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祖、進饌、上香、獻禮......
祭祖的過程繁雜而肅穆，家中只有三個主子，獻禮之事就由他們三人分別完成。
霍去病身為長子長兄，自然是主祭官。
在樂奏寧和之曲中，霍去病側頭望向身後一臉肅穆的弟弟妹妹。
弟弟這般模樣，他見過很多次，早已見怪不怪了。
妹妹如此嚴肅的面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小小的人兒，緊繃著一張小臉，莫名透著一股嬌憨之感。
只是這般瞧著，他便控制不住的揚起了嘴角。
吉時快到了，他轉過身，面對著神位，目光深邃犀利。
他從不懼鬼神，若是天要收他，那他便與天爭命！
以前的他，一心向往戰場，渴望在金戈鐵馬間創不朽功勛。
現在的他，有了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護住身邊的親人，要驅逐所有的外敵。
他要為漢庭開疆擴土，也要護漢庭百年安穩。
面對著神位，他將手中的香緩緩舉于眉前，眼眸輕闔，神色平靜肅穆，緩緩躬身。
為表弟請封太子後，他便沒再插手過任何朝堂之事。
姨母品德賢良、聰慧敏銳。
陛下對表弟亦是寄予厚望，這般年紀已帶著身邊精心栽培。
他總認為表弟的太子之位無比穩固，未來的衛家定是榮耀滿門、長盛不衰。
他忽略了人心易變，而帝王之心，更是如深淵般難測。
為陛下、也為自己的親人。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也定要阻止巫蠱之禍的發生。
霍光、霍瑤緊跟著他的動作躬身行禮。
霍光面色平靜，心跳卻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幾分。
在平陽時，祭祖不過便是在井邊擺放一些貢品，他和瑤瑤也只是跟在阿翁阿母的身後行禮。
如今身處這莊重肅穆之地，不由的更多了幾分敬畏和歸屬。
眼見阿兄已退到了一側，他立刻上前。
雖是第一次，但他依舊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的在神位前奠帛、獻爵、獻食、獻果。
此時此刻，原本狂跳的心髒奇跡般的恢復了平穩。
擺放好所有的供果，霍光神色肅穆、身姿挺拔的站立在神位前，恭聲誦讀早已準備好的祝文。
“今備薄祭，追念祖恩，伏惟尚饗，佑我子孫，使族姓昌熾，福祿攸歸......”
霍瑤最初不過是帶著幾分新奇參加的祭祖，但見到阿兄、次兄這般的嚴肅，她也不由端正了態度。
望著前方的神位，她抿了抿唇。
敬畏有，但沒那麼多。
如果真的有神仙，那就快點讓她想起上輩子的那些知識吧！
她只想要阿翁、阿母、阿兄、次兄，永遠健康順遂的陪在她的身邊。
望著眼前的神位，她默默的加了一句。
如果真的都想起來了，她一定會讓阿兄多準備一些好吃的貢品！
忙忙碌碌了一上午，總算是圓滿完成了祭祖。
霍瑤立刻揚起了笑，迫不及待的牽著兩個兄長的手，便往書房跑去。
“阿兄、次兄，我們快些去書房吧，我昨夜想到了幾件衣裳，特別好看！”
“我要快些把它畫下來，免得到時候忘記了！”
“等做好了，我們仨就穿一樣的衣裳，這就是我們的兄妹裝！”
小女童的聲音清脆歡悅，讓原本心情有些沉重的兄弟二人，都多了幾分豁然舒暢。
霍去病揚起嘴角，“好，等你畫好了，我讓繡娘盡快做出來。”
霍光也笑著接話，“到時候，不如我們兄妹三人一塊入畫吧。”
霍瑤皺了皺鼻子，她是最耐不住的性子，那麼長的時間坐在那里不能動，實在太過煎熬了。
但如果是和阿兄、次兄一起入畫，那就畫一幅吧！
“好啊！那便說好了！”
——————
書房內，橘香裊裊，這次倒不是因為水果茶，而是霍瑤突發奇想，將那剝下的橘子皮，直接放到了香爐中。
如此，散發的香，竟也帶上了一絲橘子的清甜。
書案前，霍去病小心翼翼的取下了霍瑤手中的毛筆。
畢竟還是幼童，今天起的又比以往都早，這才提筆畫了沒幾筆，就困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將小女童抱到里間的軟榻上。
霍去病剛繞過屏風，便見霍光將從平陽霍家帶來的竹簡都搬到了書房。
正打算與霍光對弈的霍去病，一見這些竹簡頓覺頭疼。
“一屋子的竹簡還不夠你看的嗎？怎麼還搬了這麼多來？”
霍光嘴角掛著一絲極淺的笑意。
“阿兄，這些都是我這兩年寫的日志。”
“竹簡太佔地方了，我打算將這些都謄寫到紙上。”
霍去病把玩棋子的手一頓，隨手一拋，便將棋子都拋回了棋罐之中，身子也坐直了。
“那便都交給我謄寫吧。”
正巧他也想知道，這些年妹妹干過哪些趣事。
霍光嘴角的笑立刻蕩漾開了，他沒有任何遲疑，便將竹簡統統推到了霍去病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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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麻煩阿兄了，我先將今日祭祖這事記下來。”
霍去病輕哼一聲，隨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卷竹簡，別以為他不知道這臭小子打的是什麼主意。
若不是為了多了解瑤瑤些，他才懶的攬這桿子活兒。
翻開竹簡，看清里面的內容，霍去病劍眉微挑，嘴角上揚。
“阿孟，你確定，你記的這些日志，瑤瑤將來看得懂？”
霍光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畢竟瑤瑤如今看的《呂氏春秋》都是他們二人譯成的白話文。
如今瑤瑤尚且年幼，看不懂實屬正常，若是到了暮年還是看不懂。
霍光揚起了嘴角，不慌不忙的提起沾了墨汁的毛筆，眼眸含笑望向霍去病。
“阿兄，到時候，你我給瑤瑤譯文，豈不也是一樁樂事？”
霍去病隨即將目光投向屏風後的小小身影。
嘴角微彎，不禁暢想起了以後。
也是這般的冬日，火爐上煮著水果茶，旁邊擺放著冰糖葫蘆，兒孫們在一旁嬉戲玩鬧。
他和瑤瑤、阿孟圍坐在火爐旁，翻看著這些日志。
妹妹望著日志苦惱撓頭，弟弟在一旁笑著譯文。
重提那有趣之事，兄妹仨人笑成一團。
他的臉色也不覺柔軟了幾分。
“好，那便听你的。”
兄弟二人的速度很快，不過一個時辰，便將所有的日志原本謄寫完了。
若不是霍去病邊謄寫邊笑，只怕完成的更快。
霍光的嘴角也是未曾落下。
今日重看這些，方知自己與瑤瑤這兩年竟也經歷過這麼多有趣之事。
若非有這日志，那些趣事，只怕會在他的腦中漸漸淡忘。
看來以後，無論多忙，這日志也必須得寫。
霍光想要將日志收好，霍去病按住了他的手。
此刻他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笑意。
“等我看完吧，瑤瑤著實是太有趣了。”
霍光隨即收回了手，對于這個結果，他也早已猜到了。
將日志放到身側，霍去病略略收了收嘴角。
“明日宮宴之前，我們便去求見陛下，將這紙先呈現給陛下。”
為何要在宮宴之前？
陛下已經透露過，宮宴之上會要瑤瑤封賞，那便不如，讓這個封賞更大一些。
霍光頷首，“我方才收到了莊子上傳來的消息。”
“加入少許礬石，的確讓鹽中的苦味消散了些，也更加白淨了。”
“那方士之事，不如一並說了吧。”
霍去病嘴角的笑意涼薄了幾分。
他把玩著擱在一旁的毛筆，那姿勢看似漫不經心，卻透著難以言說的冷意。
“自然，這制鹽之事，可還得他們幫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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