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里的獨處之爭
周六下午的咖啡館里，陽光透過百葉窗切成細條，落在我和陳默面前的拿鐵杯沿上。他剛把手機往桌上一扣，屏幕還亮著團建群里閃爍的消息，我就忍不住開口“下周末我打算自己去爬雲蒙山，你之前說想散心，要一起嗎？”
陳默端著杯子的手頓了頓，眉頭先皺了起來“自己爬山？你瘋了吧？上周咱們去郊區徒步，你不還說沒人搭話悶得慌？怎麼才幾天就變卦了？”
我攪了攪杯底的糖粒，看著奶泡慢慢消散“那不一樣，上次是想找人陪我認認路線，這次就想安安靜靜走一路。你想啊，不用等誰收拾東西，不用遷就別人的速度，走累了就坐在石頭上歇著，想拍照就多耗一會兒，多自在。”
“自在？”陳默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咖啡濺出幾滴在杯墊上，“你忘了去年小林一個人去爬野山，手機沒信號迷路，最後是護林員找到的？萬一你也遇到這種事，連個遞水的人都沒有，出點意外怎麼辦？”
我知道他是擔心，但這話听著還是有點不舒服“雲蒙山是成熟景區，有步道有指示牌，我提前查好天氣，帶夠水和干糧，能出什麼事？再說了，就算真遇到問題，景區有救援電話，沿途還有其他游客，沒你想的那麼危險。”
“危險不是只有‘出意外’這一種。”陳默身體往前傾了傾，聲音也提高了些，鄰桌的人下意識朝我們看了一眼，他才壓低聲音，“你一個人走在山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走半天都是樹和石頭，不覺得孤獨嗎？上次咱們去看電影，你還說身邊沒人一起笑一起吐槽，電影都沒勁兒，怎麼換到爬山就不一樣了？”
“孤獨和獨處不是一回事啊。”我也往前湊了湊，想讓他明白我的意思，“上次看電影，是因為劇情需要共鳴，沒人分享才覺得沒勁兒；但爬山不一樣，我想趁著走路的時候，好好想想最近工作上的事——你也知道，我最近跟同事對接總出問題，腦子亂得很，要是身邊有人，還得忙著聊天，哪有心思琢磨這些？”
陳默嗤笑一聲，拿起手機劃了兩下，又扣了回去“琢磨問題非得去山里？在家坐在陽台不行嗎？或者去圖書館，環境還安靜。非要大老遠跑出去，一個人風吹日曬的，這不是折騰自己嗎？”
“在家和在山里能一樣嗎？”我有點急了，“在家待著，一會兒想收拾桌子，一會兒想刷手機，根本靜不下來。但到了山里，周圍只有風聲和鳥叫，沒有消息提示，沒有別人打擾，腦子才能真正放空。上次我加班到半夜，回家路上走了一段沒路燈的路，就那十幾分鐘，沒人跟我說話，我反而想通了之前一直糾結的方案，你懂這種感覺嗎？”
陳默搖搖頭，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我不懂。我只知道，人是群居動物，不管干什麼，有人陪著總比一個人好。你看上次公司團建，雖然大家吐槽行程趕，但一起玩游戲、一起吐槽老板，回來之後不也挺開心的？要是讓你一個人去團建，你願意嗎？”
“那是團建，本來就是集體活動。”我反駁道，“但獨處是自己的選擇啊。比如我有時候想自己去吃飯，不是因為沒人陪，是因為我想慢慢吃，不用遷就別人的口味，不用忙著找話題。上次我自己去吃火鍋，點了一堆平時你們不愛吃的菜，慢慢煮慢慢吃，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那種感覺特別舒服。”
“自己吃火鍋？”陳默瞪大了眼楮，“你不覺得尷尬嗎？周圍都是成群的人，就你一個人坐在那兒，別人不得偷偷看你？我上次陪我姐去醫院，她去做檢查，我一個人坐在候診區，都覺得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別人在看我，更別說自己去吃飯了。”
“為什麼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啊？”我嘆了口氣，“別人看我一眼又怎麼樣？他們又不認識我，轉身就忘了。你就是太在意別人怎麼想，所以做什麼都想找個人陪。上次你想買件外套，明明自己喜歡黑色，因為同行的人說藍色好看，你就買了藍色，結果回來之後一直沒穿過，這不就是遷就別人嗎？”
陳默的臉一下子紅了，聲音也拔高了“我那是參考別人的意見！買衣服本來就是要看看別人的眼光，不然買回去不好看怎麼辦？總比你什麼都自己決定，最後後悔強吧？你上次自己報了個線上課程，說要學剪輯，結果學了兩節課就覺得難，扔在那兒不管了，這不就是沒人跟你一起堅持，才半途而廢嗎？”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我拍了下桌子，咖啡杯晃了晃，“我放棄剪輯課，是因為我發現自己根本不喜歡，跟有沒有人陪沒關系。要是我真喜歡，就算沒人一起，我也能堅持下來。反倒是你，每次做決定都要問別人，上次你想換工作，問了一圈人，最後因為你媽說‘現在的工作穩定’，就放棄了那個更好的機會，你就沒覺得自己太依賴別人了嗎？”
陳默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我依賴別人？我那是謹慎！換工作是大事，不得多听听別人的意見？總比你什麼都自己來，出了問題沒人幫忙強！你上次租房，自己沒看清楚合同，差點被房東坑了，最後還不是我幫你找律師協調的？要是你一個人，你能解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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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幫了我，但那是意外啊！”我也站起來，聲音忍不住發抖，“不能因為一次意外，就否定所有獨處的意義吧？我承認有時候需要別人幫忙，但這不代表我不能一個人做事情。你總是把‘一個人’和‘危險’‘孤獨’‘搞不定’綁在一起，就不能想想，獨處也能讓人成長嗎？”
鄰桌的人已經明顯在關注我們了，有個阿姨還朝我們遞了個“別吵架”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氣，坐回椅子上，陳默也慢慢坐下，胸口還在起伏。咖啡館里的音樂還在輕輕響著，之前覺得溫柔的旋律，現在听著卻有點刺耳。
沉默了幾分鐘，我先開口，聲音放輕了些“對不起，我剛才不該跟你吵這麼大聲。我不是想否定你的生活方式，只是想讓你明白，獨處不是壞事。”
陳默捏了捏眉心，也放軟了語氣“我也不該說那麼重的話。我就是擔心你，你平時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有時候挺馬虎的，一個人出去，我總怕你出問題。”
“我知道你擔心我。”我拿起杯子，喝了口已經涼了的咖啡，“但我總得學著自己處理事情啊。就像小時候學騎自行車，你總得放開爸媽的手，才能自己騎走。獨處也是一樣，一開始可能會害怕、會不適應，但慢慢就會發現，自己能搞定很多事情。”
陳默沒說話，手指在杯沿上輕輕劃著。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那你去爬雲蒙山，能不能每天給我發個定位？晚上跟我報個平安？”
我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當然可以！我還能給你拍山上的照片，讓你看看風景有多好。”
“行。”陳默也笑了，拿起手機，“那我幫你查一下雲蒙山的天氣，再看看有沒有需要注意的事項，比如哪里的步道比較陡，哪里有休息區。”
“好啊。”我湊過去，看著他手機屏幕上的景區攻略，“對了，等我回來，我請你去吃那家你一直想去的烤肉店，跟你好好講講山上的事。”
陳默點點頭，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著，陽光又落在他臉上，之前因為吵架皺起來的眉頭，現在已經舒展開了。咖啡館里的人來來往往，有人結伴而來，笑著討論要喝什麼；也有人獨自坐下，拿出電腦安靜工作。我看著眼前的陳默，突然覺得，不管是獨處還是有人陪伴，重要的不是方式，而是自己是否舒服，是否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像我喜歡獨處時的安靜，他喜歡陪伴時的安心，這沒有對錯，只是選擇不同而已。
“對了，”陳默突然抬頭，“你說自己去吃飯很舒服，那下次我陪你去一次怎麼樣？我想試試，一個人吃飯到底是什麼感覺。”
我驚喜地看著他“真的嗎？那咱們下周就去，我帶你去吃那家我經常去的小面館，他們家的牛肉面特別好吃。”
“好啊。”陳默笑著說，“不過要是我覺得尷尬，你可得陪我說話。”
“沒問題！”我舉起杯子，跟他的杯子輕輕踫了一下，“合作愉快！”
陽光透過百葉窗，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咖啡館的地板上，緊緊靠在一起。原來爭論不一定會傷害感情，有時候，通過爭論，我們反而能更了解彼此，也能更願意去嘗試對方喜歡的生活方式——就像他願意試著理解獨處的意義，我也願意在他需要的時候，陪他一起面對那些他覺得不自在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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