灤河岸邊的蘆葦蕩被馬蹄踏得 啪作響,耶律不貼勒住馬韁,望著遠處混亂的遼軍陣型,嘴角勾起抹冷笑。
他身後的完顏婁室舔了舔弓弦上的血跡,那支破甲箭剛從箭囊里抽出來時,還帶著女真部落特有的松脂味。
“少主,耶律洪基那老東西就在麾蓋底下!”完顏婁室的女真語混著契丹話,像塊淬了冰的石頭,“要不要咱們再沖殺一陣,再補一箭?”
耶律不貼搖了搖頭,按住他抬弓的手,指著前方︰“耶律洪基的兵馬太多了,咱們這次殺不了他了。”
他忽然調轉馬頭,對著親衛大喊,“告訴父王,就說耶律洪基中箭落馬,五院的平叛軍已亂,此時不沖更待何時!”
八百女真騎兵像把鋒利的骨刀,瞬間剖開遼軍陣型。
完顏婁室的破甲箭再次呼嘯而出,這次射穿的是護駕親軍的甲冑,驚得耶律洪基身邊的戰馬四處亂撞。
“抓住耶律重元父子者,賞牛羊千頭,封萬戶!”
耶律洪基捂著流血的肩胛,在親兵攙扶下嘶吼,血沫順著嘴角往下滴,染紅了皇袍下擺。
他剛看清耶律不貼那張年輕卻陰鷙的臉,就被潰兵裹挾著往後退,像片被狂風卷走的枯葉。
耶律不貼率軍沖殺到灤河岸邊,忽然勒住馬。
渾濁的河水倒映著漫天廝殺,他望著對岸試圖重整陣型的平叛軍,忽然放聲大笑︰“耶律洪基!你不是要抓我父子嗎?有種別跑啊!”
幽州帥府的燭火 啪爆響,徐子建捏著密信的手微微發顫,微笑著對眾人說
“這都能讓他突圍,這耶律不貼倒是只狡猾的狐狸。
信紙邊緣被他指甲掐出幾道白痕,上面“耶律洪基中箭退回中京”“耶律重元突圍”的字樣,讓徐子建激動的心髒狂跳。
原本還擔心耶律洪基率大軍反撲,如今看來正是自己收復檀州和冀州的好機會。
“完顏部的八百騎兵竟然能突破數千遼軍直射遼帝,看來這女真部還真是一頭猛虎。”
徐達湊過來看信,手指在地圖上點出遼東的位置。
武松摸了摸腰間戒刀毫不畏懼的說道︰“管他什麼狐狸老虎,敢擋咱們的路,一刀剁了便是!”
一旁的魯達甕聲甕氣的說,“武兄弟說的不錯,灑家手下的背嵬軍可不怕什麼女真人!”
徐子建忽然把密報拍到案上,燭火被震得搖晃起來︰“都說說看吧,後面該怎麼辦?”
雖然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繼續往北進攻,收復剩余的檀州和薊州,不過徐子建還是打算听听手下將士們的意思。
徐達第1個站起來走到沙盤前,抓起代表周軍的木牌放在檀州和薊州上面“回徐帥,屬下認為咱們該趁耶律洪基受傷無瑕,南下之時一舉拿下檀州和薊州!”
徐達眼楮一亮,拍了拍自家表弟的肩膀,鼓勵道︰“你繼續說…”
徐達深吸了一口氣,手指輕輕的點了點輿圖上太行山以及燕山的位置。
“最好是將太行山以及燕山的重要關口,居庸關、古北口、松亭關都控制在手里。
如此一來,就能夠利用這些關隘擋住遼國人南下之路,並且之後是要收復山後幾州也有了地利優勢!”
徐子建拍了拍手,“說得不錯!”
“你們怎麼看?”
徐子建看向一旁的武松、魯達、李魁。
武松一臉堅毅︰“徐帥,幽州都拿下了,檀州、薊州憑什麼不拿?”
魯智深摸了摸胡子,“灑家覺得該打!”
李魁“公明哥哥,說打咱就打!”
“既然你們都不怕遼國人,那咱就打他娘的。”
徐子建拿起令箭,眼神銳利如鷹,“傳令曹蓋,讓他把易州的防務交給副將,帶三萬天平軍主力星夜北上。告訴楊志,涿州留一千人就行,剩下的都給我往幽州趕——”
“等等!”
徐達有些擔憂道,“易、涿二州剛平定,若是投降的遼軍反叛怎麼辦?”
徐子建擺了擺手,“從河北調兵平叛便是。”
他指著沙盤上的幽州城︰“兵貴神速,現在咱們就是要趁耶律洪基沒反應過來之前拿下更多的地盤,其他的都可以放一邊!”
他忽然笑出聲,“再說,咱們不是還有神機營嗎?真有不長眼的來,就讓他們嘗嘗鎮遠炮的厲害。”
遼軍撤退的隊伍像條受傷的長蛇,在崎嶇山路上緩慢蠕動。
耶律重元靠在駝車軟墊上,臉色比冬天的積雪還白。
他望著車窗外的草地,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頓時染開幾朵刺目的血花。
“父王,喝點參湯吧。”
耶律不貼端著銀碗進來,眼神復雜地看著父親。
自從得知幽州被圍的消息,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皇太叔就垮了,像座被掏空的泥像。
耶律重元推開銀碗,聲音嘶啞如破鑼︰“不貼,你說……南京城真的丟了?”
他抓住兒子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那是咱們的根基啊,韓、呂、宋那些世家世代依附咱們,怎麼可能獻城降周?”
“那些世家精得跟狐狸似的。”耶律不貼語氣冰冷,“他們參與政變時就留了後路,如今見咱們失勢,自然要另尋靠山。”
他忽然壓低聲音,“父王,咱們不能去中京,更不能回南京——只能去遼陽。”
“遼陽?”耶律重元猛地坐起,咳嗽得更厲害了,“那里離幽州太遠!咱們手下將士多是南京府人,誰肯跟著去?”
“不去就得死。”
耶律不貼的話像把冰錐,“耶律洪基雖然中箭,但平叛大軍主力還在。咱們突圍時就剩兩萬人加上耶律庶成的援軍不過三萬人,根本擋不住五院的十多萬大軍。”
他忽然從懷中掏出封信,“這是我岳父完顏亥里波剛送來的,女真完顏部願意在遼東接應咱們。”
耶律重元看著信紙,忽然老淚縱橫︰“我苦心經營南京三十年,難道就這麼拱手讓人?”
他捶著胸口,“若不是耶律洪基那昏君削我兵權,我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耶律不貼扶父親躺下,語氣放緩了些,“遼陽有東京留守府是個富庶之地,有足夠的糧草,還有女真渤海各部可以聯合。等咱們站穩腳跟,再回頭收拾那些叛臣和周軍不遲。”
他忽然話鋒一轉,“再說,讓徐子建佔著山前七州,正好替咱們擋住耶律洪基的怒火——這步棋,不虧。”
耶律重元渾濁的眼楮里閃過絲光亮,卻很快黯淡下去。
他望著車頂上的氈布,喃喃自語︰“我的涅古魯……若他還在那就好了……”
話未說完,便昏了過去。
耶律不貼看著昏迷的父親,緩緩站起身。他走到車外,對親衛統領低聲道︰“傳令下去,加快速度,今夜必須翻過前面的山口。告訴耶律庶成,讓他率騎兵殿後,若遇追兵,不必戀戰。”
親衛領命而去,耶律不貼望著天邊的殘月,嘴角勾起抹難以捉摸的笑。
他從懷中掏出一瓶毒藥,心里暗道。
父親別怪我!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名正言順的繼承你麾下的這些人馬。
幽州城頭的號角聲劃破黎明,曹蓋勒住戰馬,望著城門下列陣迎接的周軍,忽然大笑起來。
他翻身下馬,甲冑上的冰碴嘩啦作響︰“公明放心!我把易州的地皮都刮了層,保證連只耗子都鑽不進去!”
徐子建站在城樓之上,笑著揮手︰“你這夯貨,就不怕百姓罵你曹扒皮?”
他示意親兵放下吊橋,“快進城,我讓伙房備了熱湯——楊志到了嗎?”
“剛過涿州地界,估計晌午能到。”
曹蓋大步流星走上城樓,眼楮直勾勾盯著城牆上的鎮遠炮紅衣大炮),“乖乖!這鐵家伙怕是真能轟塌檀州城牆?等回頭打遼國人必須給我帶上幾門!”
“放心打仗少不了你的!。”
徐子建拍拍他的肩膀,“不過別急,先讓你麾下的天平軍休整一下。”
他指向遠處的群山,“檀州、薊州就像幽州的兩道門閂,這次讓你和楊志過來就是商討收復薊州和檀州…”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探馬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報——遼軍耶律重元部向遼陽撤退,耶律庶成所部與其匯合,沿途燒殺劫掠,已過平州地界!”
“果然去了遼陽。”
徐子建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看來耶律不貼比他老子聰明多了。”
他轉身對曹蓋道,“讓你的人抓緊休整,2日後出發,目標檀州。”
曹蓋抱拳應諾,忽然想起什麼,打趣道︰“對了,公明,你打下拿下幽州城沒找幾個遼國小娘子給你暖暖床?”
“少胡扯。”
徐子建笑罵道,“我之前精神一直繃緊神經防著遼軍反撲,哪有功夫想這個?”
曹蓋卻一反常態道,伸手指了指南邊,“不!你得找,還得大張旗鼓地找!否則南邊的陛下和相公們怕是要多想了!”
徐子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已經成為別人忌憚的目標。
過了好一會,他緩緩開口道“知道了,等回頭安定下來,我讓母親和大娘子她們回汴京吧……”
城樓下的周軍正在埋鍋造飯,炊煙裊裊升起,與城頭的晨霧交織在一起。
徐子建望著遠處連綿的燕山山脈,忽然想起臨行前嘉佑帝的囑托。
他握緊腰間的玉佩,那是陛下親賜的,上面刻著“復我河山”四個大字。
“快了……”
他低聲自語,仿佛已看到檀州城頭豎起大周的旗幟,看到薊州百姓簞食壺漿迎接王師的景象。
寒風拂過城樓,吹動他的披風,像只即將展翅的雄鷹。
功高震主,人心難測!
可惜我不是韓信,絕不會束手就擒!
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