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看著宣旨內官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在場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嘉佑帝這聖旨是為了拉攏徐子建。
否則單憑徐達的狀元身份可不夠讓嘉佑帝下旨給余嫣然封敕命。
不知日後他娶親時,是否能夠得到官家下旨給自家大娘子封誥命。
他端起酒杯,笑著向長柏踫去,調侃道︰“徐家這婚禮怕是要低調不起來了!”
長柏輕抿一口酒,問道︰“你真不打算隨大姐夫去河北?”
顧廷燁搖了搖頭,眼神堅定︰“不了,我打算去西南邊的禹州上任,雖說只是個縣尉,不過南邊不穩定,沒準有立功的機會!”
長柏忍不住提醒︰“也許河北機會更多呢!”
顧廷燁苦澀地笑了笑,眼中帶著幾分倔強︰“公明已經為我付出了不少,我總不能一輩子依靠他吧!”
長柏無奈地指了指他,笑道︰“你呀,你就是太倔了!姐夫又不會跟你計較這個……”
角落里,平寧郡主眉頭緊鎖,心中滿是疑惑。
不是說徐子建得罪皇家,失了聖眷?
這官家怎麼會派人過來給徐家新媳婦封賞敕命?
原本她還想著徐家失了聖眷,找機會報復剛剛被徐子建打臉,拆穿是自家兒子糾纏明蘭的事。
如今看來,是她想差了,這徐家依舊深得聖心。
此刻看著滿院生輝的賀禮,只覺喉頭發苦。
更讓她心涼的是,送禮過來的各家權貴使者絡繹不絕地走了進來。
最先踏入喜堂的是齊王府的使者,捧著紅綢包裹的禮盒高聲唱喏︰\"慶徐府娶親,齊王府送來賀禮——黃金千兩,玉如意兩對,御制織金錦十匹!\"
朱漆禮箱重重落地,驚得眾人倒抽冷氣。
又有使者朗聲唱喏,每一聲通傳都伴著執事將禮單展開的嘩啦聲響。
喜堂中央的紅氈上很快堆起層層疊疊的朱漆禮箱︰
“慶徐府娶親,中書門下韓家送來賀禮——
紫端硯一對帶金星紋,出自端州老坑),徽墨十笏龍香劑御制墨),雪浪箋百幅內府專供澄心堂紙),並蜀錦‘海水江崖’紋袍料二匹。”
韓家作為中書首腦,禮單盡是文房重器,那方紫端硯上天然石眼如星子嵌玉,惹得旁席幾位翰林編修紛紛欠身細看。
“慶徐府娶親,參知政事文家送來賀禮——
《太平御覽》抄本一部百卷全帙,朱絲欄工楷),定窯白瓷‘纏枝蓮’茶盞一套附鎏金銀托),及杭州雲錦‘鳳穿牡丹’帔帛一條。”
文家以儒學傳家,這套御覽抄本據說出自秘閣藏本,茶盞釉色如凍雪,盞底暗刻“文”字花押。
“慶徐府娶親,參知政事申家送來賀禮——
和田白玉雙獅鎮紙一對玉質凝脂,獅首餃環),建州龍團茶兩餅裹以黃綢,印著‘太平嘉佑’戳記),並泉州象牙透雕‘和合二仙’擺件一座。”
申家禮單透著雅趣,那對玉鎮紙在燭火下泛著柔光,龍團茶更是當年貢茶,尋常官員難得一見。
“慶徐府娶親,樞密使富家送來賀禮——
青銅錯銀博山爐一座爐蓋鑄蓬萊仙山,燃香時雲煙縹緲),交趾貢沉香木二斤棋楠種,入水即沉),及成都蜀繡‘鴛鴦戲水’被面一幅。”
富家禮重香道,博山爐底座刻著“宣和年制”,沉香木剖開後油脂線清晰,未燃便有清冽香氣漫開。
“慶徐府娶親,樞密副使歐陽家送來賀禮——
汝窯天青釉筆洗一件蟹爪紋開片,底刻‘奉華’款),高麗貢錦‘瑞鶴圖’屏風一架緙絲工藝,百鶴餃芝),並湖州湖筆‘紫毫九紫一羊’十管。”
歐陽修家的禮單最見文人雅致,那筆洗釉色如雨過天晴,屏風上仙鶴振翅欲飛,引得賓客中懂行的嘖嘖稱奇。
“慶徐府娶親,樞密副使李家送來賀禮——
遼東鑌鐵錯金匕首一柄鞘嵌紅寶石,柄纏鮫魚皮),西夏貢馬纓絡一副珍珠串就,配鎏金鞍橋),及陝西織錦‘胡旋舞’障子一幅。”
李氏出身河北軍門,禮單帶著武將風骨,匕首出鞘時寒光凜冽,纓絡上百八十顆珍珠隨侍役走動輕輕晃蕩,映得滿堂生輝。
“慶徐府娶親,邕王府送禮——
赤金累絲嵌寶首飾盒一具內盛珍珠頭面十二事),南海鮫人綃帕二十方輕若煙霧,透影見指),並西域進貢夜光杯兩對杯身通透,斟酒自明)。”
邕王府作為宗親,禮單極盡奢華,首飾盒打開時,珍珠頭面在燭光下流轉七彩光暈,鮫人綃帕被侍婢抖開,竟如流霞般垂落三尺。
“慶徐府娶親,兗王府送禮——
和田青玉‘九龍玉璧’一枚璧徑七寸,龍紋矯健),江南貢緞‘妝花紗’十匹輕如蟬翼,織金纏枝紋),及波斯琉璃‘八稜燭台’一色如琥珀,內藏纏枝金箔)。”
兗王府禮單透著貴氣,九龍玉璧邊緣刻著“王府寶用”,妝花紗匹匹疊在金漆箱中,紗面掠過燭光時,金線紋路如水波晃動。
“慶徐府娶親,英國公府張家送禮——
玄鐵鎏金‘門神’甲片一對胸甲護心鏡嵌貓眼石),遼東野山參兩支九葉參王,系紅繩鎮邪),並山西老陳醋十壇陶缸封釉,埋地十年)。”
張家作為將門,甲片上的貓眼石隨角度變幻光色,野山參根睫粗壯如小兒臂,陳醋壇口封著朱紅印泥,透著實用與霸氣。
“慶徐府娶親,魯國公府曹家送禮——
青銅‘饕餮紋’鼎式香爐一座仿商周禮器,帶原配銅匙),雲南進貢翡翠‘白菜’擺件翠色欲滴,蟲豸栩栩如生),及甦州緙絲‘百子圖’幔帳一幅。”
曹家禮重古器,香爐內壁刻著“魯國公府珍藏”,翡翠白菜上的螽斯蟲須細如發絲,百子圖幔帳展開時,百個童子形態各異,堪稱緙絲絕技。
“慶徐府娶親,天波楊家送禮——
梨花木鞘‘楊家槍’模型一柄槍頭鎏金,桿刻楊家槍法圖譜),太行崖柏根雕‘松鶴延年’一座天然抱石,未施一刀),及河北定窯‘白地黑花’梅瓶兩對。”
楊家禮單帶著將門特色,槍模型雖為擺件,槍纓卻是真紅纓扎成,崖柏根雕紋理如古松盤曲,梅瓶上繪著折枝花卉,筆法蒼勁。
“慶徐府娶親,福康公主府送禮——
珍珠‘鳳凰展翅’步搖一支鳳首餃九串珍珠,行走時叮咚作響),江南竹簧雕刻‘仕女圖’妝奩一套分三層,內藏螺鈿梳篦),並杭州‘天竺筷’百雙湘妃竹制,嵌銀絲壽字)。”
公主府的禮單專為新婦而備,步搖上的珍珠顆顆圓潤如露珠,竹簧妝奩打開時,仕女圖衣袂飄飄,竟似能隨風擺動。
“慶徐府娶親,富昌侯榮家送禮——
京郊良田地契千畝附官印紅契),揚州綢緞莊‘瑞蚨祥’股權書一份年利三分),及湖州‘丁蓮芳’千張包子秘方手札一本附陳年鹵汁壇子)。”
榮家禮單最實在,地契和股權書用紫綾袋裝著,秘方手札封皮寫著“傳家至寶”,鹵汁壇子封口的黃泥還帶著潮氣。
“慶徐府娶親,三司使王安石送禮——
官鑄‘淳化元寶’金錢百枚每枚重一兩,背刻佛像),浙江‘龍泉窯’青瓷‘琮式瓶’一對釉色粉青,仿玉琮形制),及《皇佑會計錄》抄本一部朱批御覽本)。”
王安石作為財政大臣,禮單透著經世之風,金錢佛像清晰,琮式瓶方中帶圓,會計錄抄本上還留著御筆圈點的痕跡。
“慶徐府娶親,翰林學士海家送禮——
顏真卿真跡一卷,徽州‘胡開文’特制‘龍腦香墨’二十笏,並福建‘北苑貢茶’小龍團十餅。”
海家作為文壇領袖,這份禮單最具分量,顏真卿真跡展開時,筆勢飛動如游龍,龍腦香墨未磨便有清涼香氣,小龍團茶餅上的龍鳳印戳鮮紅如新。
……
隨著最後一份禮單唱畢,喜堂中央的禮箱已堆得如小山般高,陽光透過窗欞照在金器玉器上,折射出萬千光斑。
“我的天爺,這汴京有頭有臉的人,都送了禮過來!”王大娘子驚得合不攏嘴,眼楮瞪得滾圓。
余達夫婦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各家送來的賀禮。
兗王府送來的九龍玉璧、福康公主府的珍珠步搖......
這些本該與公侯王府往來的勛貴,竟都巴巴地派人趕來,給自家那個窮酸女婿送賀禮。
這些賀禮加起來怕是得有十幾萬貫了。
余方氏這才想起徐達可是徐公爵的表弟。
剛剛她在余府的時候居然還給徐達甩臉色。
這大女婿不會記恨自己吧!
不等余方氏後悔,徐子建又拿出一張聘禮清單交給余達。
他有些歉意地說道“請余員外恕罪,我徐家之前送聘禮單的時候漏了一張,請您過目一下,回頭徐府會給余家大姑娘加到嫁妝里去!”
余達有些神不守舍地接過聘禮單。
一旁的余方氏瞧了一眼聘禮單,忍不住驚呼“二十萬貫現銀?十處田莊?”
余方氏此刻悔得腸子都青了!
這是徐家的聘禮?
要是知道徐家會出那麼多聘禮,她死也不會讓余嫣然那丫頭嫁過去…
要是嫁到徐家的是自家女兒嫣紅,該多好啊!
余嫣紅在听到自家姐姐被封七品敕命夫人的時候臉就開始黑了。
後面隨著各家勛貴送來賀禮,她已經開始麻木了。
本來唯一可以嘲笑嫣然的便是徐家那十箱寒酸的聘禮。
誰能想到徐家的聘禮單,居然還有漏送的?
幾十萬貫的聘禮單漏送,糊弄誰呢?
余嫣紅氣得肝疼,這徐家太欺負人了!
之前嘲笑自家姐姐的話,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自己臉上!
……
如蘭瞥了墨蘭一眼,自顧自地說道“哎呀,也不知道誰剛剛在席面上,嫌棄徐表哥家出得聘禮寒酸。
有人天天想著攀高枝,卻不知高枝就在腳邊。
這嫣然姐姐得了徐家幾十萬貫聘禮,幾輩子都花不完。
四姐姐,這下傻眼了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
墨蘭被如蘭陰陽怪氣的話,氣得臉色煞白。
剛剛偏廳里,平寧郡主已經明確表示不接受盛家姑娘進齊國公府,如今自己就剩梁 一個備胎。
她看著被封了敕命夫人的余嫣然,嫉妒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看著滿地珍寶,墨蘭忽而想起數月會試前小娘的話︰\"徐達雖然父親出身寒門,卻是公爵府大姑爺的表弟,若是你嫁給他......\"
可惜那時墨蘭,只惦記著齊國公府的富貴門第。
如今想起來,倒成了天大的笑話了!
誰能想到,徐家這原本有些寒酸的婚禮,突然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嘉佑帝的聖旨以及滿朝勛貴的賀禮。
預示著徐子建這位外放河北的大周新貴,背後炙手可熱的權勢。
嘉佑帝在河北的布局,逃不過有心人的眼楮。
大周朝最近幾年,怕是要在河北路有大動作了!
而徐子建這個河北路的未來掌權人,又恰到好處的和曹家鬧翻,從而避免了嘉佑帝對徐家和曹家聯合的忌憚。
無論是治理黃河還是對遼國發生戰事,背後都蘊含著巨大的政治和經濟利益。
那麼徐子建這個大名府副留守兼河北宣撫副使,便成為所有人拉攏的對象。
明蘭看向臉色平靜的徐子建,心里暗道。
“大姐夫,今天公爵府發生的這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預料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