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風指尖的星核余溫尚未散盡,那股帶著淡淡灼熱的觸感,像極了方才與同伴分別時靈汐掌心的溫度。他站在原地,望著眾人逐漸遠去的背影,靈汐那身青藍色的衣裙在白茫茫的冰原上愈發模糊,凌羽肩上的銀甲反射著最後一縷余暉,阿古拉高大的身影則早已隱入遠處的風雪中。直到那些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阿風才忽然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星核的光芒在他掌心流轉,映亮了眼底未散的牽掛。
風裹著細碎的雪沫掠過耳畔,靈汐的笛聲卻還在風里打著旋兒。那笛聲悠揚又帶著幾分輕柔,沒有激昂的曲調,卻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細細密密地纏繞著,將方才分別時眾人散落的牽掛一一串起。凌羽塞給他酒葫蘆時那句“這酒烈,能抗冰原的寒”,靈汐把暖玉放進他手心時輕聲說的“守夜人的玉,能護你一夜安穩”,阿古拉拍著他肩膀叮囑“冰原危險,萬事小心”,還有林一悄悄往他行囊里塞糖糕時的舉動,此刻都隨著笛聲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走了,路痴。”一道帶著慣有嘲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墨痕手中的縛靈索輕輕抽了抽阿風的胳膊,那力道不重,更像是一種提醒。阿風回頭,正好對上墨痕的目光,他嘴角掛著熟悉的不屑,仿佛在嘲笑阿風方才的失神,可眼底深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暖意,像極了寒夜里悄悄燃起的一簇小火苗。“再愣著,今晚就得在冰原上啃凍得硬邦邦的肉干,到時候可別喊冷。”
阿風瞬間回神,臉上揚起一抹笑意,小心翼翼地將星核揣進懷里。胸口處立刻傳來一陣溫涼的觸感,那是靈汐塞給他的暖玉——據靈汐說,這玉是用守夜人世代傳承的玉石打磨而成,雖觸手溫涼,卻能在極寒的夜里散出絲絲縷縷的暖意,守護著攜帶者的平安。“怕什麼。”阿風拍了拍腰間的酒葫蘆,葫蘆上還殘留著凌羽身上特有的燻香,“凌羽臨走時塞的這壺烈酒,度數高得很,夠咱們燒著喝到天亮,凍不著。”
兩人剛轉過前方的冰坡,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便傳入耳中。抬頭望去,只見林一背著半人高的行囊迎面走來,那行囊鼓鼓囊囊的,不知裝了多少物資,壓得他肩膀微微下沉。積雪在他厚重的靴底不斷發出細碎的聲響,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扎實,林一額間沁出的薄汗在寒風中幾乎要凝結成霜,卻絲毫沒有放慢腳步。
“就知道你們倆會磨蹭。”林一老遠就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卻又藏著熟稔的默契。話音剛落,他便抬手將一個油紙包丟了過來,油紙包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阿風反應極快,伸手穩穩接住,油紙包還帶著剛出爐的熱氣,透過薄薄的紙層傳到手心,暖得人心里一陣熨帖。“剛在鎮上買的糖糕,還是熱乎的。”林一走到兩人面前,拍了拍身上的雪,“靈汐特意叮囑我,說你最愛吃甜的,讓我一定要給你帶上。”
阿風捏著油紙包,輕輕拆開一角,濃郁的甜香瞬間彌漫開來,混著凌羽慣用的冷杉燻香——想來是方才與凌羽同行時,這糖糕沾染了她身上的氣息。這熟悉的味道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他忽然就想起靈汐臨走時,湊在他耳邊輕聲說的那句“風雪鎮的梅花該開了,等你們路過的時候,記得替我折一枝帶回來”。那時靈汐的眼里閃著期待的光,像極了冰原上難得一見的星光。
“對了,還有件重要的事。”林一忽然停下腳步,將背上的行囊卸下來放在雪地上,拉開系著的繩索,在一堆物資里翻找起來。他動作麻利,很快就從行囊深處翻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地圖,地圖邊緣有些磨損,顯然是經常被翻閱。“阿古拉派人趕在咱們出發前送過來的,是冰原古道的最新標注。”林一將地圖在雪地上鋪開,指尖輕輕點在地圖上幾處用紅色墨水標注的地方,“阿古拉說,這條路上的冰縫最近格外活躍,很多原本安全的路段都有坍塌的風險,咱們得繞一段遠路。”
他的指尖緩緩移動,最終停在地圖上一處峽谷的位置,那里用黑色線條勾勒出峽谷的輪廓,旁邊還標注著小小的“守夜人哨所”字樣。“不過也不算白繞路。”林一的語氣里多了幾分期待,“阿古拉說,這座峽谷里有座守夜人遺留下來的哨所,雖然廢棄多年,但里面據說藏著初代守夜人的手記,說不定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墨痕挑了挑眉,手中的縛靈索在指尖靈活地轉了個圈,索身泛著淡淡的銀光,在雪光的映襯下格外亮眼。“手記?”他嗤笑一聲,語氣里滿是不以為然,“該不會又是些‘平衡之道,在于相生’的老生常談吧?這麼多年,听這些話都快听出繭子了。”話雖如此,他的腳步卻很誠實地轉向了峽谷的方向,縛靈索在空中劃過一道輕盈的弧線,顯然已經對那所謂的初代手記生出了幾分興趣。
阿風彎腰湊近地圖,目光順著地圖上蜿蜒的路線緩緩移動。那些細細的線條像是冰原上的脈絡,將每一處險地、每一個落腳點都清晰地標注出來。他忽然笑了,眼底的光芒愈發明亮。無論是凌羽塞給他的那壺能抵御嚴寒的烈酒,還是林一帶來的、藏在哨所里的初代手記,亦或是靈汐的笛聲、阿古拉送來的地圖,還有同伴們此刻散落在冰原各地的牽掛,都像他掌心的星核光芒,看似各自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實則早已在冥冥之中連成了一片溫暖的光網,將他牢牢包裹在其中。
“走。”阿風直起身,率先邁步向前,厚重的靴底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踏實聲響,每一步都走得堅定而有力。“去看看初代守夜人是怎麼在這冰天雪地里,把日子過成詩的。”他的聲音不算響亮,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在寂靜的冰原上回蕩。
墨痕和林一交換了個眼神,眼底都帶著幾分笑意。墨痕收起了臉上慣有的嘲諷,林一則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積雪,兩人快步跟上阿風的腳步。凜冽的風雪掠過三人的肩頭,卷起地上的雪沫,卻始終吹不散彼此身後那串緊緊相連的腳印。那些腳印深深淺淺地印在雪地上,像一串溫暖的符號,記錄著他們前行的軌跡。
遠方的天際,原本厚重的雲層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縫隙,一縷金色的陽光正奮力刺破雲層,帶著溫暖的力量灑向冰原。陽光落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也在雪地上投下三道長長的影子。那三道影子緊緊依偎著,像極了他們此刻交握的手掌,牢牢托著這片被冰雪覆蓋、即將從沉睡中甦醒的大地。
阿風走在最前面,掌心的星核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胸口的暖玉帶來持續的溫意,腰間的酒葫蘆隨著步伐輕輕晃動。他知道,接下來的路或許充滿了未知與危險,冰縫可能隨時會出現,嚴寒會不斷考驗著他們的意志,但他心中沒有絲毫畏懼。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前行,那些分散在各地的同伴,那些藏在細節里的牽掛,都像這冰原上的光,會一直陪伴著他,照亮前行的路。
墨痕的縛靈索在指尖輕輕跳動,林一則時不時低頭查看地圖,三人的身影在雪地里逐漸遠去,卻始終緊緊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