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又一次亮起，林嘉樹瞥了一眼，是母親發來的消息︰"兒子，這周末回家吃飯嗎？你爸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懸停了幾秒，快速回復︰"這周項目趕進度，下次吧。"發送後，他順手將手機反扣在辦公桌上，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些"無關緊要"的打擾。
市場部總監辦公室里，林嘉樹揉了揉太陽穴。電腦屏幕上是一份即將提交的營銷方案，關系著公司能否拿下明年的核心客戶。三十歲的他已經是公司最年輕的總監，事業蒸蒸日上，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郵件和會議。
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大學室友陳昊︰"老林，下個月同學聚會，你來不來？大伙兒都五年沒見你了。"
林嘉樹皺了皺眉，回復道︰"看情況吧，最近太忙。"發完這條，他順手將聊天窗口設為免打擾。
辦公室玻璃門被敲響，助理小李探頭進來︰"林總，王總說半小時後要听您匯報方案進展。"
"知道了。"林嘉樹頭也不抬地回答，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如飛。他瞥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晚上八點四十，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加班到這麼晚了。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這次是父親發來的語音消息。林嘉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父親略顯沙啞的聲音從揚聲器傳出︰"嘉樹啊，你媽說你周末不回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記得按時吃飯..."
他沒听完就退出了對話框，心里涌起一絲煩躁。這些千篇一律的關心，這些毫無建設性的嘮叨，除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外還有什麼價值？林嘉樹將手機調成靜音，塞進了抽屜深處。
三小時後，林嘉樹終于完成了方案的最後修改。他伸了個懶腰，從抽屜里拿出手機——十三條未讀消息。除了幾條工作相關的，其余全是來自父母和朋友的關心。
母親︰"記得按時吃飯，別總點外賣。"
陳昊︰"知道你忙，但大家真的挺想你的。"
高中同學張婷︰"听說你在xx公司做總監了？真厲害！有空聚聚？"
父親︰"天氣預報說明天降溫，記得加衣服。"
林嘉樹快速滑動屏幕，機械地回復著︰"知道了謝謝有空再說"。這些對話就像他每天處理的無數工作郵件一樣，只是待辦事項清單上需要打鉤的項目，而不是值得投入感情的交流。
走出公司大樓時，夜已深沉。初秋的風帶著涼意，林嘉樹裹緊了西裝外套。手機又震動起來，他看都沒看就直接回復︰"在忙，晚點說。"然後攔了輛出租車鑽了進去。
回到家，林嘉樹癱在沙發上，終于有時間查看那條被他敷衍回復的消息。發信人是公司ceo王總︰"嘉樹，剛收到消息，競爭對手比我們提前一周發布了類似方案，客戶很不滿。明早九點緊急會議，請準備應對方案。"
林嘉樹的心沉了下去。這個項目他帶領團隊準備了三個月，是今年最重要的業績指標。他立刻打開電腦，開始瘋狂修改方案，試圖挽回局面。
第二天早晨的會議如同一場災難。客戶代表直接離席，王總臉色鐵青。當林嘉樹試圖解釋時，王總打斷了他︰"不用說了。這個項目轉給劉總監接手，你暫時負責b組的工作。"
走出會議室，林嘉樹感到一陣眩暈。b組是公司最基礎的客戶群，這意味著他實際上是被降職了。他機械地回到辦公室，關上門，第一次在上班時間感到無所適從。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母親︰"兒子，你爸住院了，情況不太好..."
消息發送時間是昨晚十點——正是他回復"在忙，晚點說"的那條。林嘉樹的手指顫抖著撥通母親的電話。
"媽，爸怎麼了？"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急性闌尾炎，昨晚突發，已經做完手術了。"母親的聲音疲憊中帶著責備，"我給你發消息，你說在忙..."
"在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林嘉樹抓起外套沖出辦公室。
市中心醫院的走廊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林嘉樹快步走向312病房，心跳如鼓。推開門，他看到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母親在一旁削隻果。
"爸！"林嘉樹走到床前，喉嚨發緊。
父親睜開眼，勉強笑了笑︰"工作那麼忙，不用特意過來。"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林嘉樹心里。他坐下來，握住父親的手︰"對不起，我昨天沒及時看到消息..."
"沒事，小手術而已。"父親輕描淡寫地說，"你工作重要。"
母親遞給他一個保溫盒︰"還沒吃午飯吧？我多做了些，一起吃。"
林嘉樹打開盒子，里面是他最愛吃的紅燒排骨和幾樣家常菜。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三個月沒回家吃過飯了。
"醫生說觀察兩天就能出院。"母親一邊給他夾菜一邊說，"你爸就是不听話，早說肚子疼，非要拖到受不了才去醫院。"
"我以為就是普通的胃不舒服..."父親小聲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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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樹低頭吃飯，不敢抬頭看父母的眼楮。他想起上周父親發消息說胃不舒服，他當時只回了個"多喝熱水"的表情包。
下午，父親睡著後，母親把林嘉樹叫到走廊上。
"嘉樹，"母親猶豫了一下，"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
"沒有啊，就是工作忙。"林嘉樹勉強笑道。
"你爸和我都很擔心你。"母親嘆了口氣，"每次給你發消息，你都回得很敷衍。我們不敢多問，怕打擾你工作..."
林嘉樹感到一陣羞愧涌上心頭。他想辯解，卻發現自己確實一直在推開最親近的人。
"媽，我..."他的聲音哽住了。
母親拍拍他的肩膀︰"我們知道你工作壓力大。只是...家人之間不該這樣的。"
那天晚上，林嘉樹堅持留在醫院守夜。父親睡下後，他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翻看著手機里積壓的未回復消息。除了父母，還有那麼多被他忽視的關心︰
陳昊上個月問他是否參加另一個同學的婚禮；
張婷半年前邀請他去她的畫展；
表妹問他能不能幫忙看看她的求職簡歷；
甚至還有鄰居阿姨問他能不能修一下她家的電腦...
這些被他視為"低價值"的社交，此刻看來卻如此珍貴。林嘉樹想起大學時陳昊通宵陪他復習功課；想起張婷在他失戀時帶他去寫生散心；想起表妹小時候總跟在他身後甜甜地叫"哥哥"；想起鄰居阿姨在他父母出差時經常叫他去家里吃飯...
他一條條回復著這些被冷落多時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緩慢而認真地敲打。不再是敷衍的"知道了"或"有空再說"，而是真誠的解釋和道歉。
給陳昊︰"老陳，對不起最近一直沒回你消息。下個月同學聚會我一定去，需要幫忙準備什麼隨時叫我。"
給張婷︰"你的畫展我錯過了，真的很抱歉。最近有新作品嗎？我想買一幅掛在家里。"
給表妹︰"簡歷發我看看，周末有空的話我請你吃飯，詳細給你些建議。"
給鄰居阿姨︰"王阿姨，電腦問題解決了嗎？如果還沒，我明天晚上過去看看。"
發完這些消息，林嘉樹感到一種久違的輕松。手機很快震動起來，是陳昊的回復︰"靠，我還以為你把我拉黑了呢！沒事，知道你忙。聚會定在15號，別放鴿子啊！"
緊接著是張婷發來的笑臉表情和一幅新畫的照片，表妹一連串的"謝謝哥哥"，王阿姨的語音消息說電腦已經修好了，但還是很感謝他關心。
林嘉樹的眼眶有些發熱。原來這些關系一直都在，只是被他單方面切斷了聯系。
父親在病床上翻了個身，林嘉樹趕緊上前查看。父親微微睜開眼楮︰"怎麼還沒睡？"
"我不困。"林嘉樹給父親掖了掖被角，"爸，你還記得我大三那年發燒嗎？你連夜坐火車來學校照顧我。"
父親笑了笑︰"怎麼突然說這個？"
"就是突然想起來了。"林嘉樹的聲音有些哽咽，"那時候你請了一周假，天天在宿舍給我熬粥。"
"父母照顧孩子不是應該的嗎。"父親輕聲道。
"那孩子照顧父母呢？"林嘉樹問。
父親愣了一下，然後拍拍他的手︰"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快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林嘉樹搖搖頭︰"我請了假，這幾天都在醫院陪你。"
父親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點點頭，閉上了眼楮。林嘉樹看著父親鬢角的白發和眼角的皺紋，想起小時候父親把他扛在肩頭看煙火的場景，想起中學時父親每天早起給他做早餐，想起大學時父親每月準時打來的生活費...
這些記憶像潮水般涌來，讓他無法呼吸。他曾經以為成功就是職位和薪水，卻忽略了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一直在身邊，只是被他當成了理所當然。
第二天早晨，母親來換班時，林嘉樹已經買好了早餐，還收拾好了病房。母親驚訝地看著他︰"你今天怎麼..."
"媽，以後我每周至少回家吃一次飯。"林嘉樹打斷她，"你和爸想我了隨時打電話，別管我忙不忙。"
母親的眼圈紅了︰"工作要緊..."
"你們更重要。"林嘉樹擁抱了母親，感受到她瘦弱的身體在他懷中微微顫抖。
走出醫院時，陽光正好。林嘉樹深吸一口氣，給公司發了郵件申請調去b組的正式調動。也許這意味著收入減少，晉升延遲，但他突然明白，有些東西比職場成功更值得珍惜。
手機又響了，是王總︰"嘉樹，關于昨天的決定，我想再和你談談..."
以往，林嘉樹會立刻回復並安排會議。但這次，他回復道︰"謝謝王總關心。我父親住院了，需要照顧幾天。工作的事等我回去再談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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