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駛出暗河出口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冰原上的積雪被晨光染成淡粉色,遠處的永夜殿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光暈里,混沌本源的銀灰色光芒透過殿頂,與朝陽交織成溫柔的光帶。
林一背著阿風踏上堅實的雪地,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震到背上的人。阿風的呼吸還算平穩,只是臉色蒼白得像雪,懷里的星核裂紋處不時滲出細碎的金光,落在林一的衣襟上,暖得像貼著塊小烙鐵。
“慢點走。”墨痕跟在旁邊,手里提著從哨所帶出來的包裹,里面裝著些干糧和手札,“他剛耗盡靈力,經不起顛簸。”
“知道。”林一的聲音悶悶的,喉結動了動,“你說這星核會不會……”
“閉嘴。”墨痕打斷他,語氣卻沒什麼火氣,“阿風都沒說什麼,你瞎操心什麼?再說了,初代守夜人手札里不是寫了嗎,星核裂紋是‘光痕’,是調和本源的證明,又不是要碎了。”
阿風在林一背上輕輕動了動,虛弱地笑了笑︰“墨痕說得對……別擔心,我沒事。”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嘆息,“就是有點餓,靈汐買的糖糕還有嗎?”
林一立刻從懷里摸出油紙包,雖然一路捂著,糖糕還是涼透了,卻依舊軟糯。他小心地掰了一小塊,遞到阿風嘴邊︰“慢點吃,別噎著。”
甜香在晨光里彌漫開來,阿風小口嚼著,忽然覺得這涼透的糖糕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星核的金光透過裂紋,在他舌尖漾開淡淡的暖意,連帶著胸口的暖玉都熱了幾分。
“前面有炊煙。”墨痕忽然指著左前方,那里的雪坡後冒出縷縷青煙,“應該是阿古拉的部落派人來接應了。”
果然,沒過多久,幾個穿著獸皮的部落勇士就騎著雪地犬奔了過來,為首的正是阿古拉的兒子阿石。少年看到他們,眼楮一亮,翻身跳下雪橇︰“阿古拉族長說你們今天會出來,讓我們在這兒等著!”
他看到林一背上的阿風,又看了看那道貫通天地的光帶,突然對著永夜殿的方向跪了下去,額頭貼在雪地上,嘴里念著部落的祝禱詞。其他勇士也跟著跪下,虔誠的聲音在冰原上回蕩。
“他們在謝混沌本源。”阿風輕聲道,“也在謝我們。”
林一沒說話,只是加快了腳步。當他踏上部落的雪橇時,阿石已在雪橇上鋪好了厚厚的狼皮,還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這是族長特意讓煮的,用了冰原特產的暖骨草,能補靈力。”
阿風被小心地放在狼皮上,林一舀了勺肉湯,吹涼了才遞到他嘴邊。肉湯帶著淡淡的藥香,滑入喉嚨後,一股暖流順著經脈緩緩散開,舒服得他喟嘆了一聲。
“凌羽和靈汐有消息嗎?”阿風忽然問。
阿石點頭,臉上帶著興奮︰“凌羽大人昨天就派人傳信了,說她在風雪鎮召集了各地的守夜人後裔,正在加固冰塔的封印。靈汐大人則去了西邊的望月塔,據說要在那里重建守夜人哨所。”
墨痕接過話頭︰“看來大家都沒閑著。等你好了,我們也得找個地方建立新的據點,總不能一直東奔西跑。”
“就去風雪鎮吧。”阿風望著朝陽升起的方向,眼底閃著光,“凌羽說那里的梅花快開了,靈汐還等著我帶梅花回去呢。再說了,鎮上的糖糕好吃,酒也烈,適合咱們。”
林一和墨痕相視一笑,眼里的擔憂淡了許多。雪橇在雪地上滑行,留下兩道平行的軌跡,像極了他們此刻緊緊相依的心。
路過听風塔時,三人特意下了雪橇。塔身的符文在陽光下流轉,比之前更加明亮,塔下新立了塊石碑,上面刻著阿雪的名字,還有一行字︰“守塔人阿雪,以血護契,光照冰原。”
阿古拉不知何時站在碑旁,披著厚厚的狐裘,手里捧著一碗酒。看到他們,老人將酒灑在碑前的雪地上,聲音沙啞︰“阿雪說,能和你們一起守護冰原,是她這輩子最驕傲的事。”
阿風掙扎著從雪橇上下來,走到碑前,將星核輕輕貼在石碑上。金光與碑上的符文交融,碑頂突然綻開一朵冰花,晶瑩剔透,永不凋謝。“這是守夜人的‘銘記之花’,”阿風輕聲道,“只要星核還在,她的名字就永遠不會被遺忘。”
阿古拉抹了把臉,不知是雪水還是淚水︰“謝謝你們。”
離開听風塔時,雪橇上多了個小小的包裹,里面是阿古拉塞給他們的冰原特產——風干的鯨肉和兩壇烈酒。“路上吃,”老人拍著林一的肩膀,“照顧好阿風,也照顧好自己。”
雪橇再次啟程時,朝陽已完全躍出地平線。金色的陽光灑滿冰原,積雪開始融化,露出底下的青草嫩芽,幾只耐寒的雪雀落在雪橇旁,嘰嘰喳喳地跟著飛了一段。
阿風靠在墨痕肩頭,星核的裂紋漸漸隱去,只剩下淡淡的金痕,像天生的紋路。他摸出懷里的手札,最後一頁的“後來者,亦是守夜人”在陽光下閃著微光,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幾個小字,是林一的筆跡︰“還有我們。”
“等春天來了,”阿風忽然說,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倦意,卻充滿了期待,“咱們在風雪鎮種點花吧,靈汐喜歡蘭花,凌羽愛梅花,墨痕你……”
“我什麼都不喜歡。”墨痕打斷他,卻悄悄調整了姿勢,讓他靠得更舒服些,“不過你要是想種,我可以幫忙搭架子。”
林一在前面趕著雪地犬,聞言回頭笑了︰“算我一個,我力氣大,挖坑澆水都行。”
阿風笑著閉上眼楮,陽光透過眼皮,暖得像要化開。他知道,等他醒來,風雪鎮的梅花一定開得正好,而那些分散在各地的同伴,也會像這冰原上的春天一樣,帶著暖意,在不遠的將來與他們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