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里的厚重氣越往崖上漫越凝,凝得能沾在眉梢——吳仙剛踏過峰口的木棧道,腳下的路就換了模樣深黑色的墨石路順著崖壁蜿蜒,石縫里嵌著細碎的墨渣,像撒了層磨碎的老松煙,每一步踩上去都帶著“沙沙”的墨響,稍重些就會震下幾星墨粒,粒底滲著墨黑的滯氣,纏得鞋底發重,連抬手都能覺出股研墨的沉勁。路畔的崖壁上爬著墨色的苔,風一吹就往下掉墨粉,苔上沾著暗褐的墨痂,痂邊的濕寒比筆桿峰更凝,卻纏得更密,混著松煙結成了厚膜,摸上去又沉又滑。
念歸幡的十五色星紋里,墨黑色突然亮了起來,幡尖直直往崖深處指——吳仙順著方向走,沒走幾步就見著片凹進崖壁的石台台上臥著塊半裂的老墨錠,墨錠是三百年老松煙所制,錠身裹著層厚如膏的墨痂,痂里裹著細碎的滯氣粒,像被潮氣浸久了的舊墨;墨錠側面本該刻“墨”字的地方,只余下“黑”部的豎提,另一部分被墨痂蓋得嚴嚴實實,痂下滲著的濕寒把松煙的厚重氣壓得發暗,連墨紋里都纏著黏膩的墨渣,一踫就往下掉帶痂的碎墨塊。
“嗡——”念歸幡往老墨錠輕晃,幡面映出團墨黑的影“墨”字靈縮在墨錠的裂紋里,比“筆”字靈更沉,卻被纏得更僵,影身裹著層混了松煙的墨霧,每動一下,裂紋里的濕寒就往影里鑽,把墨黑氣壓得只剩縷微光,連袖袋里筆毛絮的松褐氣都透不進去,只讓墨霧凝得更沉,像裹了層敲不開的墨殼。
“別踫那墨痂!會碎了墨靈的!”細得像墨粒滾石的聲音突然響起——幾只身子泛著墨光的墨屑蟲從墨苔後爬出來,蟲背上的紋像極了墨錠的墨紋,最大的那只停在吳仙鞋邊,頭頂沾著點松煙“這老墨錠凝了三百二十年啦!以前護墨的阿奶總坐在石台旁,把舊研盤墊在墨錠下,研墨時墨能引崖頂的墨露潤錠、谷里的墨羽蝶落粉,‘墨’字的厚重氣能把濕寒都壓散,連墨痂都跟著軟——後來阿奶去尋阿翁阿婆阿姐阿爺,沒人再來研墨,滯氣裹著墨渣往上堆,先裂了墨錠,再結了厚痂,最後連阿奶的舊研盤都埋進墨屑里啦!”
另一只小墨屑蟲繞著老墨錠爬,聲音帶著點慌“我們試過用墨露泡墨痂,可濕寒混著松煙太凝,泡軟一塊又結一塊,‘墨’字靈躲在裂紋里,連筆的松褐氣都怕——你袖袋里的筆毛絮,真能破凝氣?”
吳仙摸出袖袋里的筆毛絮,往老墨錠的墨痂上輕撒絮剛踫著墨霧,就“滋”地泛出松褐氣,墨痂竟慢慢軟了,順著墨錠往下淌,露出底下的墨黑錠色;“墨”字的“黑”部刻痕顫了顫,泛著極淡的厚重氣,像舊年研墨時沒散的沉勁。
“光有筆毛絮不夠,得用阿奶的舊研盤引墨露。”最大的墨屑蟲突然往石台東側爬,“研盤就在老墨錠南邊六尺的墨屑下!是阿奶用老青石做的,裹著她的厚重勁——我帶你去!”
吳仙跟著墨屑蟲蹲下身,指尖往墨屑里探——剛觸到五寸深,就覺出股沉甸甸的氣,他小心地撥開屑,一塊泛著墨光的舊研盤露了出來研盤雖裹著薄墨灰,卻仍凝著淡淡的厚重勁,輕托住墨錠,還能發出細弱的“研”聲,顯然是護墨阿奶當年常用的物件。
他捏著研盤站起身,往老墨錠的裂紋旁輕靠研盤剛踫著裂紋,就“叮”地泛出墨黑氣,厚重勁順著墨錠裂紋往錠里鑽;原本半裂的墨錠竟慢慢合了,沾在錠邊的墨痂簌簌掉了下來;“墨”字靈的影被這股氣裹著,終于從裂紋里探了探,纏在身上的墨霧被融散了大半。
吳仙握著念歸幡往墨錠輕靠,幡尖的十五色星紋突然摻進墨黑氣——無數點金、青、灰、絳紅、墨黑、赭石、米白、烏金、瑩白、褐綠、灰褐、暗青、暖紅、素白、松褐、墨黑十六色的光落在老墨錠上,和筆毛絮的松褐、研盤的厚重勁纏在一處,順著墨錠繞了三圈,竟在錠外織了層十六色交織的網。
網剛成形,老墨錠的墨黑影突然“研——”地顫了顫——像被熟悉的厚重勁喚著,一點一點從裂紋里飄出來,墨霧被十六色光融盡,影身泛著沉而不凝的光,往墨錠的“墨”字刻痕飛去。
“研——”
研盤研墨的輕響突然響起,厚重的氣浪順著墨錠崖往四周蕩,崖底的墨痂跟著化,頂的墨露跟著滴,連念歸幡的星紋都跟著沉了幾分;墨錠的“墨”字補全了刻痕,墨黑氣順著墨錠往石台淌,裹著老墨錠的厚重勁,把崖里的滯氣都染成了墨黑色;埋在墨屑里的舊研盤也“研”地滑,順著墨石路滾到吳仙腳邊,研盤的薄墨灰已褪盡,老青石泛著亮。
吳仙剛撿起研盤,念歸幡的星紋突然往崖外亮——風里的墨黑氣淡了,卻多了股清和的氣,像文房四物歸位,比墨音柔,比硯音勻。
墨屑蟲們把研盤遞給他,又往他掌心塞了撮墨渣粉“這是老墨錠的墨痂磨的粉,能護墨的厚重氣!前面是文房坪,那的‘文’字靈是文房眾靈的主心骨,睡了最久,濕寒裹著滯氣混著四物的殘屑,比墨錠崖的墨痂還纏——你帶著硯、印、紙、筆、墨的靈息,‘文’字靈才會認你!”
吳仙把研盤和墨渣粉妥帖收進袖袋,握緊念歸幡往崖外走。走到墨石路旁回頭望,墨屑蟲們正圍著老墨錠輕踫錠身喊“再研墨”,“墨”字的厚重氣順著墨錠往遠處淌,淌過錠旁的研盤,淌過崖里的墨渣粉,像條凝實的墨黑帶,一頭拴著老墨錠的墨,一頭牽著坪外的路。
風里的文房氣越來越清和。吳仙摸了摸袖袋里的三十三個布包,舊研盤是沉的,卻透著老墨的活——他知道,前面文房坪的“文”字靈在等,等墨的厚重融散,等粉的綿密溫透,等硯、印、紙、筆、墨的靈息聚在一處,把僵冷了幾百年的文房氣脈,一點點焐活回來。
念歸幡的星紋往文房坪方向亮得更急了。吳仙踏著崖口的墨石路往前走,袖袋里的墨渣粉輕踫著筆毛絮,“沙沙”的響里摻了點墨黑,像在跟他說“快些走呀……文房的主心骨,等著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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