微微發亮。“孩子四歲,地膚子用三錢就夠了,再配二錢車前子、一錢瞿麥,清熱利濕的功效剛好,又不會太寒。”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藥材倒進瓷碗,動作嫻熟,藥戥起落間分毫不差。接著,他又稱了一錢茯苓,“加些茯苓健脾,能中和地膚子的寒性,免得傷了孩子的脾胃。”
藥包剛包好,林婉兒就推門進來了,裙角沾了些泥點,顯然是走得急了。“表哥,李嬸在家等著呢,說孩子癢得厲害,總哭鬧著要找娘。”她走到案前,目光落在藥包上,又補充道,“我剛才路過濟世堂,看見劉二狗鬼鬼祟祟地在咱們藥鋪後牆轉悠,不知道想干什麼。”
王寧心里一緊,眉頭皺了起來“孫玉國向來心胸狹隘,怕是見咱們找到了地膚子,又要耍什麼花招。婉兒,你今晚多留意些後院,別讓他們趁機搗亂。”他將藥包遞給張娜,“你跟我一起去李嬸家,順便看看孩子的情況。”
兩人提著馬燈往李嬸家走,夜色中的街巷很安靜,只有馬燈的光暈在石板路上跳動。路過濟世堂時,里面還亮著燈,隱約能听到孫玉國的聲音,夾雜著劉二狗的附和,具體說什麼卻听不真切。
李嬸家住在巷尾的小院,院門虛掩著,還沒進門就听到孩子的哭聲。“王大夫,您可來了!”李嬸快步迎出來,眼眶通紅,“孩子剛才又抓破皮了,我怎麼哄都沒用。”
王寧走進屋,只見孩子躺在床上,小胳膊小腿上纏著干淨的布條,卻還在不停地扭動哭鬧。他連忙打開藥包,對張娜說“你先把外洗的藥煎上,用文火煮半個時辰,晾到溫溫的再給孩子擦洗。”接著,他又取出內服的藥,“李嬸,這藥您現在就用溫水給孩子服下,記得一次只喝小半碗。”
張娜在廚房煎藥時,王寧坐在床邊,輕輕撫摸著孩子的額頭,低聲哄著“乖娃,喝了藥就不癢了,睡一覺起來就好了。”或許是他的聲音溫和,孩子的哭聲漸漸小了,睜著紅腫的眼楮看著他,小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角。
半個時辰後,張娜端著煎好的藥汁進來,藥香彌漫在屋內。王寧幫著李嬸給孩子擦洗,溫熱的藥汁擦過孩子的皮膚,孩子竟漸漸安靜下來,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小臉上還帶著淚痕,卻不再有之前的焦躁。
“真是太謝謝您了,王大夫。”李嬸感激地說,“要是沒有您,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您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王寧收拾好藥包,又叮囑道,“明天一早我再過來看看,您記得按時給孩子服藥、擦洗,別讓孩子抓撓患處。”
離開李嬸家時,已是深夜,月光灑在巷子里,給石板路鍍上了層銀霜。張娜挽著王寧的胳膊,輕聲說“幸好後院有地膚子,不然今晚孩子可遭罪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面更精彩!
王寧點點頭,心里卻始終惦記著劉二狗的異常“孫玉國不會善罷甘休,咱們明天得早點去藥鋪,多采收些地膚子,免得再出意外。”
兩人剛走到百草堂門口,就看到後院的方向閃過一個黑影,緊接著傳來“嘩啦”一聲響,像是竹席被掀翻的聲音。“不好!”王寧心里一沉,拔腿就往後院跑,張娜也緊隨其後。
後院的馬燈還亮著,只見劉二狗正站在曬場中央,腳邊的竹席被掀翻在地,曬好的地膚植株散落一地,有的還被踩得稀爛。他手里拿著個麻袋,顯然是想偷地膚子,見王寧來了,轉身就要跑。
“站住!”王寧大喝一聲,快步沖上去攔住他,“你竟敢來偷藥,還毀了這麼多地膚植株!”
劉二狗臉色發白,卻還嘴硬“誰偷你藥了?我就是路過,不小心踫倒了竹席。”他想推開王寧逃跑,卻被趕過來的林婉兒擋住了去路。
林婉兒手里拿著根木棍,眼神堅定“你別想狡辯,我剛才在屋里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一直盯著後院的地膚植株。”
張娜看著散落一地的地膚植株,心疼得眼圈發紅“這些都是要用來給村民治病的,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劉二狗見跑不掉,索性耍起了無賴“你們別冤枉人,我可是濟世堂的人,孫老板不會放過你們的!”
“孫玉國縱著你作惡,我倒要看看他怎麼不放過我們!”王寧氣得臉色鐵青,他彎腰撿起被踩爛的地膚植株,心里又痛又怒——這些植株要是好好晾曬,還能收獲不少地膚子,如今卻全毀了。
就在這時,巷子里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少村民舉著燈籠趕了過來。原來,林婉兒剛才听到動靜,就悄悄去敲了鄰居的門,告訴他們有人來百草堂搗亂。村民們本就對孫玉國抬高藥價的事不滿,听說有人毀藥,都紛紛趕來幫忙。
“劉二狗,你太過分了!”
“王大夫好心給我們治病,你竟然毀他的藥材!”
“走,咱們找孫玉國評理去!”
村民們圍著劉二狗,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著,劉二狗嚇得渾身發抖,再也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縮著脖子不敢說話。王寧看著眼前的村民,心里一陣溫暖,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多謝各位鄉親,今晚的事我記下了。劉二狗,你趕緊把這里收拾干淨,以後別再干這種缺德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劉二狗連忙點頭,蹲在地上慌忙收拾散落的植株,村民們又守了一會兒,見沒什麼事,才漸漸散去。月光下,百草堂的後院恢復了平靜,只有風吹過枝葉的聲音,像是在訴說著今夜的風波。
天剛蒙蒙亮,百草堂的門就被推開了。李嬸抱著孫子快步走進來,孩子已經醒了,小腦袋靠在李嬸懷里,眼神清亮,不再像昨天那樣哭鬧。
“王大夫!王大夫!”李嬸的聲音里滿是喜悅,還沒等王寧起身,就把孩子放到案上,“您快看,娃的疹子消下去大半了!昨晚擦了藥、喝了藥,一夜都沒鬧,今早還喝了小半碗粥呢!”
王寧連忙走過去,輕輕掀起孩子的衣袖——原本泛紅的抓痕已經淡了不少,新的紅疹幾乎沒再冒出來,只有幾處較深的劃痕還帶著點粉色。他又摸了摸孩子的脈象,滑數之感減輕了許多,笑著說“藥效比預想的還好,地膚子清熱利濕的功效確實管用。今天再用一副藥,內服外洗都不能斷,鞏固一下就能痊愈了。”
孩子看著王寧,突然伸出小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小聲說“伯伯,不癢了。”
這一聲“伯伯”讓李嬸眼眶一熱,她抹了抹眼角“真是太謝謝您了,王大夫。昨天孫玉國還說您這兒沒藥,治不好娃的病,現在看來,他就是想騙我們買他的高價藥!”
這話剛好被進門的幾個村民听到,其中一個扛著鋤頭的老漢皺著眉說“孫玉國那家伙,昨天我去濟世堂問地膚子,他說要五文錢一錢,比平時貴了兩倍還多!我說太貴了,他還說‘嫌貴就別治病’,哪有這樣當大夫的!”
“可不是嘛!”另一個婦人接過話茬,“我家漢子這幾天也小便澀痛,本來想去濟世堂抓藥,听了那價格,嚇得我趕緊來百草堂了。王大夫,您這兒還有地膚子嗎?能不能也給我家漢子配一副藥?”
王寧點點頭,轉身對王雪說“雪妹,把昨天新收的地膚子拿出來,按之前的方子配藥,地膚子三錢,車前子二錢,瞿麥一錢,再加一錢茯苓健脾。”
王雪應了一聲,從藥櫃里取出瓷罐,里面裝著昨晚連夜整理好的地膚子,顆粒飽滿,棕褐色的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光澤。她拿起藥戥,熟練地稱取藥材,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包好了幾副藥。
就在這時,街上傳來一陣喧嘩,劉二狗和鄭欽文又在散布謠言了。“大家別去百草堂啊!”劉二狗扯著嗓子喊,“他們家的地膚子是後院自己種的,說不定有毒!昨天李嬸家的孩子喝了藥,指不定今天就出事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鄭欽文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孫老板說了,正經藥材哪有自己種的?百草堂就是想省錢,拿村民的命當玩笑!”
堂內的村民听到這話,都皺起了眉頭。剛才求藥的婦人有些猶豫,小聲說“王大夫,這……這地膚子真的沒問題嗎?”
王寧走到門口,看著街對面的劉二狗和鄭欽文,沉聲說“劉二狗,你昨天毀我藥材的事還沒跟你算賬,今天又來造謠?我家後院的地膚子是按古法種植的,采收、晾曬、去雜都是嚴格按照入藥標準來的,李嬸家的孩子今早剛來過,疹子已經消了大半,你要是不信,可以進來看看!”
李嬸抱著孩子走出來,大聲說“大家別听他們胡說!我家娃昨天用了王大夫的藥,今天就好了很多,要是有毒,娃能這麼精神嗎?孫玉國就是怕大家來百草堂抓藥,斷了他的財路!”
村民們紛紛圍過來,看著李嬸懷里的孩子,又看了看劉二狗和鄭欽文,議論聲越來越大。“我看劉二狗就是在撒謊!”“李嬸家的娃我見過,昨天還哭哭啼啼的,今天看著就好多了!”“孫玉國也太黑心了,為了賺錢竟說這種瞎話!”
劉二狗和鄭欽文見村民們不信,反而開始指責他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鄭欽文還想辯解,卻被一個老漢推了一把“你們趕緊走!別在這兒造謠惑眾,耽誤大家治病!”兩人不敢再停留,灰溜溜地跑回了濟世堂。孫玉國在堂內看到這一幕,氣得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濺了一地。“沒用的東西!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他指著門口,對著劉二狗和鄭欽文吼道,“再去打听打听,百草堂的地膚子還能采多少,我就不信他們能一直供應!”劉二狗和鄭欽文嚇得不敢吭聲,連忙點頭應下,轉身又出去了。
百草堂內,村民們圍著王寧,紛紛求藥。王寧一邊給大家配藥,一邊耐心地講解“這地膚子不僅能治濕熱引起的皮膚瘙癢和小便澀痛,夏天要是起了濕疹,用它煎水外洗也很管用。但它藥性偏寒,脾胃虛寒、經常拉肚子的人可不能隨便用,得在藥方里加些溫性的藥材中和一下。”
一個戴著頭巾的老婦人問道“王大夫,這地膚子除了入藥,還有別的用處嗎?我看您後院種了不少,要是以後有需要,我們能不能自己采點用啊?”
王寧笑著說“當然可以。地膚的嫩睫葉還能當野菜吃,用開水焯一下,涼拌著吃很爽口,還能清熱解暑。等過段時間,後院的地膚長得再茂盛些,大家要是不嫌棄,可以來采點嫩睫葉嘗嘗。”
村民們听了,都高興地說“那太好了!既能治病,又能當菜吃,這地膚可真是個好東西!”
忙到晌午,前來求藥的村民才漸漸少了。王雪擦了擦額角的汗,對王寧說“哥,今天配出去二十多副藥,後院的地膚子又采了不少,暫時能供應上了。錢叔剛才派人送了信,說塌方的路已經通了,明天就能把地膚子運過來。”
王寧松了口氣,點點頭說“太好了,有了錢叔送的藥材,就不用再擔心供應問題了。婉兒呢?讓她也歇會兒,今天多虧了她幫忙。”
張娜從里間走出來,手里端著兩碗粥“婉兒去後院整理藥材了,我給你們熬了粥,先趁熱喝了吧。”
三人剛坐下,就听到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抬頭一看,竟是錢多多親自來了,他肩上扛著個大麻袋,臉上滿是汗水,身後還跟著兩個伙計,也各扛著一個麻袋。“王寧啊,讓你久等了!”錢多多放下麻袋,喘著氣說,“路一通,我就趕緊把地膚子運過來了,這可是我精挑細選的好貨,你看看成色怎麼樣。”
王寧連忙起身,打開麻袋一看,里面的地膚子顆粒飽滿,色澤鮮亮,比自己後院采的還要好。他感激地說“錢叔,真是太謝謝您了!要是沒有您這批藥材,我這兒還不知道要忙成什麼樣呢。”
錢多多擺擺手,笑著說“咱們都是老熟人了,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孫玉國那家伙想抬價賺黑心錢,咱們可不能讓他得逞。這些地膚子,我還是按平時的價格給你,絕不多收一分錢。”
王寧心里一陣溫暖,握著錢多多的手說“錢叔,您這份心意我記在心里了。以後您要是有需要,百草堂也一定盡力幫您。”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堂內,照在滿櫃的藥材上,也照在眾人臉上。百草堂內,藥香彌漫,笑聲不斷,而街對面的濟世堂,卻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錢多多送來的地膚子堆滿了百草堂的後院,棕褐色的果實裝在粗布麻袋里,湊近能聞到清冽的草香。王寧和家人趁著午後的好太陽,正將藥材倒在竹席上晾曬,林婉兒蹲在一旁,用細篩仔細挑揀著混在其中的碎葉與沙土,動作細致得像在擺弄珍寶。
“錢叔這藥材成色是真不錯,顆粒勻淨,還帶著潮氣,一看就是剛采收沒多久的。”王雪捧著一把地膚子,對著陽光端詳,長辮上的藍布繩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有了這些,就算再來幾十號村民求藥,咱們也不愁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面更精彩!
王寧剛要接話,就見張娜從巷口匆匆走來,臉上帶著幾分急色“夫君,不好了!剛才我去買米,听巷口的張婆說,孫玉國在濟世堂門口擺了張桌子,說要‘免費贈藥’,還說他的藥能根治濕熱病癥,好多村民都圍過去看了!”
“免費贈藥?”王寧皺起眉,放下手中的木耙,“孫玉國向來唯利是圖,怎麼會突然大方起來?這里面肯定有貓膩。”
林婉兒也停下手中的活,起身說道“表哥,我听說有些不良藥商,會用劣質藥材甚至假藥冒充好藥,免費贈給村民,先賺足名聲,再趁機推銷高價藥。孫玉國說不定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走,咱們去看看。”王寧拿起草帽,快步往濟世堂方向走,家人也連忙跟上。
剛到巷口,就看到濟世堂前圍滿了村民,孫玉國穿著那件寶藍綢緞長衫,正站在桌子後面,手里舉著個藥包,唾沫橫飛地吆喝“各位鄉親,最近這濕熱天氣害人不淺,我孫某人雖是生意人,但也懂‘醫者仁心’!今天這些藥,都是我特意配制的清熱祛濕良方,免費贈給大家,只求能幫大家擺脫病痛!”
劉二狗和鄭欽文在一旁忙著遞藥包,臉上堆著假笑“大家別擠,人人有份!孫老板說了,這藥一天吃兩回,三天就能根治,比百草堂的地膚子管用多了!”
幾個村民拿著藥包,小聲議論著“這藥真的能根治嗎?”“免費的藥,會不會不管用啊?”
孫玉國听到議論,立刻提高聲音“大家放心!我這藥里加了名貴的‘清熱草’,比地膚子稀罕多了,藥效自然更強!百草堂用的那些自家種的破草,哪能跟我的藥比?”
這話剛好傳到趕來的王寧耳中,他走上前,目光落在桌上的藥包上,沉聲問道“孫老板,不知你這‘清熱草’是何種藥材?我行醫多年,倒從沒听過這個名字。”
孫玉國見是王寧,臉色微微一沉,卻還是強裝鎮定“王老板這是少見多怪了,‘清熱草’是我從外地引進的珍稀藥材,一般藥鋪根本見不到。你要是不信,大可讓村民試試,看看是你的地膚子管用,還是我的‘清熱草’管用!”
“我看不必試了。”王寧伸手拿起一個藥包,打開後,一股刺鼻的霉味撲面而來,他捏起幾粒灰褐色的粉末,放在鼻尖輕嗅,又仔細看了看,“這哪里是什麼‘清熱草’,分明是曬干的陳艾桿磨成的粉,還混了不少霉斑,吃了不僅治不好病,還會傷了脾胃!”
孫玉國臉色驟變,上前就要奪藥包“王寧,你別胡說八道!你就是見我免費贈藥,嫉妒我,故意詆毀我!”
“我是不是詆毀你,大家一看便知。”王寧將藥包舉起來,讓周圍的村民看清楚,“大家請看,這粉末顏色暗沉,還有霉點,聞著有股酸味,正宗的清熱藥材哪會是這樣?陳艾桿性溫,根本不能清熱祛濕,要是濕熱體質的人吃了,只會加重病情!”
村民們紛紛湊過來,有的接過藥包聞了聞,有的用手指捻了捻粉末,臉上都露出了不滿的神色。“難怪聞著不對勁,原來是陳艾干磨的!”“孫玉國,你這不是騙人嗎?拿這種東西當藥,是想害我們啊!”
之前接過藥包的一個老漢,氣得把藥包扔在地上,指著孫玉國罵道“你這個黑心肝的!之前抬高藥價,現在又拿假藥騙人,你對得起‘醫者’這兩個字嗎?”
孫玉國慌了,連忙辯解“不是的,大家听我解釋,這藥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人群外傳來一陣咳嗽聲,一個中年漢子捂著肚子,臉色蒼白地走過來,身後跟著他的妻兒。“孫老板,你這藥根本不管用!”漢子疼得額頭冒汗,聲音都在發顫,“我早上吃了你的藥,現在肚子又疼又脹,還拉肚子,你快給我個說法!”
“我兒子也吃了,剛才還吐了!”旁邊一個婦人抱著孩子,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孩子說肚子不舒服,我還以為是巧合,現在看來,就是你這假藥害的!”
越來越多吃過藥的村民圍了過來,紛紛訴說著身體的不適,有的說惡心,有的說頭暈,濟世堂前頓時亂成一團。劉二狗和鄭欽文見勢不妙,悄悄往後退,想趁機溜走,卻被憤怒的村民攔住了。
“別讓他們跑了!”
“孫玉國,你必須給我們賠償!”
“把他的藥鋪砸了,讓他再也騙不了人!”
孫玉國嚇得渾身發抖,哪里還有之前的囂張氣焰,他想躲進濟世堂,卻被村民們拽住了衣袖。就在這時,王寧上前一步,攔住了激動的村民“大家冷靜點,砸藥鋪解決不了問題。孫老板用假藥騙人,確實不對,但咱們還是先把身體不舒服的鄉親送去醫治,別耽誤了病情。”
說著,他轉身對張娜說“你去百草堂拿些甘草和茯苓,煮成湯藥給大家喝,能緩解惡心腹痛的癥狀。婉兒,你幫我給鄉親們診脈,看看有沒有嚴重的情況。”
張娜和林婉兒立刻應聲而去,王雪則留在原地,安撫著村民的情緒。孫玉國看著王寧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周圍村民憤怒的眼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沒過多久,張娜端著煮好的湯藥回來,林婉兒也給幾位身體不適的村民診完了脈。“大家放心,只是輕微的腸胃不適,喝了甘草茯苓湯,再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林婉兒對村民們說,“以後大家用藥,一定要謹慎,最好在正規藥鋪,讓大夫診斷後再抓藥,別輕易相信‘免費贈藥’之類的說法。”
村民們紛紛點頭,接過湯藥喝了起來,看向王寧的眼神里滿是感激,而看向孫玉國的眼神,則充滿了鄙夷。“還是王大夫心善,不僅不跟孫玉國計較,還幫我們治病。”“以後再也不去濟世堂了,就信百草堂!”
孫玉國蹲在地上,听著村民們的議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劉二狗和鄭欽文也被村民們罵得抬不起頭,只能縮在一旁,不敢出聲。
夕陽西下,余暉灑在巷子里,百草堂前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村民們排隊抓藥,不時傳來歡聲笑語;而濟世堂前,則冷冷清清,只有孫玉國和他的兩個手下,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落寞。
秋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清晨時終于放晴,陽光透過雲層灑在豐縣的街巷上,給濕漉漉的石板路鍍上了一層暖光。百草堂的門剛打開,就見李嬸提著一籃新鮮的青菜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蹦蹦跳跳的孫子,孩子臉上的紅疹已經完全消退,眼神明亮,手里還攥著一朵小野花。
“王大夫,您看我家娃,全好了!”李嬸把菜籃放在案上,笑著說,“這是自家種的青菜,沒打農藥,您收下嘗嘗。要不是您的地膚子,娃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王寧放下手中的藥書,看著孩子活潑的模樣,心里滿是欣慰“孩子好了就好,菜您還是帶回去,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可不能收您的東西。”
“您要是不收,我下次就不來您這兒抓藥了!”李嬸故作生氣地說,把菜籃往案邊推了推,“再說了,這幾天您免費給貧困鄉親送藥,大家都看在眼里,我這點青菜算什麼。”
正說著,錢多多扛著一個布包走進來,臉上帶著笑意“王寧,我听說你這幾天名聲越來越響了,特意來給你送個好東西。”他打開布包,里面是一本泛黃的舊書,封面上寫著“地膚子妙用方”五個字,“這是我祖父留下的醫書,里面記載了不少用地膚子治病的方子,還有種植和炮制的訣竅,你拿著說不定能用得上。”
王寧雙手接過醫書,書頁已經有些磨損,卻保存得十分完好,他輕輕翻開,里面是工整的毛筆字,還夾著幾片干枯的地膚子標本。“錢叔,這份禮物太貴重了,我實在不能收……”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錢多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孫玉國那家伙,昨天已經把濟世堂關了,听說要去外地謀生,豐縣以後就靠你守護鄉親們的健康了。這醫書給你,也是希望地膚子能幫到更多人,讓咱們老祖宗的中醫藥術傳下去。”
王寧看著醫書,心里一陣感動,鄭重地說“錢叔,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研究這本醫書,用它來幫助更多鄉親,絕不辜負您的期望。”
這時,林婉兒從後院走出來,手里拿著一束新鮮的地膚苗,笑著說“表哥,後院的地膚長得越來越好了,我按照醫書上的方法,試著培育了幾株新品種,不僅藥性更強,還能開出小粉花,既能入藥,又能當觀賞植物。”
王雪也湊過來看,眼楮一亮“太好了!以後咱們可以在藥鋪前種上幾株,讓鄉親們都認識地膚,知道它的用處。”
張娜端著一壺熱茶走過來,給大家倒上“我看咱們可以在秋收後,辦個藥材知識講座,教鄉親們識別地膚、金銀花這些常見藥材,再講講簡單的用藥常識,這樣大家平時有個小毛病,也能自己處理。”
王寧點點頭,心里有了一個想法“這個主意好!咱們還可以把後院的地膚分一些給鄉親們,讓大家種在自家院子里,既能當野菜吃,又能應急入藥,一舉兩得。”
消息很快在豐縣傳開,秋收後,百草堂的後院擠滿了前來領地膚苗的鄉親,王寧和家人耐心地教大家種植方法,林婉兒則拿著醫書,給大家講解地膚子的功效和用法。李嬸帶著孫子也來了,孩子手里拿著小鏟子,認真地幫著分發地腐苗,臉上滿是笑容。
幾個月後,豐縣的不少院子里都種上了地瓜,春天長出嫩綠的枝葉,夏天開出細碎的粉花,秋天結出棕褐色的果實,成了縣城里一道獨特的風景。鄉親們要是得了濕熱引起的小毛病,就自己采些地膚子煎水喝,再也不用愁沒藥了。
有一次,鄰縣的一個大夫听說了百草堂的事,特意來拜訪王寧,想學習地膚子的妙用。王寧毫不保留地把醫書里的方子和自己的經驗分享給他,還送了他一些地膚苗。“中醫藥術不是私產,只有大家互相學習,才能讓它發揚光大,幫助更多人。”他說。
多年後,王寧成了豐縣有名的老中醫,百草堂也成了縣城里的老字號。每當有人問起他為什麼能把藥鋪經營得這麼好,他總會拿出那本泛黃的“地膚子妙用方”,笑著說“是地膚子教會了我,醫者仁心,方能傳世。只要心里裝著鄉親,用真心對待每一個病人,中醫藥術就會永遠流傳下去。”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夕陽下,百草堂前的地府花開得正艷,微風拂過,帶著淡淡的藥香,飄向豐縣的大街小巷。巷口的老槐樹依舊枝繁葉茂,樹下常有村民坐著聊天,偶爾會指著百草堂前的地膚花念叨“當年要不是王大夫用這地膚子救了李嬸家的娃,咱們哪知道這不起眼的草竟是寶貝。”
李嬸的孫子早已長成半大少年,每逢周末總愛往百草堂跑,幫王寧整理藥材、晾曬地膚子,听他講醫書上的故事。少年常捧著那本《地膚子妙用方》,指著里面的標本問“王爺爺,您說這地膚子能清熱利濕,那要是冬天受了寒,能不能用它配別的藥調理呀?”王寧總會耐心解答,還會教他辨認藥材的成色,手把手教他用藥戥稱取藥材,眼神里滿是期許。
王雪後來成了百草堂的坐堂藥師,不少村民都願意找她問診——她繼承了王寧的細心,配藥時總會多叮囑幾句用法用量,遇到脾胃虛寒的患者,還會像當年王寧那樣,在方子里加些溫和的藥材中和地膚子的寒性。張娜則把藥材知識講座辦得有聲有色,不僅教大家認藥、用藥,還會帶著孩子們去後院觀察地膚的生長,從嫩綠的幼苗到棕褐的果實,讓孩子們在實踐中感受中醫藥的奇妙。
林婉兒培育的地膚新品種,成了豐縣的“特色藥材”,不少外地藥商慕名而來,想收購種子。王寧卻笑著拒絕“這種子不賣,要是你們想學種植技術,我讓婉兒教你們,咱們一起把地膚種好,讓更多人受益。”久而久之,周邊縣城也種起了地膚,地膚子成了當地常見的清熱藥材,價格親民,再也不會出現當年“一藥難求”的情況。
有一年夏末,豐縣又遇多雨天氣,卻再沒人因濕熱病癥發愁。村民們要麼自己采些地膚子煎水喝,要麼來百草堂抓藥,臉上都帶著從容。王寧坐在堂前,看著往來的鄉親,手里摩挲著那本《地膚子妙用方》,封面上的字跡雖已有些模糊,卻依舊透著溫暖。
夕陽漸漸沉下,將百草堂的影子拉得很長,門前的地膚花在余暉中輕輕搖曳,像在訴說著這段關于醫者仁心與尋常藥材的故事。而這份故事,也像地府的種子一樣,在豐縣的土地上生根、發芽,一代代流傳下去,成了當地人心中最珍貴的記憶。
喜歡短篇中草藥故事集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短篇中草藥故事集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