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發來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宿舍泡一碗紅燒牛肉面。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我右手一抖，熱水澆在了左手虎口上，燙出一片紅痕。
"吃晚飯了沒有？我請你吃飯吧。"
這行字在屏幕上跳動，我盯著那個句號看了足足十秒——林薇發消息從來不加標點。上一次收到她的信息還是三個月前，她發來一張和學生會主席陳昊的合照，背景是學校後門的情侶酒店。
我下意識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疤痕。那是看到她朋友圈官宣那天，我砸碎啤酒瓶時劃的。現在傷口已經結痂脫落，留下一道淺白色的印記，像條僵死的蜈蚣。
"沒吃呢，不過還是算了吧。"我回復得很快，生怕猶豫就會泄露什麼。手指在發送鍵上懸停的片刻，泡面的蒸汽燻得屏幕蒙上水霧，那行字變得模糊不清。
手機立刻震動起來。林薇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我差點把手機扔進泡面桶里。接通時，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像把鈍刀︰"求你了...就一頓飯...我有話要說..."
我們約在校門口的"老地方"。那家東北菜館的霓虹燈壞了一半，"餃子"兩個字只剩下"交子"還在閃爍。我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玻璃上還留著去年冬天我用手指畫的愛心，現在已經模糊得只剩下一圈水痕。
林薇推門進來時帶著一陣香風。她換了新發型，栗色的波浪卷垂在肩頭，在燈光下泛著蜜糖般的光澤。我注意到她涂了新的指甲油，是那種帶著細閃的漿果色——和陳昊官宣照片里的一模一樣。
"你瘦了。"她在我對面坐下，小羊皮包包放在桌上時發出"啪"的輕響。這個包我認識，是陳昊生日時在朋友圈曬過的奢侈品。
服務員端來兩盤餃子。林薇突然抓住我的手，冰涼的指尖讓我想起解剖課上摸過的尸體。"我和陳昊分手了。"她聲音很輕，卻像記悶雷炸在我耳畔，"他騙我...他早就有女朋友..."
餃子騰起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臉。我盯著她無名指上的戒痕——那是上個月她曬在朋友圈的蒂芙尼對戒留下的。現在那個位置空空如也，只余一圈蒼白的皮膚。
"你們..."我嗓子發緊，"到什麼程度了？"
林薇的眼淚突然砸在醋碟里。她顫抖著從包里掏出盒煙，細長的女士煙在她指間顯得格外脆弱。"什麼都沒有..."她吐出的煙霧籠住臉龐，"就接過幾次吻..."
我胃里泛起酸水。想起三個月前那個雨夜，我在宿舍樓下撞見陳昊把林薇按在樹上親吻。她當時穿的白裙子被雨水淋透，緊貼著大腿根。我扔掉的傘被陳昊踩在腳下，黑色傘骨折斷的聲音像極了此刻我胸腔里的動靜。
"所以呢？"我掰開一次性筷子，木刺扎進指腹也不覺得疼，"找我干嘛？"
林薇突然探身抓住我的手腕。她新做的美甲瓖著水鑽，刮得我皮膚生疼。"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她的眼淚暈染了睫毛膏，在下眼瞼拖出黑色的淚痕，"我知道你還喜歡我..."
窗外的霓虹燈突然全亮了。"交子"變成了完整的"餃子"，刺目的紅光打在她臉上。我這才注意到她眼下濃重的青黑，粉底都遮不住的憔悴。
服務員端來免費贈送的果盤。林薇用叉子戳著西瓜塊，鮮紅的汁水濺在她雪白的腕子上。"他女朋友是校長的女兒..."她突然笑出聲，"我居然還傻到去他宿舍樓下堵人..."
我望向窗外。恰好看陳昊摟著個穿香奈兒套裝的女生從豪車上下來。他手腕上的勞力士在路燈下反著光，照得我眼楮生疼。那個女生無名指上的鑽戒，比林薇曬過的大了至少三圈。
"你知道最惡心的是什麼嗎？"林薇把煙頭摁滅在餃子皮上，"他手機里給我的備注是"外賣"..."她突然劇烈干嘔起來，精心描繪的唇妝蹭花了。
我遞紙巾的手停在半空。她脖子上有塊暗紅的淤痕，在衣領若隱若現。三個月前我生日那晚，她鎖骨相同位置也有個這樣的印記——當時她說是蚊子咬的。
"你愛他嗎？"我問了個蠢問題。
林薇的眼淚沖散了假睫毛。她開始翻包找東西，昂貴的化妝品從包里滾出來。ys氣墊、阿瑪尼唇釉、香奈兒散粉...全是陳昊朋友圈曬過的"送給小仙女的禮物"。
"我需要你..."她終于找到了要找的東西——是我去年送她的手工陶杯，杯底還刻著我們名字的縮寫，"我真的知道錯了..."
服務員來收餐盤時，林薇正把臉埋在我懷里哭。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讓我恍惚，就像回到去年冬天，我們擠在圖書館角落接吻的日子。但此刻這香氣里混著陌生的煙草味，還有絲若有若無的古龍水氣息——是陳昊慣用的那款。
"別丟下我..."她仰起臉的樣子像只淋雨的貓，可我突然注意到她耳垂上的鑽石耳釘——和陳昊現任女友今天戴的是同款。
走出餐館時，林薇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她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亮起的瞬間，我瞥見鎖屏還是她和陳昊在迪士尼的合影。她慌忙按滅屏幕，指甲在鋼化膜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明天陪我去醫院好不好？"夜風掀起她的裙擺，露出大腿內側的淤青，"我可能...懷孕了..."
路燈下，我們的影子糾纏在一起。她的高跟鞋踩碎了去年冬天我們刻在樹皮上的愛心，那聲脆響讓我想起陳昊踩斷我傘骨的聲音。我望著她精心打理的卷發，突然很想知道——這次她打算給我的備注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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