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伴劍影，香憶故人
凌霄殿的晨霧還沒散，玉帝就握著承影劍走出了殿門。指尖剛觸到劍柄，就傳來一絲熟悉的暖意——那是玄穹殘魂融入劍中時留下的溫度，三千年了，從未涼過。
殿旁的花樹長得正好，桂花的金粒綴滿枝頭，桃花的粉瓣沾著晨露，風一吹，香氣就裹著霧飄過來，漫過玉階，漫過殿檐，連遠處瑤池的水都沾了幾分甜意。玉帝沿著花樹下的小徑慢慢走，靴底碾過落在地上的花瓣，發出輕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耳邊輕輕跟著腳步。
“陛下，您又來看花了？”守殿的仙官捧著剛沏好的茶走過來，茶盞里飄著幾片桂花，“今年的花比往年開得更盛，連太上老君都說，這是仙界靈氣最足的年頭。”
玉帝接過茶，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石桌旁——那里放著兩把石椅，一把是他常坐的，另一把空著，椅面上總落著幾片花瓣，像是有人剛起身離開。“玄穹從前就喜歡在這里喝茶，”他輕輕吹了吹茶面的熱氣，聲音里帶著幾分懷念，“他說桂花茶要就著桃花香喝，才夠清甜。”
仙官愣了愣，隨即笑著點頭︰“難怪您每年都要在這石桌旁擺兩把椅子，原來是在等仙將回來。”
玉帝沒說話，只是抬手摸了摸承影劍的劍鞘。劍鞘上的血紋在晨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那是當年玄穹替他擋下魔氣時，血濺在劍上留下的痕跡。後來玄穹魂魄碎了，一縷殘魂融入劍中，這血紋就成了活的，每當桂花和桃花開時，就會跟著香氣輕輕發燙，像是在回應他的思念。
走了沒幾步，就听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抬頭一看，是肖飛提著一個竹籃走過來，籃里裝著剛從人間帶來的桃脯，還沾著人間的煙火氣。“陛下，您看我給您帶了什麼？”肖飛把竹籃遞過來，眼里滿是笑意，“人間的桃農說，今年的桃子甜，特意曬了些桃脯，我想著您和玄穹仙將都喜歡，就多帶了些。”
玉帝拿起一塊桃脯放進嘴里，甜意順著舌尖漫開，和記憶里的味道一模一樣——當年玄穹從人間帶回第一塊桃脯時，也是這樣的甜，他還笑著說“人間的果子比仙界的多了幾分煙火氣，更暖些”。“玄穹要是在，肯定會搶著吃，”玉帝嘴角彎了彎，目光落在承影劍上，“他從前總說，桃脯要就著桂花茶吃，才不膩。”
肖飛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劍，笑著補充︰“上次我來的時候，看到承影劍旁的桃花瓣都往劍鞘上飄，像是仙將在接花瓣呢。”他頓了頓，又說，“歸墟那邊的封印很穩，玄穹仙將的殘魂偶爾會去看看，每次我說起您在這里看花，他都會讓風捎來幾片桂花，落在您的肩頭。”
玉帝抬手摸了摸肩頭，果然沾著一片小小的桂花，金閃閃的，像是剛從枝頭落下來。他把桂花捏在手里，指尖傳來熟悉的暖意，像是玄穹的手輕輕踫了踫他的指尖。
再往前走，就到了花樹最密的地方。這里有一棵最老的桂花樹，樹干上刻著兩個小字——“穹”和“玉”，是當年玄穹喝醉了，用承影劍的劍尖刻的，刻完還笑著說“這樣就算過了千年，我們的名字也還在這樹上”。如今這兩個字被花瓣圍著，風吹過時，花瓣就繞著字轉，像是在守護著這兩個字。
玉帝靠在桂花樹下，把承影劍放在腿上，閉上眼楮。風裹著花香飄過來，耳邊像是響起了玄穹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陛下，你看今年的花多好，我們再喝一壇桂花酒好不好？”
他猛地睜開眼，以為能看到那個穿著銀袍的身影，可眼前只有滿樹的花，和落在劍鞘上的花瓣。但承影劍的血紋卻突然發燙，像是在安慰他。玉帝伸手握住劍柄，輕聲說︰“好，等你回來，我們就喝一壇桂花酒，就著桃花香喝。”
話音剛落，就听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幾個新來的仙童，手里拿著剛摘的桃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陛下，您看這桃花好看嗎？”最小的仙童舉起手里的花，眼里滿是好奇，“我們听老兵說，這花樹是玄穹仙將當年種的，是不是真的？”
玉帝點點頭，笑著摸了摸仙童的頭︰“是他種的，他說桃花暖，桂花甜，種在一起，仙界就永遠都是暖的。”
“那玄穹仙將在哪里呀？”另一個仙童歪著頭問，“我們想跟他學練劍，老兵說他的劍法最厲害。”
玉帝指了指腿上的承影劍，聲音溫柔︰“他就在這把劍里，在這花樹下，在每一縷花香里。你們好好練劍，好好守護仙界，他就會看到。”
仙童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抱著桃花跑到不遠處的空地上，模仿著老兵教的招式練了起來。劍光映著花影，笑聲裹著香氣，飄在凌霄殿旁的天空里，暖得讓人心安。
玉帝看著仙童們的身影，又摸了摸承影劍。劍鞘上的血紋還在發燙，像是玄穹在跟著仙童們的招式輕輕點頭。他想起當年玄穹教仙童練劍的模樣，也是這樣站在花樹下，銀袍沾著花瓣，劍光裹著花香，連嚴厲的訓斥都帶著幾分溫柔。
“你看，仙童們都很努力，”玉帝對著劍輕聲說，“仙界也越來越安穩，你當年想守護的一切，都好好的。”
風又吹過來，桂花和桃花的香氣更濃了，幾片花瓣落在承影劍上，像是在回應他的話。玉帝站起身，握著劍繼續往前走，花影跟著他的腳步移動，劍上的暖意貼著他的掌心，像是有人在身邊輕輕陪著，從未離開。
走到小徑盡頭，就是瑤池的邊緣。瑤池的水映著花樹的影子，金的桂、粉的桃，都落在水里，像是撒了一把碎寶石。玉帝靠在瑤池邊的欄桿上，看著水里的倒影，突然看到水面上飄過來一縷金光，圍著他的影子轉了一圈，然後飄向花樹的方向，落在那棵老桂花樹上。
他知道，那是玄穹的殘魂。
“你也來看花了？”玉帝對著金光輕聲說，“今年的花比往年甜，你要是在，肯定會摘一把桂花，撒在我的茶里。”
金光在桂花枝上晃了晃，幾片桂花就順著枝椏落下來，正好落在他的茶盞里。玉帝笑著拿起茶盞，喝了一口，清甜的香氣裹著暖意滑進喉嚨，和記憶里玄穹撒了桂花的茶一模一樣。
不遠處，幾個仙娥提著花籃走過來，要去采摘花瓣，用來釀瑤池的桂花酒。“陛下，今年的酒肯定比往年香，”領頭的仙娥笑著說，“您要不要留一壇，等仙將回來時喝？”
玉帝點點頭︰“留兩壇，他喜歡喝烈一點的，多放些桂花。”
仙娥們應著，提著花籃走進花樹里，指尖劃過枝頭，金的、粉的花瓣就落在籃里，像是接住了整個春天的甜。
玉帝又站了一會兒，直到晨霧散盡，陽光透過花影灑在玉階上，形成一片片光斑。他握著承影劍往回走，腳步比來時更輕，像是怕踩碎了落在地上的花瓣，也怕驚擾了身邊跟著的那縷暖意。
走到凌霄殿門口時，守殿的仙官迎上來︰“陛下，太上老君來了，說要跟您商量今年蟠桃會的事。”
玉帝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花樹——風還在吹，香氣還在飄，承影劍的暖意還在掌心。他輕聲說︰“等蟠桃會時，我就把你的椅子擺在花樹下，再給你倒一杯桂花酒，讓你也嘗嘗今年的甜。”
說完，他握著劍走進殿里，劍鞘上的血紋在陽光下泛著紅光，像是有人在身後輕輕跟著，帶著花香，帶著暖意，永遠都在。
後來，每當桂花和桃花盛開時，凌霄殿旁的花樹下總會擺著兩把椅子，一壺桂花茶，一碟桃脯。玉帝會坐在那里，握著承影劍，听著仙童的笑聲，聞著滿院的花香，像是在等一個穿著銀袍的人，從花影里走出來，笑著說“陛下，今年的花真甜”。
而承影劍的劍鞘上，總會沾著幾片花瓣，劍里的暖意，也永遠都不會涼。因為玄穹從未離開，他在花香里，在劍影里，在玉帝的思念里，在仙界每一寸安穩的土地里，守護著他曾用生命守護的一切，也陪著他想陪的人，歲歲年年，花香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