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余音
靈珠化作的光點落在歸墟封印上時，肖飛的指尖還殘留著觸踫封印的微涼觸感。那光點像是被封印的金光溫柔接住，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只在接觸的瞬間漾開一圈淺金色的漣漪，隨後便徹底融入封印之中。原本就縈繞在封印表面的金光驟然明亮起來，不再是此前帶著幾分凜冽的守護之光，反倒像被溫水浸過般，泛著柔和的暖意，將歸墟入口處的昏暗驅散了大半。
風從歸墟深處吹來，裹挾著那首斷斷續續流傳了千百年的歌謠。往日里，這歌聲總帶著幾分縹緲的孤寂，像是有人在遙遠的時空里獨自吟唱，而此刻，曲調卻變得格外溫柔，每一個音符都像是落在心尖的羽毛，輕輕拂過，帶著難以言喻的安寧。肖飛抬手撫上封印，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卻奇異地讓他緊繃了許久的心弦緩緩松弛下來。他望著那片愈發璀璨的金光，喉結輕輕滾動，聲音很輕，卻清晰地消散在歸墟的風里︰“玄穹，你終于可以安息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歸墟深處的歌聲似乎頓了頓，隨後又繼續流淌，只是那旋律里，好像多了幾分釋然。
肖飛站在原地，指尖依舊貼著封印，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回了初遇玄穹的那年。那時他還是昆侖山上剛修煉出人形的靈玉精，懵懂地偷溜下山，卻在人間的亂葬崗里遇到了被魔族重傷的玄穹。彼時的玄穹一身銀白戰甲染滿鮮血，手中的長槍拄在地上，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可即便如此，他看向魔族追兵的眼神依舊銳利如刀，絲毫沒有半分退縮。
“小家伙，躲遠點。”玄穹注意到躲在墓碑後的他，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依舊溫和。
那時的肖飛還不懂什麼是守護，只覺得眼前這個渾身是傷的仙人很厲害，也很可憐。他憑著靈玉精天生能滋養靈氣的本事，悄悄將自身的靈氣渡給玄穹，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漸漸恢復了幾分血色，然後握著長槍，轉身將追來的魔族盡數斬殺。
後來他才知道，玄穹是仙界最年輕的上仙，是玉帝欽點的五界守護者，常年游走在五界邊境，斬殺那些試圖破壞五界安寧的妖魔。也是從那天起，他便跟在了玄穹身邊，從一個懵懂無知的靈玉精，漸漸成長為能與他並肩作戰的伙伴。
“在想什麼？”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肖飛回過神，轉身便看到重樓提著一壺桂花酒，緩步走來。魔界的少主依舊是那身玄色衣袍，只是往日里帶著幾分桀驁的眉眼，此刻卻難得地柔和了許多。
肖飛收回放在封印上的手，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重樓走到他身邊，將手中的酒壺遞過去︰“玄穹這小子，這輩子都在為五界奔波，如今總算是能真正歇下來了。”他望著歸墟封印上的金光，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慨，“當年在魔界禁地，若不是他拼著損耗仙力救我，我恐怕早就成了魔族內亂的犧牲品。”
肖飛接過酒壺，拔開塞子，一股濃郁的桂花香撲面而來。這是玄穹最喜歡的桂花酒，當年他們三人總喜歡在瑤池的桂樹下，一邊飲酒，一邊聊著五界的趣事。他仰頭喝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口中散開，帶著幾分甘甜，卻也讓眼眶不由自主地發熱。
“還記得嗎？上次我們在瑤池喝酒，玄穹還說，等解決了域外濁霧的事，要陪我們去人間的江南看看，說那里的七夕最是熱鬧。”肖飛輕聲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懷念。
重樓聞言，也想起了那段時光，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那小子，每次說起江南，眼楮都發亮。可惜，他終究還是沒能去成。”
兩人並肩站在歸墟入口，沉默地飲著酒，只有歸墟深處的歌聲，依舊溫柔地流淌著。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肖飛抬頭望去，只見白毛小狐帶著幾只通體雪白的小狐狸，快步走來。妖界的狐帝如今已將王位傳給了族中子弟，平日里最喜歡帶著這些小狐狸四處游歷，只是每次歸墟有動靜，她總會第一時間趕來。
“肖飛，重樓，你們也在啊。”白毛小狐走到兩人身邊，目光落在歸墟封印上，眼中滿是欣慰，“靈珠已經融入封印了嗎？看來玄穹這次，是真的放下所有牽掛了。”
肖飛點頭，將手中的酒壺遞給她︰“嘗嘗吧，是玄穹最喜歡的桂花酒。”
白毛小狐接過酒壺，淺酌一口，桂花香在口中散開，讓她想起了當年在妖界的月華宴上，玄穹與狐帝對飲的場景。那時的玄穹還很年輕，眉眼間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意氣風發，與狐帝聊起五界的未來，眼中滿是憧憬。
“還記得月華宴上，玄穹說，他最大的心願，就是五界能永遠和平，生靈都能安居樂業。”白毛小狐輕聲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感慨，“如今，他的心願總算是實現了。”
重樓看著她，語氣帶著幾分打趣︰“你這小狐狸，平日里沒個正經，怎麼一說起玄穹，就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白毛小狐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反駁，只是將酒壺遞還給肖飛，目光再次投向歸墟封印︰“玄穹為五界付出了這麼多，我們這些活著的人，總要替他好好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肖飛聞言，心中一動。他想起玄穹臨終前，將記載著守護之法的筆記和槍譜交給自己時的模樣，那時玄穹的氣息已經很微弱，卻依舊緊緊握著他的手，反復叮囑他，一定要守護好五界，守護好身邊的人。
“你說得對。”肖飛握緊了手中的酒壺，眼神變得堅定起來，“玄穹雖然不在了，但他的守護之心，我們會替他傳承下去。五界的和平，我們會用生命去守護。”
重樓看著肖飛眼中的堅定，贊同地點了點頭︰“魔界會永遠與仙界、妖界站在一起，共同守護五界。”
白毛小狐也用力點頭︰“妖界也是。只要五界有需要，我們隨時都會出手。”
三人相視一笑，之前的傷感漸漸被堅定的信念取代。歸墟深處的歌聲依舊溫柔，封印上的金光愈發璀璨，仿佛在回應著他們的誓言。
幾日後，玉帝在瑤池舉辦了一場特殊的宴會，邀請了五界的守護者。宴會上，沒有往日的歌舞升平，只有淡淡的桂花香彌漫在空氣中。玉帝將玄穹留下的那壇桂花酒取出，親自為每一位守護者斟上一杯。
“這壇酒，是玄穹生前親手釀的，他說等五界真正和平的那一天，要與大家一同分享。”玉帝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卻依舊堅定，“如今，他的心願實現了，我們便替他，將這壇酒喝了。”
肖飛端起酒杯，望著杯中澄澈的酒液，仿佛看到了玄穹釀酒時的模樣。那時的玄穹褪去了戰甲，一身素白的衣袍，在瑤池的桂樹下，小心翼翼地將桂花放進酒壇，眼中滿是期待。
“敬玄穹。”肖飛舉杯，聲音清晰而堅定。
“敬玄穹！”其他守護者也紛紛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醇厚的酒香在口中散開，帶著玄穹的祝福，也帶著他們對玄穹的思念。
宴會結束後，肖飛獨自一人來到瑤池的桂樹下。這棵桂樹是玄穹親手栽種的，如今已長得枝繁葉茂，每年秋天，都會開滿金色的桂花。他伸手撫上樹干，仿佛能感受到玄穹殘留的氣息。
“玄穹，你看，五界現在很和平，大家都很好。”肖飛輕聲說道，“你的《守護錄》，我已經傳給了五界的年輕守護者，他們都很努力，一定會替你守護好這五界。”
一陣風吹過，桂樹上的桂花紛紛飄落，落在肖飛的肩頭，像是玄穹的回應。肖飛抬頭望著漫天飛舞的桂花，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他知道，玄穹從未離開。他化作了歸墟封印上的金光，化作了瑤池桂樹上的花香，化作了五界生靈心中的守護信念，永遠陪伴在他們身邊。
日子一天天過去，五界依舊保持著和平與安寧。人間的“守護日”依舊每年舉辦，百姓們舉著玄穹的畫像，在街頭游行，講述著他守護五界的故事。妖界的月華草長得愈發茂盛，每年月華宴上，妖們都會飲著融入月華草的酒，懷念著玄穹。魔界的隕星祭依舊如期舉行，重樓會親自釀一壇桂花酒，放在禁地的隕星碎片旁，敬那位曾經並肩作戰的摯友。冥界的忘川河畔，憶夢鏡依舊映照著玄穹守護五界的片段，過往的魂魄路過，都會駐足凝望，向這位偉大的守護者致敬。
肖飛依舊時常會去歸墟，站在封印前，听著歸墟深處溫柔的歌聲，感受著封印上溫暖的金光。他知道，玄穹一直在那里，守護著這五界，也守護著他們這些曾經並肩作戰的伙伴。
有時，他會帶著《守護錄》，坐在歸墟旁，給五界的年輕守護者們講述玄穹的故事。看著那些年輕的面孔上滿是堅定的信念，肖飛總會想起當年的自己，想起當年的玄穹。他知道，守護的信念會一代代傳承下去，玄穹的故事，也會永遠流傳在五界之中。
歸墟的風依舊吹拂著，歌聲依舊溫柔。封印上的金光，像一顆永不熄滅的星辰，照亮著五界的每一個角落。玄穹的名字，成為了五界永恆的傳說，而他的守護之心，也化作了五界生靈心中最堅定的信念，生生不息，永遠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