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一年八月十五,遼東道遼陽府的上空飄著一層薄霜,剛過辰時,府衙前的廣場上已擠滿了披甲將士。
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鐵甲上,叮當作響,卻沒一人敢縮脖子。
昨日還緊閉的府衙大門今日敞開,階下立著的耶律不貼一身鎏金鎧甲,腰間懸著瓖嵌綠松石的彎刀,臉色比頭頂的雪天還要冷。
“諸位,”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透過寒風傳得很遠,廣場上瞬間安靜下來,“先父,大遼皇太叔耶律重元,于三日前病逝于東征途中。”
這話一出,底下頓時起了陣騷動。有幾個老臣下意識要上前問話,卻被耶律不貼身邊的完顏婁室用眼刀逼了回去。
那女真將領握著馬刀的手青筋暴起,身後八百女真騎兵同時舉起彎刀,刀身在雪光下閃著冷冽的光,騷動瞬間平息。
耶律不貼掃了眼眾人,繼續道“先父臨終前握著我的手說,耶律洪基昏庸,寵信奸佞,致使灤河政變功敗垂成,更讓燕雲七州落入大周之手。若再由他掌權,大遼遲早要亡在周人手里!”
他突然提高聲音,一把抽出腰間彎刀,刀尖直指北方“今日,我耶律不貼遵先父遺命,在遼陽登基稱帝,國號為東遼!凡願隨我共抗耶律洪基、復我大遼榮光者,皆有封賞!”
話音剛落,完顏婁室率先單膝跪地,粗聲喊道“臣完顏婁室,叩見陛下!願為東遼赴湯蹈火!”
八百女真騎兵緊隨其後,甲葉踫撞聲整齊劃一“叩見陛下!”
廣場上的遼軍將士面面相覷。
有幾個遼陽本地的將領猶豫著沒動,卻被身邊的親衛悄悄扯了扯袖子。
前幾日耶律不貼剛殺了東京留守,此刻誰要是敢說半個“不”字,怕是要步那留守的後塵。
片刻後,不知是誰先跪了下去,緊接著,滿廣場的人都跪了下來,山呼“陛下萬歲”的聲音震得雪沫子從房檐上簌簌掉落。
耶律不貼滿意地點點頭,抬手示意眾人起身,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個老者身上“岳父大人。”
完顏亥里波連忙上前,這位生女真完顏部的族長穿著貂皮大氅,臉上堆著笑“陛下有何吩咐?”
“生女真部此次助我拿下遼陽,勞苦功高。”
耶律不貼朗聲道,“朕封你為生女真節度使,統管遼東女真各部,可自行征兵、征稅,只需每年向東遼納貢戰馬三千匹——如何?”
完顏亥里波眼楮瞬間亮了。以往遼國對女真部向來是壓榨勒索,如今不僅給了節度使的官身,還讓他們自行管理部族,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他連忙跪地謝恩,聲音都帶著顫“臣謝陛下隆恩!完顏部必誓死效忠東遼!”
耶律不貼扶他起身,心里卻冷笑。
這老狐狸眼里的貪婪都快溢出來了,不過沒關系,只要女真部能為他所用,暫時給些好處也無妨。
等日後滅了耶律洪基統一遼國後,再慢慢控制女真部。
就在遼陽府一片“萬歲”聲中,中京大定府的遼帝行宮卻是另一番景象。
耶律洪基剛喝了碗湯藥,正靠在龍椅上歇息,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內侍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手里拿著一封密信,臉色慘白“陛下!不好了!遼陽急報!”
耶律洪基皺著眉接過密信,剛看了兩行,手就開始發抖。
等看完最後一個字,他猛地將密信扔在地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明黃色的龍袍。
“逆賊!逆賊啊!”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殿外嘶吼,“耶律不貼這個小畜生!竟敢稱帝!還勾結女真蠻子建立什麼東遼!朕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殿內的大臣們嚇得紛紛跪地,誰也不敢吭聲。
耶律洪基捂著胸口,喘了好一會兒氣,才看向站在人群中的耶律乙辛“耶律乙辛,你來說!這事該怎麼辦?”
耶律乙辛連忙起身,躬身道“陛下息怒。
耶律不貼雖在遼陽稱帝,但根基未穩,不過是仗著女真部的支持。
如今我大遼若分兵兩處,既要防備大周,又要征討東遼,恐力不從心。
依臣之見,當務之急是先穩住一方,再集中兵力剿滅另一方。”
“穩住一方?”耶律洪基冷笑,“大周佔了燕雲七州,徐子建那豎子虎視眈眈;耶律不貼這逆子又在遼東叛亂,你讓朕穩住哪一方?”
“自然是穩住大周。”
耶律乙辛道,“陛下忘了,西夏與我大遼素有盟約。
前些年我大遼俘虜了不少西夏將領,不如將他們釋放,再派使者攜重禮前往西夏,提議與西夏共擊大周。
只要西夏出兵牽制大周的兵力,陛下便可集中全部力量東征遼陽,剿滅耶律不貼這逆賊!”
耶律洪基愣了一下,隨即眼楮亮了起來。
他倒是忘了西夏那頭狼,梁太後向來野心勃勃,若是許以重利,未必不會答應出兵。
只要能讓徐子建無暇北顧,他就能專心對付耶律不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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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依你之計!”耶律洪基一拍龍椅,“即刻下令釋放所有西夏俘虜,挑選使者攜帶黃金百兩、絲綢千匹前往西夏。
告訴梁太後,只要她肯出兵攻打大周的秦鳳路,待朕剿滅耶律不貼後,便將之前佔領的西夏城池還給她!”
“陛下英明!”耶律乙辛連忙躬身道。
耶律洪基又看向兵部尚書“傳朕旨意,調上京、中京、西京三路兵馬,共二十萬,由朕親自統領,擇日東征遼陽!朕要讓耶律不貼那逆賊知道,背叛朕的下場是什麼!”
“遵旨!”兵部尚書連忙領旨。
殿外的寒風依舊呼嘯,雪花越下越大,仿佛要將整個中京都籠罩在一片白色的肅殺之中。
耶律洪基站在殿門口,望著北方,眼神凶狠如狼。
他絕不會允許大遼分裂,更不會容忍一個逆賊在他眼皮子底下稱帝。
這場東征,他必須贏!
而此時的遼陽府,耶律不貼正站在城樓上,看著下方忙碌的將士們。
他知道,耶律洪基很快就會派兵來征討,這場仗不會好打。
但他並不害怕,有女真部的支持,有遼陽的堅城,再加上大周在南邊牽制耶律洪基的兵力,他未必沒有勝算。
“陛下,”完顏婁室走到他身邊,低聲道,“要不要派使者去幽州,跟徐子建提一下之前的割讓協議?若是能讓大周出兵牽制耶律洪基,咱們的勝算會更大。”
耶律不貼點點頭“嗯,此事你去安排。告訴徐子建,只要他肯出兵,東遼願意遵守之前的協議,重新簽訂文書將燕雲七州正式割讓給大周。
另外,再許他一些好處,比如每年向大周輸送戰馬五千匹——只要能讓耶律洪基腹背受敵,這些都不算什麼。”
“臣明白。”完顏婁室躬身退下。
坐鎮幽州的徐子建見到了耶律不貼派來的使者。
使者提出重新修訂盟約,大周和東遼國可以進行馬匹貿易以及軍事同盟,希望在東遼收到進攻時,大周朝可以出兵西擾遼國的中京。
對于耶律不貼結盟要求徐子建不置可否。
他表示出動登州水軍襲擾耶律洪基德後方可以,但是派兵進攻遼國中京需要請示,汴京的嘉佑帝。
徐子建望著東北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耶律不貼,耶律洪基,你們就慢慢斗吧。
最好斗個兩敗俱傷!
作為穿越者的徐子建,怎麼可能會讓得到女真人支持的耶律不貼,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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