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酒暖五界秋
妖界的晨霧總帶著三分涼意，萬妖谷的溪水剛漫過青石，便被一縷晨光染成碎金。白毛小狐“阿白”蹲在谷口的月華草叢前，毛茸茸的爪子輕輕踫了踫草葉——往日里泛著淡藍微光的葉片，此刻竟裹著層細碎的銀霜，頂端的花苞像綴了星子，在風里輕輕晃著，連絨毛上都沾了點細碎的光。
“阿白！快來看！”身後傳來紅毛小狐“焰兒”的呼喊，聲音里滿是急切。阿白甩著蓬松的尾巴跑過去，繞過溪邊的矮灌木，眼前的景象讓它瞬間停住腳步︰整片月華草田都變了模樣。原本淺紫色的花苞盡數綻開，花瓣是半透明的銀，薄得像蟬翼，陽光透過花瓣，在地上投下星星點點的光斑，像是把夜空里的碎星揉進了花瓣里。風一吹，花瓣簌簌落下，落在掌心竟還帶著點溫涼，像握著片剛融化的月光，指尖還留著淡淡的草木香。
“是去年那顆星辰之淚的緣故吧？”灰毛小狐“塵塵”叼著片銀花瓣湊過來，尾巴尖還沾著草屑。去年肖飛帶著星辰之淚路過萬妖谷時，曾特意停下，讓它們見識過那枚半透明的晶石——晶石里裹著細碎的星光，放在草葉上時，草葉瞬間多了層銀輝，當時阿白還偷偷用鼻子踫了踫，只覺得一股暖意順著鼻尖鑽進心里。如今過了半載，竟真讓月華草開了銀花。
阿白忽然想起狐帝臨終前的話。那時狐帝躺在千年古槐下，氣息已經很弱了，卻還握著它的爪子說︰“阿白，你要記得，月華草是妖界的靈物，若遇星辰之力，便能釀出‘月華酒’。那酒不是尋常佳釀，是只有五界安寧時才會出現的酒，是給守護者的謝禮。”當時它似懂非懂，只知道點頭，如今看著眼前的銀花，眼眶忽然有點發熱。
“得把花瓣收起來釀酒！”阿白踮起腳尖，毛茸茸的耳朵豎得筆直，召集谷里的小狐狸們。焰兒最機靈，立刻叼來竹籃——那是狐帝生前編的，竹條上還留著淡淡的妖力；塵塵性子細，用尾巴小心掃去花瓣上的晨露，生怕弄破了嬌嫩的花瓣；連平日里最調皮的黑毛小狐“墨墨”，也乖乖蹲在草叢邊，用爪子把落在石縫里的花瓣一片片扒出來，連指甲縫里沾了泥都不在意。
陽光漸漸升高，晨霧散去，竹籃里的銀花瓣堆得像座小雪山，風里滿是清冽的香氣，連溪邊的水妖都探出頭來，拖著透明的尾巴問︰“小狐狸們，能不能討片花瓣聞聞？這香味兒，連水里的魚兒都湊過來了。”阿白心軟，分了幾片花瓣給水妖，水妖歡喜地捧著花瓣潛回水里，不一會兒，溪面上就飄起了淡淡的銀輝。
釀月華酒得用萬妖谷的千年泉水。阿白領著小狐狸們穿過竹林，來到谷後的泉眼。泉眼藏在巨石縫隙里，周圍長著青綠色的苔蘚，泉水里飄著細碎的氣泡，映著天空的顏色，掬一捧在手里，竟能看見水里晃悠的雲影。它們輪流把花瓣放進陶甕——那陶甕是狐帝留下的，表面刻著月華草的紋樣，摸上去還帶著點溫潤的觸感。花瓣放滿後，焰兒和墨墨合力抬來泉水，慢慢倒進陶甕，直到泉水沒過花瓣，泛起細碎的銀波。
最後一步是封口。阿白想起狐帝的話，摘下泉邊沾了妖力的荷葉——這種荷葉常年受泉水滋養，自帶靈氣，能鎖住花瓣的香氣。它小心地把荷葉蓋在陶甕上，又用藤條輕輕捆住，塵塵還在藤條上系了根紅繩，說這樣能讓酒釀得更甜。陶甕埋在老槐樹下時，墨墨突然從懷里掏出顆野果——那是它藏了半個月的“蜜心果”，果皮是紅色的，咬一口能甜到心里。它偷偷把野果放進陶甕邊的泥土里，焰兒看見了，笑著說它調皮，卻也從口袋里摸出顆自己珍藏的“霜漿果”放了進去。
日子一天天過，陶甕里的酒香漸漸飄了出來。起初只是繞著老槐樹轉，像條看不見的銀帶，後來竟漫出了萬妖谷，連遠處的狼族都聞著味兒來問。狼族的首領“蒼牙”背著弓箭，站在谷口撓了撓頭︰“小狐狸們，你們谷里是不是藏了什麼寶貝？這香味兒，連我家的小狼崽都吵著要來看。”阿白笑著搖頭，只說在釀一種特別的酒，等釀好了，會分點給狼族嘗嘗。
阿白每天都會去槐樹下听動靜。剛開始，陶甕里是“咕嘟咕嘟”的輕響，像泉水在冒泡；過了十天，聲音變成了“沙沙”的，像是花瓣在水里輕輕舒展。又過了半個月，阿白趴在槐樹下，忽然聞到一股清冽的甜香，比之前的香氣更濃，連爪子下的泥土都帶著點酒香。它知道，月華酒該成了。
開甕那天，谷里的小狐狸們都圍了過來，連水妖都探出頭，趴在溪邊張望。阿白深吸一口氣，解開藤條，掀開荷葉——一股清冽的香氣瞬間涌出來，像裹著月光的風，吹得所有人都眯起了眼楮。陶甕里的酒是淡銀色的，清澈透亮，像是把月華草的銀花全融在了里面，晃一晃，酒里竟泛起細碎的光，像是藏了片小星空，連陶甕壁上都沾著點銀輝。
阿白用竹勺舀出一點，小心地嘗了嘗——沒有尋常酒的烈，反而帶著點清甜，像泉水混著花蜜，咽下去後，喉嚨里還留著月華草的涼，連尾巴尖都覺得暖暖的，像是被月光裹住了。“好喝！”墨墨湊過來，搶過竹勺舔了一口，眼楮瞬間亮了，“比蜜心果還甜！”
“該給玉帝和玄穹仙將送去了。”阿白把月華酒裝進特制的木壺里。那木壺是狐帝生前最喜歡的，外面刻著纏枝蓮紋，還嵌著顆小小的月光石——月光石能讓酒一直保持溫涼，哪怕走再遠的路，酒也不會變味。它把木壺背在背上，又在口袋里裝了些野果，準備路上吃。
路過妖界邊界時，守衛的熊妖“石墩”正坐在石頭上啃蜂蜜。看見阿白，它立刻站起來，從懷里掏出塊蜂蜜糕，塞到阿白手里︰“阿白，你這是要去仙界？路上餓了吃這個，甜得很。到了仙界，替我們問玉帝陛下好，就說妖界一切都好。”阿白接過蜂蜜糕，重重地點了點頭，蜂蜜糕還帶著點溫熱，握在手里暖暖的。
仙界的雲比妖界的軟，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還帶著點淡淡的桂花香。阿白沿著瑤池邊的小路走，路邊的仙草叢里藏著發光的螢火蟲，飛起來像點點星光。它走了一會兒，遠遠就看見玉帝站在桂樹下，手里握著承影劍，劍鞘上的靈玉閃著微光——那是玄穹仙將的靈玉佩，自從玄穹仙將用殘力護住玉帝後，這枚玉佩就一直系在承影劍上，像顆不會熄滅的星。
“玉帝陛下。”阿白輕喚了一聲，快步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把木壺遞到玉帝面前。玉帝轉過身，看見它背上的木壺，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彎腰摸了摸它的頭︰“阿白，你怎麼來了？這是萬妖谷的寶貝？”
“是月華酒。”阿白仰起頭，眼楮亮晶晶的，尾巴輕輕晃著，“狐帝說，這酒該和陛下、玄穹仙將一起喝。”
玉帝接過木壺，手指踫了踫壺身的月光石，指尖傳來一絲溫涼。他的眼眶微微發熱，想起去年補星脈時的場景——玄穹的虛影護在他身前，渾身是光，說“陛下，這次換我護你”；想起瑤池宴上，承影劍上突然浮現出玄穹的字跡，寫著“瑤池的桂花該開了，別忘了釀酒”。那些畫面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連鼻尖都泛起了酸意。
玉帝拔開壺塞，月華酒的香氣飄出來，清冽的甜香和瑤池邊的桂花香混在一起，竟格外和諧，像是兩種香氣本就該在一起。“玄穹，嘗嘗這月華酒吧。”玉帝對著承影劍輕聲說，聲音里帶著點溫柔。他從旁邊的石桌上拿起兩個酒杯，慢慢倒上月華酒——酒液是淡銀色的，倒在杯子里，泛著細碎的光，像把星星裝進了杯子。
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承影劍旁的石桌上。剛放好，承影劍上的靈玉佩突然閃了閃，像是玄穹的回應，石桌上的酒杯里，酒面竟輕輕晃了晃，泛起一圈圈銀紋，連杯沿都沾了點細碎的光。阿白蹲在一旁，看得眼楮都直了，它覺得，玄穹仙將一定就在這里，在靈玉佩里，在桂花香里，在這杯月華酒里。
玉帝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液入喉，清甜的味道帶著點月華草的涼，還有點泉水的溫潤，瞬間驅散了連日來的疲憊。他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那笑容不像在凌霄殿上那樣威嚴，反而帶著點溫柔，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日子︰那時玄穹還在，兩人一起在練兵場練劍，一起在瑤池邊喝酒，玄穹總說“陛下，這桂花釀雖好，卻不如妖界的酒有靈氣”。
“這酒好。”玉帝放下酒杯，聲音里帶著點暖意，“清而不淡，甜而不膩，像極了萬妖谷的月光。”他又拿起酒壺，倒了點酒，輕輕灑在桂樹下，“玄穹，這杯給你，當年你總說，想嘗嘗妖界的酒，如今，終于如願了。”
酒液滲入泥土，桂樹的葉子輕輕晃了晃，落下幾片金黃色的花瓣，正好落在石桌上的酒杯里，花瓣浮在酒面上，像一葉小小的船，載著細碎的星光。阿白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它想起狐帝臨終前的樣子，想起肖飛帶著星辰之淚奔波的模樣，想起玉帝在凌霄殿上擔憂的神情——五界的和平，真的是用很多人的努力換來的。
正說著，遠處傳來腳步聲，肖飛提著個布包走過來，布包上還沾著點歸墟的泥土。他看見石桌上的月華酒，眼楮一亮，笑著說︰“這不是萬妖谷的月華酒嗎？我在歸墟都聞著香味了，一路跟著香氣過來的。”他打開布包，里面是幾塊歸墟的奇石——石頭是淡藍色的，表面有銀色的紋路，放在陽光下，能映出細碎的星光，“剛從歸墟回來，這石頭能映出星光，正好配著月華酒喝，算是給玄穹仙將的添頭。”
玉帝笑著點頭，讓仙娥再拿兩個酒杯。仙娥很快端著酒杯過來，杯子是玉做的，泛著溫潤的光。玉帝倒上月華酒，肖飛拿起酒杯，先對著承影劍的方向虛踫了一下，又踫了踫玉帝的杯子︰“敬玄穹仙將，敬他護了五界這麼多年；敬五界的和平，敬我們所有人的努力。”
阿白也拿起自己的小酒杯——那是塵塵特意為它做的，用竹子刻成的小杯子，上面還刻著它的名字。它跟著踫了踫肖飛的杯子，又踫了踫玉帝的杯子，小聲說︰“敬月華草，敬它開了這麼美的花；敬所有守護五界的人，敬我們能一起喝到這杯酒。”
酒液入喉，清甜的味道里帶著點暖意，阿白抬頭望向天空。雲朵被夕陽染成了淡金色，像撒了層碎金；瑤池里的荷花飄著，粉色的花瓣落在水面上，跟著水波輕輕晃；遠處的仙童們笑著跑過，手里拿著風車，風車轉起來像小太陽；承影劍上的靈玉佩閃著微光，像是玄穹仙將也在笑著，和他們一起，品嘗這杯遲來的月華酒。
它突然明白，狐帝說的“一起喝”，不只是玉帝和玄穹仙將，還有所有為五界和平努力的人——肖飛的堅持，重樓的助力，冥王的守護，狼族的守望，水妖的牽掛，還有妖界的小狐狸們，人間的百姓們。這杯月華酒，藏著的不是酒，是五界的溫暖，是所有守護者的心意，是每個人對和平的珍惜。
夕陽西下時，木壺里的月華酒已經喝完了。阿白背著空木壺，準備返回妖界。玉帝送它到瑤池邊，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遞給它︰“這里面是瑤池的桂花，剛摘下來的，還帶著香氣。你帶回萬妖谷，和月華草一起種，明年春天，桂花和月華草長在一起，說不定能釀出更好的酒。”
阿白接過錦盒，錦盒是紅色的，上面繡著桂花紋樣，打開一看，里面的桂花是金黃色的，香氣撲鼻。它重重地點了點頭，把錦盒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件珍寶。它回頭望了一眼，玉帝還站在桂樹下，承影劍靠在石桌上，劍旁的酒杯里，還留著點月華酒的銀輝，一片桂花瓣落在酒面上，像是一幅溫柔的畫。
阿白轉身，踩著雲彩往妖界走。懷里的錦盒暖暖的，背上的木壺還留著酒香，口袋里的蜂蜜糕甜絲絲的。它想起谷里的小狐狸們，想起狼族的蒼牙，想起溪邊的水妖，想起肖飛說的歸墟奇石，想起玉帝溫柔的笑容，想起玄穹仙將的靈玉佩。
它知道，明年的月華草，一定會開得更艷——因為有瑤池的桂花陪著；明年的月華酒，一定會更甜——因為藏著更多人的心意。而玄穹仙將的心意，玉帝的思念，還有五界的和平，都會像這月華酒一樣，永遠留在每個人的心里，溫溫暖暖，不會消散。就像萬妖谷的晨霧會散，但月華草的香氣會留；就像夕陽會落，但明天的太陽會照常升起；就像有些人會離開，但他們的守護，會永遠陪著五界的每一個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