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脈歸墟
隕星軌的星火如岩漿般傾瀉而下，每一縷都裹挾著能灼穿仙骨的熱浪。玉帝握著星辰之淚的掌心早已被星力燙出細密的血痕，那半透明的晶石卻始終泛著溫潤的光，像是把整片銀河的柔光都凝在了其中。他懸在星軌中央，身後是五界的虛影——仙界凌霄殿的琉璃瓦正在星火中微微震顫，人間江南的炊煙被熱浪扭曲成破碎的線條，妖界萬妖谷的月華草蔫了大半，魔界禁地的桂花樹葉子蜷成了焦褐色，冥界忘川河的水面甚至泛起了細小的氣泡。
“陛下，再往前半步，星力會直接穿透您的仙元。”玄穹的虛影突然從承影劍中飄出，淡金色的輪廓在星火中忽明忽暗，當年被隕星碎片劃傷的左肩處，還殘留著一道淺淺的虛影裂痕。這是玄穹的殘魂第三次凝聚成形，前兩次在昆侖靈玉和隕星軌入口，他的力量已經耗損了大半，此刻連虛影的指尖都在微微閃爍，像是隨時會散成光點。
玉帝沒有回頭，目光死死盯著前方那道不斷擴大的星脈缺口。缺口里黑漆漆的，像是一張吞噬星光的嘴，每一次開合都有細碎的隕石碎片飛出來，砸在星軌的結界上發出“砰砰”的悶響。“當年你為了補這個缺口，在隕星軌待了七天七夜，仙元耗損了三成。”玉帝的聲音很輕，卻穿透了星火的 啪聲，“這次換我來，總不能讓你再替我受這份苦。”
玄穹的虛影笑了笑，笑聲里帶著幾分當年在瑤池酒會上的爽朗。他飄到玉帝身側，伸出虛影的手，輕輕覆在玉帝握著星辰之淚的手背上。淡金色的光從玄穹的掌心溢出，像是一層柔軟的護盾，將灼人的星力擋在了外面。“陛下忘了？當年我在魔界禁地挖魔晶時，您還偷偷給我送過桂花釀，說‘仙將也是仙，不能只懂硬扛’。”
這話讓玉帝的眼眶微微發熱。他想起那年玄穹剛升為仙將，為了練噬影術在魔界待了三個月，回來時仙袍上全是血污，卻還笑著遞給他一塊從隕星上掰下來的魔晶，說“這塊石頭能鎮星力，以後說不定能用得上”。後來玄穹為了加固冥界結界，陪冥王在忘川河底待了半個月，回來後發了三天高燒，玉帝守在他床邊，第一次覺得“仙將”這兩個字，壓在玄穹肩上太沉了。
“星脈缺口又擴大了！”玄穹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玉帝抬頭，只見那黑漆漆的缺口里，突然涌出一股黑色的霧氣，霧氣所到之處，星軌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他知道，這是上古星脈的濁氣，一旦濁氣泄露到五界，人間會下起隕石雨，妖界的靈脈會被污染，魔界的魔晶會失去光澤，冥界的忘川河會倒流，仙界的凌霄殿更是會被星力沖垮。
“我去！”玉帝猛地向前沖去，卻被玄穹的虛影死死拉住。“陛下，您是五界之主，不能有事！”玄穹的虛影突然變得明亮起來，淡金色的光里甚至浮現出了他當年的模樣——一身銀白色的仙袍，腰間掛著玉帝送他的靈玉佩，肩上扛著那桿陪他征戰多年的銀槍。“當年我能守住星脈，現在也能。您只需要把星辰之淚遞給我，剩下的，交給我。”
玉帝看著玄穹虛影肩上的銀槍，突然想起玄穹犧牲那天的場景。那天隕星軌異動，玄穹主動請纓去補缺口，臨走前他把靈玉佩摘下來遞給玉帝，說“這玉佩能感應星力，要是我沒回來，您拿著它，也能知道星脈的情況”。後來玉帝在隕星軌里找到玄穹時，他已經被星力灼成了殘魂，銀槍斷成了兩截，只有那枚靈玉佩還好好的，貼在他的胸口，泛著微弱的光。
“不行！”玉帝用力搖頭，“你的殘魂已經耗損太多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徹底消散的！”他知道，玄穹的殘魂全靠靈玉佩和承影劍的力量支撐，要是這次再用殘魂去擋濁氣，玄穹就再也回不來了——既不能在瑤池的桂樹下喝桂花釀，也不能在魔界的禁地看桂花樹開花，更不能在人間的斷橋上陪他看夕陽。
玄穹的虛影沒有再爭辯，只是輕輕推開玉帝的手，緩緩走向星脈缺口。淡金色的光從他的虛影里源源不斷地涌出，在星軌上形成了一道屏障，擋住了那股黑色的濁氣。“陛下，您還記得嗎？當年我剛當仙將時，您問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玄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我說，我想守護五界，守護您。現在，我只是在實現我的願望。”
玉帝站在原地，看著玄穹虛影的背影，突然說不出話來。他想起玄穹第一次陪他去人間，在江南的斷橋上，玄穹指著橋下的烏篷船，說“人間真好，有這麼多熱鬧的東西”；想起玄穹在妖界的萬妖谷，和小狐狸們一起追著月華草跑，笑得像個孩子；想起玄穹在魔界的禁地，蹲在桂花樹旁，說“等這棵樹開花了，我就釀桂花酒給您喝”；想起玄穹在冥界的忘川河畔，對冥王說“要是五界有危險，我第一個來守”。
“星辰之淚準備好了嗎？”玄穹的聲音突然傳來。玉帝回過神，只見玄穹的虛影已經走到了星脈缺口前，黑色的濁氣正不斷沖擊著他的屏障，淡金色的光在一點點變暗。他連忙握緊星辰之淚，快步走到玄穹身邊，將晶石遞了過去。“小心點。”玉帝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甚至能看到，玄穹虛影的指尖已經開始散成細碎的光點。
玄穹的虛影接過星辰之淚，輕輕放在星脈缺口的中央。淡金色的光從他的虛影里涌入晶石，星辰之淚突然變得明亮起來，半透明的晶石里浮現出了五界的景象——人間的炊煙又變得筆直，妖界的月華草重新舒展，魔界的魔晶恢復了光澤，冥界的忘川河平靜如初，仙界的凌霄殿琉璃瓦閃閃發光。“好了。”玄穹的虛影笑著說，“星脈補好了，五界安全了。”
玉帝看著星脈缺口慢慢閉合，黑色的濁氣漸漸消散，隕星軌的星火也平息了下來，五界各處的星光變得柔和，像是給整個宇宙蓋上了一層柔軟的紗。他轉頭看向玄穹的虛影，卻發現淡金色的輪廓正在一點點變得透明，指尖的光點散得越來越快。“玄穹！”玉帝連忙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虛影，卻只摸到了一片冰涼的星力。
玄穹的虛影笑著搖了搖頭，“陛下，別難過。我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陪在您身邊。”他指了指玉帝腰間的承影劍，“我的殘魂會融入承影劍，以後您握著劍，就能感受到我的力量。要是五界再有事，我還能出來幫您。”淡金色的光里，玄穹的模樣越來越清晰，像是又回到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仙將。
“謝謝你，又一次幫了我。”玉帝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他所有的感激和不舍。他知道，玄穹這次是真的要走了——不是去魔界挖魔晶，不是去冥界加固結界，也不是去人間看烏篷船，而是徹底融入承影劍，成為劍的一部分，永遠陪在他身邊。
玄穹的虛影沒有說話，只是對著玉帝笑了笑，然後慢慢閉上了眼楮。淡金色的光點從他的虛影里源源不斷地涌出，像是一場金色的雨，落在承影劍上。劍身上的血紋突然變得明亮起來，像是活了過來，將那些光點一一吸收。很快，玄穹的虛影就散成了漫天的光點，全部融入了承影劍中，只留下劍身上那道淡淡的血紋，像是玄穹在笑著，對他說“我一直都在”。
玉帝握著承影劍，指尖傳來一陣溫暖的感覺，像是玄穹的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他抬頭看向星脈缺口，那里已經完全閉合，星軌的光芒柔和得像一片銀河，五界的景象在星軌上緩緩浮現，一片祥和。他知道，玄穹沒有離開——他在承影劍里，在星脈里，在五界的每一寸土地上，在他的心里。
“等瑤池的桂花開了，我就釀桂花酒，給你留一杯。”玉帝輕聲說，聲音里帶著笑意。他握著承影劍，轉身向仙界飛去。星軌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像是玄穹的虛影，在他身後，輕輕跟著，永遠不會離開。
回到凌霄殿時，眾仙早已在殿外等候。嫦娥手里拿著那半片殘破的星圖，星圖上的暗點已經消失，只剩下一片明亮的星光；肖飛握著那枚靈玉佩，玉佩上泛著淡淡的光，像是在回應承影劍的力量；重樓站在殿外的台階上，手里拿著一塊泛著星光的魔晶，說“這是玄穹當年在魔界埋的，現在送回來，算是給五界的禮物”；白毛小狐從妖界趕來，嘴里叼著一束月華草，草上還沾著銀色的露水；冥王站在忘川河的虛影里，手里拿著一瓶奈何泉的泉水，說“這是玄穹當年幫我加固結界時，我答應送他的，現在就交給陛下，算是我對他的感謝”。
玉帝看著眾仙，又看了看手中的承影劍，突然笑了。他知道，玄穹雖然變成了殘魂，融入了承影劍，但他的精神還在——在五界的每一個守護者身上，在每一片星光里，在每一杯桂花釀里。他舉起承影劍，對著眾仙說︰“玄穹沒有離開，他一直在守護著五界。以後，我們也要像他一樣，守護好五界，守護好這份和平。”
眾仙齊聲應和，聲音傳遍了整個仙界，甚至傳到了五界的每一個角落。人間的百姓抬起頭，看到天上的星光變得柔和，知道星脈補好了，五界安全了；妖界的小狐狸們圍著月華草，歡快地跳著舞；魔界的重樓將魔晶嵌在禁地的桂樹下，說“玄穹，你的桂花樹，以後有魔晶守護了”；冥界的忘川河畔，冥王將奈何泉的泉水灑在玄穹的殘魂曾待過的地方，說“你放心，冥界會好好的”。
那天晚上，玉帝在瑤池的桂樹下，擺了一張桌子，桌上放著兩個酒杯，一杯倒滿了桂花釀，另一杯空著。他握著承影劍，坐在桌前，看著天上的星光，輕聲說︰“玄穹，桂花釀好了，你嘗嘗。”風輕輕吹過，桂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玄穹的笑聲。承影劍突然泛出淡淡的光，光里浮現出玄穹的虛影，他拿起那杯空著的酒杯，對著玉帝笑了笑，說“陛下，桂花釀很好喝”。
玉帝看著玄穹的虛影，也笑了。他知道，只要五界還在，只要承影劍還在，玄穹就永遠不會離開。他們會一起在瑤池的桂樹下喝桂花釀，一起在人間的斷橋上看夕陽，一起在妖界的萬妖谷追月華草，一起在魔界的禁地看桂花樹開花，一起在冥界的忘川河畔守護五界——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