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生靈節
肖飛踏入妖界地界時，最先撞進鼻腔的是股濃得化不開的草木清香。不同于人界山林的青澀，也異于仙界靈植的清冽，妖界的草木氣息里裹著股蓬勃的生命力，像是無數生靈在呼吸間吐納的靈氣，順著風勢漫過他的衣襟。
腳下的路不知何時變了模樣。原本青灰色的石板路漸漸隱沒在蔓延的青苔里，磚縫間鑽出淡紫色的小花，花瓣上還沾著晨露，被風一吹便簌簌滾落，在地面暈開點點濕痕。遠處傳來隱約的鼓點聲，混著清脆的鈴音和歡笑聲，像是有場盛大的慶典正在醞釀。
“這是……”肖飛抬手撥開眼前垂落的藤蔓，忽然瞥見林間閃過一抹雪白。那團毛茸茸的影子跑得極快，三瓣嘴微微張著，像是在呼喚什麼。待他追上前去，卻見那只兔子正蹲在溪邊洗臉，紅寶石般的眼楮轉了轉，忽然朝他蹦跳著跑來。
正是上次在妖界邊緣遇見的那只靈兔。它嘴里叼著根綴滿銀鈴的草繩，跑到肖飛腳邊時輕輕放下，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褲腿。肖飛彎腰拾起草繩，指尖剛觸踫到鈴串，便听見一陣清脆的響聲，林間的風似乎都跟著歡快起來。
“是在帶我去什麼地方嗎？”肖飛輕聲問。兔子像是听懂了，後腿蹬地蹦得老高，轉身朝密林深處跑去，跑幾步便回頭望他一眼，生怕他跟不上。
跟著兔子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林，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一片開闊的谷地出現在眼前，谷中長滿了半人高的熒光草，草葉間點綴著五顏六色的花朵，每朵花的花蕊都在輕輕閃爍，像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種在了地里。
谷中央搭著座巨大的花台，藤蔓纏繞的台柱上掛滿了風干的果實，紅的像瑪瑙，紫的似葡萄，風一吹便互相踫撞，發出咚咚的悶響，倒像是天然的鼓點。各族妖靈正圍著花台載歌載舞，狐狸一族的少女們穿著綴滿羽毛的衣裙，裙擺掃過草地時帶起串串火花；熊羆一族的壯漢們拍著胸膛高歌，聲浪震得枝頭的果實簌簌往下掉；就連平日里難得一見的樹精，也伸展著枝條加入狂歡，葉片相擊的聲音像是在鼓掌。
“這是……生靈節？”肖飛想起少年曾提過的妖界慶典。據說每年此時，妖界各族都會聚集在一起，感謝自然饋贈的生機，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他沒想到竟會趕上這樣的日子。
兔子忽然朝花台方向蹦去，肖飛順著它的軌跡望去，只見花台邊站著位身著樹皮紋理長袍的老者。老者頭戴鹿角冠，花白的胡須垂到腰間，眼神渾濁卻透著股洞察世事的清明。他身邊跟著幾位形態各異的妖靈，看氣度想必是各族的首領。
“肖飛小友，別來無恙。”老者的聲音像是老樹根摩擦，卻帶著溫和的笑意。他往前走了兩步，周身的妖靈們紛紛停下舞步，朝他投來好奇又友善的目光。
肖飛認出這是妖界的族長。上次修復輪回樹時，他曾在妖界古樹森林見過對方一面，只是當時事態緊急，未曾深談。“族長客氣了。”他拱手行禮，“不知今日召集各族，可是有要事？”
“要事自然是有的，”族長笑著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不過在說正事之前，不妨先看看我們妖界的生靈節。”他抬手一揮，花台上忽然綻放出巨大的花苞，層層花瓣展開，露出里面盛滿的瓊漿，“這是用晨露和花蜜釀的‘靈液’，小友嘗嘗？”
一只蝴蝶妖翩然飛來，手中托著片巨大的荷葉，荷葉里盛著半盞晶瑩的液體。肖飛接過荷葉盞，指尖觸到微涼的液壁，鼻尖縈繞著清甜的香氣。他淺嘗一口，靈液滑入喉嚨，瞬間化作一股溫潤的氣流，順著經脈游走，讓連日趕路的疲憊消散了大半。
“好酒量。”族長撫著胡須笑道，“看來小友與我妖界的靈氣頗為契合。”他忽然轉身，朝身後的樹精首領點頭示意。樹精會意，伸出枝條在地面一點，一株翠綠的樹苗破土而出，轉眼間長成合抱粗的大樹，樹干上漸漸浮現出細密的紋路，像是天然的雕刻。
“這是……”肖飛看著樹干上的紋路漸漸清晰，忽然睜大了眼楮。那樹干上赫然是五界的縮影——人界的城鎮炊煙裊裊，仙界的宮殿雲霧繚繞，魔界的山巒岩漿涌動，妖界的森林草木蔥蘢，靈界的星空星辰璀璨。而在五界中央，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貫穿天地，正是輪回樹的模樣。
“這是用千年靈木雕刻的輪回樹模型。”族長的聲音帶著鄭重，“妖界的生靈們都記得，是你找回了輪回樹的碎片，讓五界重歸平衡。這模型里注入了我們妖界各族的靈力，既是謝禮，也是我們的心意。”
肖飛伸手觸摸樹干上的紋路，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仿佛能感受到里面流淌的生命力。他忽然想起上次來妖界時，那只兔子送他的小花，想起古樹森林里老樹顫抖的枝干，原來這些生靈早已用自己的方式記住了他的守護。
“族長，這份禮物太貴重了。”肖飛有些動容。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在完成使命，卻沒想過會被如此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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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重的不是靈木，是心意。”族長搖搖頭，眼神變得深邃，“小友可知，在輪回樹受損的那些年，妖界的草木枯萎了三成，不少幼崽都熬不過寒冬。是你讓輪回樹重煥生機，讓我們重新感受到自然的饋贈。”他指向周圍歡騰的妖靈們，“你看，他們現在有多快活。”
肖飛望向谷中，狐狸少女們正在熒光草間追逐，熊羆壯漢們把幼崽拋向空中，引得陣陣歡笑，就連平日里沉默的石頭精，也滾來滾去地加入嬉戲。這些生靈的快樂如此純粹，像是林間的風、溪里的水，自然而然，卻又動人心弦。
“生靈節不只是慶祝，更是感恩。”族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感恩陽光雨露，感恩山川草木，也感恩那些為守護平衡付出的生靈。小友，你值得這份感謝。”
那只兔子忽然跳上樹樁，用前爪輕輕拍了拍輪回樹模型的底座。肖飛低頭看去，只見底座上刻著一行小字“五界共生，萬物同源。”
他忽然想起輪回樹修復時，五界景象在光芒中交織的畫面。人界的炊煙與仙界的祥雲交融，魔界的岩漿與妖界的清泉匯流，靈界的星光灑落在每一片土地上。原來五界從來都不是孤立的，就像這模型里的輪回樹，根在一處，枝葉相連。
“我明白了。”肖飛握緊手中的荷葉盞，靈液的清甜還在舌尖縈繞，“這份禮物，我收下了。但我更希望，將來有一天，五界的生靈能像今天的妖界一樣，歡聚一堂，共慶生機。”
族長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會有那麼一天的。”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對周圍的妖靈們說道，“讓我們為肖飛小友，也為五界的和平，干杯！”
“干杯！”無數聲音匯聚在一起，震得谷中熒光草的光芒都亮了幾分。狐狸少女們跳起了祝福的舞蹈，熊羆壯漢們唱起了古老的歌謠，樹精們的枝葉沙沙作響，像是在附和著旋律。
肖飛站在歡騰的人群中，看著手中的輪回樹模型，忽然覺得肩上的責任不再沉重。原來守護從來都不是孤單的旅程，那些被守護的生靈，早已用自己的方式，成為了他最堅實的後盾。
夜幕降臨時，生靈節的慶典達到了高潮。各族妖靈點燃了樹燈，無數盞燈火在林間亮起，像是一片流動的星河。族長邀請肖飛坐在花台中央，講述五界的故事。肖飛看著台下閃爍的眼楮，從人界的市井風情講到仙界的雲霧奇觀，從魔界的熔岩地貌講到靈界的星空奧秘，最後說到輪回樹的傳說。
“輪回樹不僅承載著記憶，更連接著五界的生機。”肖飛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就像我們此刻聚集在這里，看似不同種族，卻共享著同一片天地的饋贈。”
台下忽然響起一陣歡呼，一只小狐狸舉著串漿果跑上台，把果子塞進肖飛手里。緊接著，更多的妖靈涌上台來，有的送來了發光的羽毛，有的獻上了堅硬的獸骨，還有的捧來了珍稀的草藥。這些禮物或許並不貴重，卻帶著最真摯的心意。
那只兔子蹲在肖飛腳邊，三瓣嘴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麼。肖飛低頭看去，發現它前爪邊放著一朵眼熟的小花——正是上次送他的那種，只是此刻花瓣上沾著夜露，在燈火下閃著微光。
“謝謝你。”肖飛輕聲說，小心翼翼地把小花別在衣襟上。
慶典持續到後半夜才漸漸平息。妖靈們三三兩兩地散去，有的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有的圍在篝火邊低聲交談。族長邀請肖飛在樹屋休息，肖飛卻捧著輪回樹模型，坐在花台上望著夜空。
妖界的星星比人界明亮許多，像是伸手就能摘到。他想起修復輪回樹時，少年說過的話“平衡不是一勞永逸，需要時刻守護。”以前他總覺得這是份沉重的使命，此刻卻忽然明白，守護的過程本身，就充滿了溫暖與希望。
“在想什麼？”族長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遞來一壺新釀的靈液。
肖飛接過酒壺，抿了一口“在想，五界的生靈其實都一樣，渴望和平，珍惜生機。”
“是啊。”族長望著遠處的星空，“魔界的生靈並非生來好戰，只是被環境所迫；仙界的仙人也並非不食人間煙火，只是習慣了獨處。只要找到連接彼此的紐帶，總有一天能像今天這樣，歡聚一堂。”
肖飛低頭看著手中的輪回樹模型，忽然覺得這模型不僅是份禮物，更是一份約定——一份五界生靈對和平共生的約定。
第二天清晨，肖飛準備離開妖界。各族妖靈都來送行，狐狸少女們編織了花環給他戴上，熊羆壯漢們幫他整理行囊，就連石頭精也滾來滾去，像是在依依不舍地告別。
族長把輪回樹模型裝進一個藤編的盒子里，遞給肖飛“這模型能感應五界的靈氣，若是哪界出現異動，模型上對應的區域會發出微光。或許，它能幫上你的忙。”
“多謝族長。”肖飛接過盒子，入手微沉，仿佛捧著的不僅是個模型，更是妖界各族的信任。
那只兔子蹦到他面前，這次嘴里沒叼著東西，只是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腳踝。肖飛蹲下身，輕輕撫摸著它柔軟的絨毛“我還會回來的。”
兔子像是听懂了，眨了眨紅寶石般的眼楮，轉身蹦回族長身邊。
肖飛背著行囊，捧著藤盒，在妖靈們的目送下離開了谷地。走了很遠，他回頭望去，還能看見谷中飄蕩的炊煙和閃爍的熒光草，听見隱約傳來的歡笑聲。
他低頭打開藤盒，輪回樹模型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五界的縮影在樹干上靜靜矗立，仿佛在訴說著萬物共生的秘密。肖飛輕輕合上盒子，加快了腳步。
前方的路還很長，五界的平衡需要持續守護，但他不再迷茫。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斗。那些在生靈節上見過的笑臉，那些收到的禮物，那些真摯的祝福，都將化作力量，陪伴他走過每一段旅程。
就像輪回樹的枝葉，無論伸展到哪里，根始終緊緊相連。五界的生靈，也終將在這份連接中，找到屬于彼此的和平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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