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聚會上，老王又一次成了焦點。他穿著定制的西裝，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正眉飛色舞地講述他最近的"投資成果"。
"我跟你們說，教育這事兒，真沒那麼重要。"老王抿了一口茅台，環視著我們這些老同學，"我給我兒子存了5000萬，一年讓他花20萬，100年都花不完！他還需要學什麼習？"
飯桌上頓時安靜下來。有人尷尬地咳嗽，有人低頭吃菜，而我放下了筷子，感覺一股火氣直沖腦門。
"老王，你這想法太片面了。"我盡量控制著語氣，"教育不只是為了找工作賺錢，它關乎一個人的......"
"得了吧，老李！"老王打斷我，臉上帶著那種成功人士特有的自信笑容，"你看看現在的大學生，一抓一大把，畢業就失業。我公司去年招人，985的研究生來應聘前台，月薪4000還搶著干！"
坐在老王旁邊的小王——他15歲的兒子——正低頭玩手機游戲，听到這話抬起頭，眼楮里閃過一絲疑惑。
我深吸一口氣︰"老王，你不能用這種極端例子否定教育的價值。教育培養的是......"
"培養什麼？獨立思考能力？人格完善？"老王不屑地擺擺手，"老李啊，你都當這麼多年老師了，怎麼還這麼理想主義？現實是什麼？現實是錢！"
小王突然插話︰"爸，我們班主任說知識改變命運......"
"閉嘴！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老王瞪了兒子一眼，轉頭對我說，"你看我，高中畢業就開始做生意，現在身家上億。我那些讀研讀博的同學呢？最好的也就是個大學教授，一年掙的還沒我一個月多！"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班長老張試圖打圓場︰"哎呀，人各有志嘛，喝酒喝酒......"
但我已經忍不住了︰"老王，你這是在害你兒子！你以為錢能解決一切？"
"錢至少能解決99的問題！"老王拍了下桌子，"老李，我知道你是好意，但現實點行嗎？我兒子這輩子都不用為錢發愁，他想干什麼就干什麼，這不比那些苦哈哈讀書的強？"
我看著小王，那個男孩眼里有迷茫，也有某種渴望。我轉向老王︰"你問過你兒子想要什麼嗎？"
"他一個小孩懂什麼！"老王不以為然，"我這是為他好。你知道現在社會競爭多激烈嗎？與其浪費時間學習那些沒用的東西，不如早點享受生活！"
"享受生活？"我冷笑一聲，"老王，沒有知識儲備，連真正的享受都做不到。你以為環游世界就是看看風景拍拍照？沒有文化底蘊，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喲，開始講大道理了？"老王譏諷道，"那你告訴我，你教了二十年書，你那些"有文化底蘊"的學生，有幾個比我成功的？"
這句話刺痛了我。確實，我的學生大多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沒有老王的豪車豪宅。但我見過他們眼里的光芒，那是知識帶來的內在滿足。
"成功不該只用金錢衡量。"我平靜地說，"我的學生也許沒你有錢，但他們中有醫生救死扶傷，有老師傳道授業，有科研工作者推動社會進步......"
"停停停！"老王做了個暫停手勢，"別給我唱高調。我就問你，如果你兒子有5000萬，你還讓他拼命學習嗎？"
這個問題讓我愣了一下。我誠實地說︰"我會尊重他的選擇，但我會告訴他，教育能讓他更好地理解世界和自己。"
"虛偽！"老王嗤之以鼻，"我告訴你老李，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能躺著誰願意站著？能玩誰願意學？"
小王突然放下手機︰"爸，我......我其實挺喜歡物理課的......"
"物理課？"老王像听到了什麼笑話，"你喜歡物理能當飯吃？你知道多少物理博士在給網紅打工？"
我看著小王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下去，心里一陣刺痛。
"老王！"我提高了聲音，"你這是在扼殺你兒子的可能性！沒錯，也許他將來不需要為生計發愁，但人生不只是吃喝玩樂！"
"那還有什麼？"老王反問，"你那些高尚的精神追求？別自欺欺人了！我見過的有錢人多了，沒見幾個後悔沒多讀書的；倒是見過不少讀書讀傻了的，三十多歲還靠父母接濟！"
飯桌上的其他同學開始竊竊私語。我能感覺到，雖然沒人公開支持老王，但有些人的眼神表明他們至少部分同意他的觀點。
"你們兩個別吵了......"老張再次試圖調解。
但我已經停不下來了︰"老王，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富二代抑郁、吸毒、出問題嗎？因為他們找不到人生意義！錢給了他們物質，但給不了精神滿足！"
"放屁！"老王臉紅了，"那都是個別現象！我認識的那些富家子弟，個個活得瀟灑自在！"
"真的嗎？"我直視著他的眼楮，"那你為什麼每周都要去看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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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瞬間鴉雀無聲。老王的臉色變得煞白——他沒想到我知道這個秘密。
"你......你怎麼......"老王結巴了。
"你太太告訴我的。"我輕聲說，"她說你雖然有錢，但晚上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
老王像被戳破的氣球，突然泄了氣。他低頭喝了口酒，不再說話。
小王看看父親，又看看我，小聲說︰"李叔叔......我其實......想上大學......"
老王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小王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不想整天玩游戲......我們班同學都在討論將來考什麼大學......我也想......"
老王的表情從震驚到憤怒，再到困惑，最後變成了一種奇怪的茫然。
"你懂什麼......"他喃喃道，但語氣已經不那麼堅定了。
我趁機說︰"老王，給孩子一個選擇的機會吧。5000萬可以是他生活的保障，但不該是他放棄成長的借口。"
老王沉默了很久，最後嘆了口氣︰"老李，也許......也許你說得對。但我只是不想讓他吃我吃過的苦......"
"有些苦值得吃。"我拍拍他的肩膀，"成長的痛苦會讓人變得更強大。"
小王怯生生地問︰"爸，那我下學期能去上補習班嗎？我數學有點跟不上......"
看著兒子期待的眼神，老王終于點了點頭。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老張舉起酒杯︰"來來來，為孩子們光明的未來干杯！"
我們踫了杯，但我知道，這場關于教育價值的辯論遠沒有結束。它不僅在老王家繼續，也在千千萬萬個家庭中上演著。
聚會結束後，老王拉著我的手說︰"老李，改天單獨聊聊......我可能真的需要听听你的建議。"
我點點頭，看著小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突然覺得，也許這就是教育的意義——它不是確保成功的捷徑，而是讓人擁有選擇的權利和思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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