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消散的瞬間，山谷中響起細碎的嗡鳴，像是無數怨魂在低語。那聲音不似風聲，也非蟲鳴，倒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耳膜上輕輕刮擦，听得人心頭發麻。肖飛握緊手中長劍，玄鐵鍛造的劍身還殘留著斬斷木樁時迸發的靈力，此刻正微微震顫，仿佛在呼應著這詭異的嗡鳴。他抬眼掃過祭壇周圍，數十根被斬斷的木樁截面處，黑色霧氣雖已散去，卻留下一圈圈深褐色的焦痕，如同凝固的血痂。
“這陣法比想象中復雜。”肖飛的聲音壓得很低，目光落在腳下的土地上。地面看似尋常，甚至還長著幾叢貼地的青苔，但他能感覺到，每一根木樁斷裂的位置，都隱隱透著一股微弱卻頑固的吸力，“每根木樁都連著地底的脈絡，恐怕已影響青丘的靈脈根基。”
雅玲正捧著那塊碎裂的令牌細看。令牌是黑曜石質地，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光澤，斷裂處參差不齊，顯然是被人暴力損毀。她指尖輕輕撫過骷髏印記邊緣的裂紋，那印記刻得極深，邊緣卻纏著幾縷灰敗的狐毛，細如蠶絲，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
“令牌材質是魔域的黑曜石，卻纏著青丘的狐毛。”雅玲將令牌湊到鼻尖輕嗅，眉頭微蹙，“有魔氣，也有狐族的靈息，還有……一絲極淡的血腥氣。動手的人，既懂魔界術法，又熟悉青丘的情形。”
引路的狐妖名叫青影，是只修行三百年的赤狐，此刻尾巴上的毛根根倒豎，像是一柄炸開的掃帚。他一直警惕地盯著祭壇四周，此刻忽然渾身一僵，琥珀色的眼珠死死盯住祭壇深處的陰影——那是祭壇後方一處被巨石遮擋的角落，光線本就昏暗，此刻更是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那里……有東西在動。”青影的聲音帶著顫音，爪子不自覺地摳進泥土里，帶出幾星濕泥。
肖飛與月飛對視一眼，同時握緊了兵器。月飛的長劍“嗡”地一聲出鞘半寸，劍身流轉的銀輝瞬間照亮了那片陰影。就在光線觸及陰影的剎那，幾只巴掌大的黑色甲蟲慢悠悠地爬了出來。它們的外殼油光 亮，像是被瀝青浸透，爬行時發出“沙沙”的輕響，所過之處，原本濕潤的地面竟迅速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連青苔都瞬間失了綠意。
“是蝕靈蟲！”月飛低喝一聲，手腕翻轉，長劍帶起一道凌厲的劍氣劈了過去。誰知那甲蟲反應極快，不等劍氣及身，便“嗖”地一下鑽入泥土，只留下幾個指甲蓋大小的洞口，洞口邊緣還冒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以靈脈為食，難怪靈桃樹會枯萎。”月飛收劍而立，眉頭緊鎖，“這蟲子是魔界培育的邪物，尋常刀劍傷不了它們，只能用至純的靈力煉化。”
肖飛蹲下身，指尖輕輕按在其中一個洞口邊緣。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傳來，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靈力緩緩探入。就在靈力觸及地底某樣東西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反撲回來，帶著濃烈的腥腐氣，像是有無數雙冰冷的手在拉扯他的經脈。
“唔。”肖飛悶哼一聲，猛地收回手，指尖已泛出淡淡的青黑色。他甩了甩手腕，臉色凝重，“地底有更強的黑暗氣息，比引煞陣的力量精純百倍。引煞陣只是表象，用來聚集周圍的邪氣，真正的陣眼藏在更深的地方。”
雅玲連忙取出隨身攜帶的療傷丹藥，遞了一顆給肖飛“先壓制住寒氣。這蝕靈蟲既然以靈脈為食，必然是沿著靈脈的走向活動，或許能順著它們的蹤跡找到陣眼。”
青影湊近洞口聞了聞，尾巴輕輕搖擺“這黑氣里有‘腐心草’的味道，青丘後山的懸崖下長了很多，那里的靈脈波動一直很奇怪，會不會……”
“去看看。”肖飛服下丹藥，體內的寒意稍稍緩解，“青影帶路，月飛斷後，注意警戒，這山谷里恐怕不止這些東西。”
四人立刻動身，沿著山谷西側的小路往後山走去。越往里走，霧氣越發濃重，能見度不足丈許，空氣中的腐氣也越來越重。腳下的土地漸漸變得松軟，偶爾能踩到一些碎裂的獸骨，顯然這里很久沒有生靈靠近了。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忽然傳來“ 嚓”一聲脆響，像是有人踩斷了枯枝。月飛立刻抬手示意停下，長劍橫在胸前，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誰在那里？”
霧氣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那是個穿著破舊狐族服飾的老嫗，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手里拄著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渾濁的眼楮里沒有絲毫神采。
“是……是狐婆婆？”青影愣住了，“您不是十年前就失蹤了嗎？怎麼會在這里？”
老嫗沒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肖飛手中的長劍，嘴角慢慢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露出幾顆發黑的牙齒。她的喉嚨里發出“ ”的聲響，像是有痰卡在那里，接著，她緩緩抬起木杖，指向肖飛身後的霧氣。
肖飛心中一凜，猛地回頭，只見霧氣中不知何時出現了數十個身影，個個面色青黑，眼神空洞，正是被邪氣侵蝕的狐族族人！他們的動作僵硬，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一步步圍了上來，嘴里還喃喃著模糊的話語“……祭品……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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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是被魔氣控制的族人！”雅玲迅速祭出靈玉，玉光擴散開來，形成一道淡藍色的屏障，將眾人護在中間，“他們還有神智，別下死手！”
月飛長劍揮舞，劍氣將沖在最前面的幾個族人逼退，卻不敢真的傷到他們“這些人被邪氣侵體太久，已經快被同化了，必須盡快找到陣眼，否則他們都會變成沒有神智的怪物！”
老嫗看著被屏障擋住的族人，臉上的笑容越發詭異。她猛地將木杖往地上一頓，“砰”的一聲，地面竟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些被控制的族人像是受到了某種指令，忽然加快速度，瘋狂地撞擊著屏障。
雅玲咬著牙維持著屏障，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撐不了多久，必須想辦法突圍！”
肖飛目光掃過老嫗，忽然發現她的脖頸處有一道極細的黑色紋路，與之前令牌上的骷髏印記隱隱呼應。他心中一動，對月飛道“牽制住族人，我去拿下那個老嫗！”
話音未落，肖飛已身形一閃，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向老嫗。老嫗似乎沒料到他動作這麼快，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急忙揮動木杖，幾道黑氣從杖頭射出，直取肖飛面門。
肖飛不閃不避，長劍在身前劃出一道圓弧，靈力迸發，將黑氣盡數斬散。他欺身而上，手腕翻轉，長劍直指老嫗脖頸處的黑紋。就在劍尖即將觸及黑紋的瞬間，老嫗忽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身體竟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迅速干癟下去，轉眼就化作一灘黑泥，只留下那根木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隨著老嫗的消失，那些被控制的族人動作猛地一滯，眼神中的空洞漸漸褪去些許，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雅玲趁機加大靈玉的力量，淡藍色的光芒包裹住他們，將體內的邪氣一點點逼出。
“她不是狐婆婆。”青影看著那灘黑泥，聲音發顫，“是……是‘影煞’，能模仿生靈的形態，專門吸食生魂。”
肖飛撿起地上的木杖，發現杖身刻滿了細小的符文，與引煞陣的符文如出一轍。他將木杖湊到鼻前聞了聞，眉頭皺得更緊“這木杖是用靈脈核心的木頭做的，難怪能控制被邪氣侵蝕的族人。看來陣眼就在附近，而且與靈脈核心相連。”
月飛走到一個剛剛清醒的狐族族人身邊，扶著他坐下“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那族人咳了幾聲，聲音沙啞“我們……我們是來後山尋找失蹤的伙伴的，走到這里就被霧氣困住了。然後……然後看到一個黑影，接著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雅玲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松了口氣“邪氣還沒侵入心脈，休養幾天就能恢復。其他人也一樣，先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們繼續找陣眼。”
青影自告奮勇留下來照顧族人“我在這里看著他們，你們快去快回，後山懸崖那里真的很不對勁，我以前跟族里的獵手去過一次，那里的石頭都是黑色的，連草都長不活。”
肖飛點頭“小心些，有情況就用這個傳訊。”他遞給青影一枚傳訊符，隨即與月飛、雅玲繼續往後山懸崖走去。
霧氣越來越濃，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連月飛的劍輝都只能照亮眼前三尺之地。空氣中的腐心草氣味濃得化不開，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讓人幾欲作嘔。
忽然，雅玲懷中的靈玉猛地發燙，她驚呼一聲，連忙將靈玉取出。只見靈玉通體赤紅，光芒卻黯淡了許多，像是被什麼東西壓制著。
“靈玉在示警，前面有很強的邪氣，而且……”雅玲話沒說完，腳下忽然一空，三人竟踩碎了一層薄薄的腐土，朝著下方墜落而去。
下墜的瞬間，肖飛迅速攬住雅玲的腰，月飛則一劍刺入旁邊的岩壁，借著反作用力減緩下落的速度。不知墜落了多久，他們“砰”地一聲摔在一片松軟的土地上，幸好下方是厚厚的腐葉，才沒受重傷。
“這里是……”雅玲掙扎著爬起來，靈玉的光芒漸漸穩定下來，照亮了周圍的環境。他們似乎身處一個天然的溶洞中，洞壁上布滿了奇形怪狀的鐘乳石，散發著幽幽的綠光。而在溶洞的最深處，隱約能看到一座巨大的石台，上面刻滿了與引煞陣相似的符文。
“陣眼！”肖飛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里就是引煞陣的核心！”
三人互相攙扶著朝石台走去，越靠近石台，空氣中的黑暗氣息就越濃郁，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石台周圍散落著數十具白骨，看形態既有狐族，也有人族，顯然都是被當作祭品害死的。
石台上擺放著一個黑色的鼎爐，爐口冒著絲絲黑氣，鼎身刻著一個巨大的骷髏印記，與令牌上的印記一模一樣。而在鼎爐旁邊，插著一柄斷裂的長劍，劍柄上刻著人族的圖騰。
“是人族的‘裂山劍’，”月飛認出了那柄劍，“是十年前鎮守青丘邊界的李將軍的佩劍，他當年就是追查魔界余孽時失蹤的……”
雅玲走到鼎爐前，仔細觀察著爐口的黑氣“這鼎爐在提煉邪氣，將引煞陣聚集的黑暗氣息轉化為精純的魔氣，再通過靈脈輸送到青丘各處。靈桃樹枯萎，族人被侵蝕，都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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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飛走到斷裂的裂山劍旁，蹲下身查看“劍是被人從中間斬斷的，切口很整齊，像是被某種蘊含巨力的兵器所傷。李將軍實力不弱，能斬斷他佩劍的，絕非普通魔修。”
就在這時，鼎爐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爐口的黑氣噴涌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發出低沉的笑聲，聲音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找到這里，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你是誰？”肖飛握緊長劍，警惕地盯著人影，“是你操控了引煞陣，挑撥兩族關系？”
人影緩緩轉過身，霧氣散去些許，露出一張被黑氣籠罩的臉，只能看到一雙閃爍著紅光的眼楮“挑撥？我只是在幫你們看清現實而已。人族與狐族，本就該互相吞噬，只有黑暗才能帶來真正的平衡。”
“胡說八道！”月飛怒喝一聲，長劍直指人影，“你到底是誰？是不是魔界余孽？”
人影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余孽？等我用這青丘的靈脈喚醒魔神，整個三界都會成為黑暗的樂園，到時候你們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力量！”
話音未落，人影猛地揮手，鼎爐中的黑氣瞬間化作數條黑色長鞭，朝著三人抽了過來。肖飛三人迅速閃避，長鞭抽在洞壁上，堅硬的鐘乳石瞬間碎裂，碎石飛濺。
“小心，這黑氣有腐蝕性！”雅玲祭出靈玉，玉光形成屏障擋住一條長鞭，屏障接觸到黑氣的地方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響，竟被腐蝕出幾個小洞。
肖飛眼神一凜，知道硬拼不行，必須找到人影的弱點。他注意到人影的腳下始終踩著石台的中心，那里的符文比別處更加明亮，顯然是力量的源泉。
“月飛，掩護我！”肖飛低喝一聲，身形一閃，朝著石台沖去。月飛立刻會意，長劍揮舞，劍氣不斷斬向人影，吸引他的注意力。
人影果然被月飛牽制，一時沒注意到肖飛。肖飛趁機躍上石台，長劍凝聚全身靈力，狠狠刺向符文最亮的位置。
“噗嗤”一聲，長劍沒入石台半寸，石台劇烈震動起來，符文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人影發出一聲慘叫，身體竟開始變得透明“不！我的計劃！”
隨著符文失效，鼎爐中的黑氣迅速消散，人影也漸漸淡去，只留下一聲不甘的嘶吼“我還會回來的……青丘的靈脈，終究會屬于黑暗……”
人影消失後，溶洞中的黑暗氣息迅速退去，靈玉重新煥發出柔和的光芒。肖飛拔出長劍，石台的裂縫中滲出清澈的液體，帶著濃郁的靈脈氣息。
“陣眼破了。”雅玲松了口氣，走到石台邊看著那些液體，“是靈脈的本源，看來青丘的靈脈還有救。”
月飛撿起那柄斷裂的裂山劍，沉默片刻“李將軍應該是發現了這里的陰謀，才被滅口的。這柄劍，我要帶回去，告訴人族真相。”
肖飛點點頭，看著溶洞外漸漸散去的霧氣“引煞陣已破，迷霧應該也會慢慢消散。但那個黑影說的魔神，還有他提到的喚醒計劃，恐怕才是真正的麻煩。”
雅玲撫摸著靈玉，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而且，他能操控影煞，使用魔界術法，還熟悉青丘的靈脈，背後一定還有同黨，甚至可能……就在兩族之中。”
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迷霧的源頭雖已找到，但籠罩在青丘上空的陰影，似乎才剛剛開始蔓延。他們知道，接下來的路，將會更加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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