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崖下桂香稠︰暮春的江南總裹著一層薄紗似的霧，烏篷船的櫓聲撥開晨霧，將滿船游客送往青石鎮外的碎星崖。阿棠站在渡口的老樟樹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掛著的桂花木牌——那是三年前玄穹虛影在斷橋顯形時，落在她發間的金桂所制，木紋里至今留著淡淡的甜香。
“阿棠姑娘，今日還是去碎星崖講古嗎？”撐船的老周將竹篙往岸邊一點，船身穩穩靠岸。艙里探出幾張好奇的臉，其中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繪有玄穹持槍圖案的紙扇，“我要听玄穹仙將用承影劍斬濁霧的故事！”
阿棠笑著點頭，提起竹籃踏上船頭。籃里鋪著青布，放著剛蒸好的玄穹桂花糕，蒸騰的熱氣混著桂花香，在霧中暈開暖融融的甜。三年前碎星崖還是青石鎮人避之不及的荒崖，藤蔓爬滿開裂的岩壁，風掠過崖底時總帶著股陰冷的氣息，鎮里老人說那是“被濁霧啃過的地方”。直到五界封印域外濁霧的消息傳來，玄穹的故事順著太湖的水漂進青石鎮，有人提議︰“不如把碎星崖拾掇拾掇，讓外頭人也听听仙將的事。”
阿棠當時第一個舉手。她忘不了三年前那個黃昏，自己在斷橋邊撿到那朵金桂時的場景——花瓣上還沾著淡淡的金光，湊近聞能嗅到瑤池桂花特有的甜香，後來才知道，那是玄穹虛影與玉帝對話時，從雲端落下的饋贈。她覺得自己與玄穹的故事有緣，便自告奮勇當起了“故事向導”；她娘則領著鎮上的婦人們，用瑤池桂樹的種子釀桂花蜜、蒸桂花糕，李老漢還琢磨著用碎星崖下的泉水釀“守護酒”，日子漸漸從冷清變得紅火。
烏篷船行至崖下碼頭時，霧氣已散了大半。碎星崖的岩壁上，當年被濁霧侵蝕的裂痕早已愈合，只在向陽處留著幾道淺金色的痕，游客們都叫它“玄穹印”。有細心的游客會發現，每到晴天正午，陽光落在“玄穹印”上，會映出細碎的光斑，像極了玄穹殘力凝成的光屑。崖頂新修的木棧道順著山勢蜿蜒，欄桿上纏著鎮上姑娘們編的桂花藤，走在上面滿是桂香。棧道盡頭的觀景台中央，立著一塊青石碑，上面刻著玄穹那句“只要五界還有一人需要守護，我便不會停下”，碑前常年擺著游客獻上的桂花枝，有時還會有孩童留下的木槍玩具。
“大家看崖壁上那片淡金色的印記，”阿棠領著游客沿棧道上行，指尖輕輕指向岩壁，“當年域外濁霧就是從這里噴涌而出，那霧邪性得很，能消解所有靈氣，昆侖山上的仙草沾到一點，瞬間就枯成了灰。玄穹仙將那時候已經化作殘魂，卻早早就留下了後手——他把自己的殘力封在魔界的隕星碎片里，還把時空之核的下落刻在碎石上，才讓肖飛大人和重樓大人能順利取到核，守住了五界。”
人群中響起輕輕的驚嘆，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掙脫母親的手，小跑到岩壁前，小手輕輕貼著“玄穹印”︰“仙將是不是特別厲害？他就不怕濁霧傷到自己嗎？”
阿棠蹲下身，從竹籃里拿出一塊裹著油紙的桂花糕遞給她︰“他當然怕，但他更怕咱們這些百姓受苦。你嘗這桂花糕，用的是瑤池桂樹的種子種出來的桂花，當年玄穹仙將最喜歡喝瑤池的桂花釀，我們就想著把桂香做進糕里，讓大家吃著甜，也能記住他的好。”
小姑娘咬了一口桂花糕，眼楮瞬間亮了起來，嘴角沾著細碎的桂花屑︰“好甜！比我娘做的紅豆糕還甜！像仙將的故事一樣甜！”
眾人都笑了，阿棠起身繼續往前走，棧道旁的石縫里隨處可見泛著淡金光的月華草——那是去年白毛小狐親自送來的種子，小狐說這草能滋養靈氣，種在碎星崖旁，也算替玄穹守著這片他曾拼命守護過的土地。風拂過草葉，沙沙聲像是在附和她的講述，將玄穹與肖飛並肩對抗濁霧、承影劍引來歸墟金光的細節，一字一句送進每個游客耳中。有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听得入了神，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要是當年我爹還在，肯定也會來听這故事，他最敬這樣的英雄。”
行至觀景台時，日頭已升到半空。遠處的太湖波光粼粼，漁船的白帆像撒在水面的碎銀；近處的青石鎮白牆黛瓦，炊煙裊裊升起，混著桂香飄向崖頂。幾個穿著仙童服飾的孩童在碑前玩耍，他們穿著鎮上裁縫鋪做的淺藍仙袍，手里拿著木匠鋪打的小木槍，正模仿著《守護錄》里記載的“守護槍法”，稚嫩的喝喊聲“哈！嘿！”引得游客紛紛拿出紙筆記錄，還有人掏出相機拍照。
“那是鎮上學堂的孩子，”阿棠笑著解釋，“王先生每天午後都會帶他們來這里，先教他們讀玄穹的故事，再教他們練簡單的槍法。孩子們都說，長大了要像玄穹仙將一樣，守護咱們江南，守護整個五界。”
正說著，遠處傳來熟悉的馬蹄聲，“嗒嗒”地踩在石板路上。阿棠回頭，看見鎮西的李老漢趕著馬車過來，馬車上裝著幾壇陶土酒罐，罐身上貼著鮮紅的紙，上面是鎮上教書先生寫的“守護酒”三個大字，字體遒勁有力。李老漢勒住馬，粗啞的嗓門在崖頂回蕩︰“阿棠，今日的守護酒釀好了，我給觀景台的鋪子送些來！”
游客們好奇地圍了過去，李老漢索性停下馬車，打開一壇酒的封泥。醇厚的酒香混著清甜的桂香瞬間飄了出來，引得人直咽口水。“這酒用的是碎星崖下的泉水，甘甜得很，還加了瑤池的桂花和龍虎山的地心石粉末，”李老漢拿起旁邊的木勺，舀起一勺酒遞給身邊一位游客，“當年封印濁霧的時候，就是靠這五界靈物合力才成，我們這酒啊，也算沾了靈物的靈氣，喝著安心！”
那游客嘗了一口，眼楮一亮︰“好酒！入口綿柔，還有股桂香，喝完心里暖暖的！”
其他游客也紛紛要嘗，李老漢笑得合不攏嘴，又打開兩壇酒。有人嘗過後掏出銅錢，說要多買幾壇帶回去，讓家里人也嘗嘗“守護的味道”；還有人問能不能多帶些桂花糕，說要送給朋友。阿棠看著這熱鬧的場景，忽然想起三年前濁霧剛消散時的模樣——那時候碎星崖下一片荒蕪，鎮里人提起“域外濁霧”還心有余悸，晚上都不敢出門。如今崖上草木繁盛，游客往來不絕，連孩子們都能笑著說出玄穹的故事，她忽然覺得，那些逝去的英雄從未真正離開，他們的精神就像這桂香、這酒香，融進了江南的風里，留在了百姓的心里。
午後的陽光漸漸西斜，金色的光灑在觀景台上，給青石碑鍍上了一層暖光。阿棠送走最後一批游客時，崖頂的風帶著些涼意，吹得她額前的碎發飄了起來。她走到青石碑前，將竹籃里剩下的桂花糕輕輕擺在碑前，又從懷里掏出那枚桂花木牌，指尖摩挲著上面的紋路，然後輕輕貼在碑上。
木牌與石碑相觸的瞬間，她仿佛听見一陣輕柔的笑聲，那笑聲溫和又安心，像極了三年前玄穹虛影在斷橋與玉帝對話時的語氣。她愣了愣，再仔細听時，只有風拂過月華草的沙沙聲，但她心里卻格外踏實，仿佛玄穹真的在回應她。
遠處的烏篷船又開始搖櫓，“咿呀”的櫓聲里混著游客的談笑聲，還有孩童們練槍的吆喝聲，這些聲音順著風飄來，滿是生機。阿棠抬頭望向崖頂的天空，晚霞將雲層染成了金紅色，像極了玄穹當年用殘力凝成的光盾，溫暖又有力量。她知道，明日清晨，還會有新的游客乘著烏篷船來碎星崖，還會有新的故事在這里流傳，而玄穹的名字，會像這江南的流水、崖上的桂樹，年復一年，生生不息。
回到鎮上時，天已經擦黑了。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著煙，空氣中飄著桂花糕的甜香和守護酒的醇香，還有飯菜的香味。阿棠的娘正站在院門口等她，手里拿著一塊剛蒸好的桂花糕，油紙還帶著熱氣︰“今日听故事的人多嗎？我看你竹籃空了，又蒸了些糕，明日你帶去崖上。”
阿棠接過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桂香在舌尖散開，暖意在胃里蔓延。她望著院里曬著的桂花，那些桂花被曬得金黃，鋪在竹匾里，滿院都是桂香。她忽然想起玄穹虛影消散時說的那句“五界安寧，我便無牽掛”，心里泛起一陣柔軟——是啊，如今五界和平，江南安穩，百姓們能安穩地過日子，能笑著吃桂花糕、喝守護酒，這大概就是對英雄最好的紀念，也是對“守護”二字最好的傳承。
夜色漸深，碎星崖下的青石鎮漸漸安靜下來，只有偶爾傳來的犬吠聲和遠處烏篷船的櫓聲。崖頂的青石碑在月光下泛著淡光，月華草的葉子上凝結著露珠，映著滿天星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鑽。遠處的歸墟方向，似乎有輕柔的歌聲傳來，那歌聲溫和又悠遠，混著江南的夜風，輕輕落在碎星崖上，落在青石鎮的每一戶人家窗前，像是在訴說著一個關于守護與和平的永恆故事。
阿棠躺在床上，手里握著那枚桂花木牌，鼻尖還縈繞著桂香。她想著明日又能給游客講玄穹的故事，想著鎮上的日子會越來越紅火，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木牌上，木牌上的紋路似乎也泛著淡淡的光，像玄穹在無聲地守護著這片土地，守護著這里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