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0元的銷冠
空調冷氣吹得我後頸發涼。坐在對面的女人——hr總監林芳，正用指甲敲擊著桌面。她四十出頭，燙過的頭發扎成緊繃的馬尾，嘴角有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像兩把刻刀。
"你為什麼來這里？"她突然開口，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我調整了下廉價領帶︰"來面試銷售崗位。"
"我是問，"她拿起我的簡歷抖了抖，"為什麼選擇我們公司？"
玻璃門外的辦公區傳來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工位上那些銷售員像被上了發條的玩具，機械地重復著話術。三個月沒找到工作的焦慮在我胃里翻騰，我決定說實話︰"投了二十多份簡歷，只有你們通知我來面試。"
林芳的眉毛挑了起來，染成棕色的發根露出半厘米白茬。"你覺得我們公司哪里吸引你？"
"貴司在招聘網站寫的雙休。"我瞥見她胸牌上鍍金已經剝落的"hr總監"字樣，"雖然現在我知道是假的。"
她的指甲在簡歷上劃出凹痕︰"你覺得能成為銷售冠軍嗎？"
"前五應該沒問題。"我實話實說，"我剛轉行做銷售，冠軍需要時間積累。"
"呵。"她突然把簡歷摔在桌上，"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窗外的陽光把她的眼鏡片照成兩片白斑。我數著她西裝領口別著的三枚鍍金胸針，想起上個月面試時那個說我"缺乏狼性"的ceo。
"林總監，"我盡量保持語氣平穩，"您當過銷售冠軍嗎？"
她的表情凝固了︰"什麼意思？"
"如果您當過，就該知道冠軍不僅靠能力，還要看產品、客源、運氣。"我指著窗外，"那些打電話的同事，有幾個是冠軍？"
"我們上季度就有三個！"她的聲音突然拔高，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你自己做不到，就覺得別人也做不到？典型的失敗者思維！"
辦公區有人轉頭張望。我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敲出《命運交響曲》的節奏——這是我從心理學文章學到的緩解焦慮的方法。
"底薪五千，要求月業績二十萬。"我指著招聘簡章，"按3提成算，冠軍月入才一萬出頭。真正的銷售冠軍會來嗎？"
林芳的臉漲成豬肝色︰"年輕人不要眼高手低！我們給的是成長機會！"
"機會？"我笑出聲，"您司在招聘網站評分2.3分，最新評論說"加班到凌晨三點"。"
她的香水味突然變得刺鼻，是那種廉價的玫瑰香精味。"像你這種態度，活該失業！"她猛地站起來，胸針叮當作響，"簡歷上空白期三個月，肯定是被上家公司開除了！"
"我是因為公司倒閉！"我的聲音在發抖，"您知道現在就業環境多差嗎？像您這樣——"
"我怎樣？"她雙手撐在桌上，指甲油剝落的指尖幾乎戳到我鼻子，"告訴你，像你這種廢物我見多了！三十歲還來應聘基層銷售，活在社會底層是有原因的！"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上個月房東催租的畫面和上周泡面的餿味一起涌上來。"那您呢？"我抓起包站起來，"四十多歲還在小公司當hr總監，靠踐踏求職者找存在感？"
整個辦公區突然安靜。她的嘴唇顫抖著，法令紋更深了︰"滾出去！"
"求之不得。"我把一次性水杯重重放在桌上，"祝貴司早日找到月薪五千的銷售冠軍。"
摔門時我用了十成力，玻璃震得嗡嗡響。電梯里有個眼圈發青的年輕人在抽煙，他瞥見我扯松的領帶︰"也是來面試銷售的？"
"面完了。"我按下1樓按鈕。
年輕人吐了個煙圈︰"這破公司半年換了三批銷售，上周冠軍被挖走時，林巫婆在辦公室摔了三個杯子。"
面試交鋒
面試官落座後，掃了眼我的簡歷，眼神里滿是不耐煩︰“你為什麼來這里？”
我深吸一口氣︰“因為看到招聘信息，想來面試。”
“為什麼來面試？”她重復問題，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嘲諷。
“我目前沒工作，需要一份收入。”我攥緊掌心，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她嗤笑一聲，將簡歷甩在桌上︰“為什麼選我們公司？”
“投了簡歷，人事說通過初篩，讓我來的。”我盯著她翹起的二郎腿，努力保持平靜。
“哪里通過了？”她歪著頭，涂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指敲擊桌面，“就憑你這簡歷，連個完整項目經驗都沒有？”
我握緊拳頭︰“我認為自己學習能力強，適應力也......”
“學習能力強？”她打斷我，聲音拔高，“市場部要的是能立刻開單的人，不是來這交學費的！你覺得你能當銷售第一嗎？”
“短期內可能不行。”我咬了咬牙，“但我能保證穩定在前幾名，逐步提升。”
“連想都不敢想，還做什麼銷售？”她猛地拍桌，“不想當將軍的士兵，根本不配拿工資！”
“那您當過第一嗎？”我突然反問，喉嚨發緊，“如果真有本事做到行業頂尖，會在這卡著新人的簡歷挑刺？”
她的臉瞬間漲紅︰“你什麼意思？嫌公司小？年輕人就該腳踏實地，別眼高手低！”
“腳踏實地不是畫大餅！”我騰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底薪5000，提成還得扣稅，連社保都按最低標準交，您告訴我，拿什麼沖第一？那些月入十幾萬的銷冠，會來您這討飯吃？”
“嫌錢少就滾！”她猛地起身，桌上的水杯晃了晃，水濺在我的簡歷上，“現在的年輕人，吃不了苦還挑三揀四，活該找不到工作！”
“彼此彼此。”我抓起濕透的簡歷，冷笑一聲，“您這種只會pua、連員工基本待遇都給不起的公司，才是行業蛀蟲。”
摔門而出時，走廊的穿堂風裹著她尖利的咒罵︰“就你這態度，一輩子都吃不上飯！”我攥著被水暈染的簡歷，突然笑了——這場面試，倒讓我看清了比失業更可怕的，是有些人把壓榨當成理所當然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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