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谷碑
回魂谷的霧氣帶著草木腐爛的甜腥,肖飛揮劍斬斷纏上腳踝的藤蔓,劍尖挑起的水珠在半空化作細碎的光粒。雅玲扶著岩壁喘息,靈珠在她掌心忽明忽暗,照得周圍的回魂花簌簌顫抖——這些粉白色的花朵總在人不經意時扭轉花盤,花瓣邊緣的紋路會幻化成熟悉的面容,引誘旅人伸手觸踫。
“這里的時間好像是亂的。”月飛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的長劍斜插在地面,劍穗上的銀鈴紋絲不動,“我剛才數了十七聲鳥鳴,抬頭卻看見月亮和太陽並排掛在天上。”
肖飛走到她身邊時,正好看見一輪殘月沉入濃霧,同時東方泛起魚肚白。他蹲下身觸摸地面,指尖傳來的涼意竟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澀感,“不是時間亂了,是空間在重疊。”他撥開腳邊的落葉,露出一塊青黑色的岩石,石面上布滿細密的裂紋,像是被無數人用指甲反復刮過。
雅玲的靈珠突然劇烈震顫,光芒穿透濃霧照向谷心。那里立著一塊丈高的石碑,碑體爬滿深綠色的苔蘚,卻在靈珠的映照下滲出暗紅色的汁液,仿佛有血正從石縫里慢慢滲出。三人對視一眼,握緊各自的法器穿過花叢,回魂花的花瓣擦過衣袖時,肖飛听見了熟悉的聲音。
“阿爹,我怕黑。”
是他早夭的妹妹。肖飛的腳步頓了頓,看見花瓣上浮現出小妹縮在牆角的模樣,眼楮睜得圓圓的望著他。他深吸一口氣,靈玉在掌心發燙,花瓣上的幻象瞬間碎裂成粉,“別被它們騙了,”他聲音有些發緊,“這些花能讀取記憶里的執念。”
月飛的臉色比剛才更白,她的劍身在微微嗡鳴,劍刃反射出的影像里,一個身著玄甲的中年男子正倒在血泊中——那是她戰死的師父。雅玲及時用靈珠的光芒罩住她,“集中精神,這些都是虛無之境滲透的殘響。”
石碑在霧中逐漸清晰,碑上的字跡並非五界任何一種文字,卻能直接傳入腦海。肖飛盯著第一行字,喉嚨突然發緊
“中元三百七十二年,九幽之主破鎮魔石,魔界先陷。”
雅玲的指尖撫過碑面,那些暗紅色的汁液在她觸踫時泛起漣漪,第二行字浮現出來“同月,冥界忘川河倒流,魂魄逆流至人間,疫病四起。”
月飛的手按在劍柄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看見石碑上浮現出畫面一個與她容貌無異的女子正揮劍抵擋黑霧,她的左臂已經化作焦炭,身後是哭喊的百姓。畫面里的“月飛”最終被黑霧吞噬時,碑面上的字跡開始扭曲,滲出更多的血珠。
“這里的三人未能阻止九幽之主,五界早已淪陷。”肖飛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終于明白為什麼回魂谷的法則如此詭異,“虛無之境不僅吞噬時空,還會讓不同世界的碎片交織。”
石碑上的畫面還在繼續另一個“肖飛”抱著斷裂的靈玉跪在魔界的廢墟上,身邊躺著氣息奄奄的“雅玲”;忘川河的水變成墨色,老翁的船翻在血浪里;天庭的凌霄殿坍塌時,玉帝的權杖折斷成兩截。最末的畫面是整個五界被黑霧籠罩,只有一塊破碎的石碑在虛空中漂浮——正是他們眼前的這一塊。
“所以這是平行世界的墓碑?”雅玲的聲音有些發顫,靈珠的光芒忽明忽暗,“那個世界的我們……失敗了。”
肖飛剛要說話,谷中突然傳來腳步聲。不是他們這種踏在腐葉上的悶響,而是金屬鞋跟敲擊岩石的清脆聲響,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像是在刻意宣告自己的到來。霧氣被腳步聲震開一道縫隙,一個穿著玄色勁裝的身影從霧中走出,長發束在腦後,側臉的線條冷硬如刀削。
當那人轉過身時,月飛的瞳孔驟然收縮——來者竟長著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眉宇間多了一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左眼角有一顆細小的朱砂痣。最讓人心驚的是她手中的劍,劍身漆黑如墨,劍穗上的銀鈴染著暗紅,分明是干涸的血跡。
“看來你們已經見過石碑了。”另一個“月飛”開口,聲音比月飛更低沉,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她抬手抹去臉頰上的血污,露出與月飛分毫不差的五官,“我找了你們很久。”
月飛下意識地握緊劍柄,劍尖微微抬起“你是誰?”
“我是月飛,”對方的目光掃過三人,最終落在月飛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或者說,是沒能護住任何人的那個月飛。”她抬手指向石碑,“那里刻著的,是我們世界的結局。”
肖飛注意到她的左臂空蕩蕩的,衣袖在風中擺動,傷口處凝結著黑色的痂,像是被某種腐蝕性的力量侵蝕過。“你怎麼會來到這里?”他問道,靈玉在掌心蓄勢待發。
“托虛無之境的福。”另一個“月飛”低頭看著自己的斷袖,“九幽之主的黑霧吞噬五界時,我正好在修補時空裂隙的陣眼。那股力量把我拋進了虛無,等再睜眼時,就看到了你們這個……完好無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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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玲的靈珠突然飛向另一個“月飛”,在她面前盤旋片刻,發出柔和的光芒。“你身上有晶核碎片的氣息,”雅玲輕聲說,“還有……很多人的執念。”
另一個“月飛”抬手接住靈珠,指尖觸踫到珠子的瞬間,她的身體晃了晃,像是被某種力量沖擊。“這顆珠子和我們世界的不一樣,”她喃喃道,“我們的靈珠在最後一戰里碎了,雅玲用自己的魂魄續了三個月,最後還是……”她沒再說下去,把靈珠還給雅玲時,肖飛看見她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你來這里做什麼?”月飛再次問道,聲音里帶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看著另一個自己滿身傷痕的模樣,像是看到了某種不祥的預兆。
另一個“月飛”從懷中掏出一塊破碎的晶體,晶體散發著微弱的藍光,與他們之前找到的時空晶核碎片氣息一致。“我要把這個交給你們。”她把晶體扔給肖飛,“這是我們世界最後一塊晶核碎片,里面有九幽之主的力量印記,還有……我們用命換來的教訓。”
肖飛接住晶體,入手冰涼,碎片邊緣殘留著灼燒的痕跡。他能感覺到里面涌動的狂暴力量,還有無數細碎的聲音——像是很多人在同時說話,有哭喊,有嘶吼,還有臨死前的低語。
“九幽之主不是單純的魔,”另一個“月飛”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捂住嘴的手帕上滲出新鮮的血跡,“他是五界失衡後滋生的怨念集合體,你們現在修補的時空裂隙,其實是他力量的源頭。”她抬起頭,疤痕下的眼楮亮得驚人,“你們不能只靠修補,要找到失衡的根源。”
“根源是什麼?”雅玲追問。
“是恐懼。”另一個“月飛”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徹骨的疲憊,“魔界怕被天界壓制,人界怕妖族入侵,冥界怕魂魄散盡……所有的恐懼聚在一起,才讓九幽之主有了可乘之機。我們到最後才明白,可那時已經太晚了。”
月飛看著她手臂上的傷口“你的手臂……”
“被黑霧咬掉的。”另一個“月飛”說得輕描淡寫,“最後一戰時,我想拖住九幽之主,讓肖飛和雅玲帶著百姓撤到時空裂隙的另一邊。可惜沒拖住,他們倆……”她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都死在我面前。”
石碑突然發出紅光,映出更多畫面另一個“月飛”跪在尸堆里,懷里抱著渾身是血的“肖飛”;“雅玲”的靈珠碎在她手邊,光芒一點點熄滅;黑霧漫過她的脖頸時,她用斷劍在石碑上刻下最後幾個字。
“我花了三年時間從虛無之境爬出來,”另一個“月飛”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是隨時會消散,“就是為了告訴你們,別重蹈我們的覆轍。”她的目光掃過三人,最終落在月飛臉上,“保護好他們,也保護好你自己。”
月飛突然上前一步“等等,你要去哪里?”
另一個“月飛”的身影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她抬手似乎想觸踫月飛的臉頰,卻在半空中停住,最終化作一聲嘆息。“我們失敗了,但你們還有機會。”她的聲音漸漸消散在霧中,“守住五界,也算……圓了我們的遺憾。”
最後一片光影消失時,她手中的晶核碎片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融入肖飛手中的碎片里。石碑上的字跡開始褪色,暗紅色的汁液漸漸干涸,那些慘烈的畫面也隨之淡去,只剩下一塊普通的青黑色岩石。
回魂谷的霧氣開始散去,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回魂花的花瓣不再扭曲,恢復了正常的粉白色。月飛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角,那里光滑一片,沒有朱砂痣,也沒有疤痕。
肖飛握緊手中的晶核碎片,碎片里傳來微弱的暖意,像是有無數聲音在低語。他看向月飛,發現她正望著自己的左臂,眼神復雜。
“她剛才說,恐懼是根源。”雅玲輕聲說,靈珠在她掌心旋轉,“我們一直以為只要找到碎片,修補好壁壘就夠了,或許……我們想錯了。”
月飛抬手按住劍柄,劍穗上的銀鈴終于發出清脆的響聲。“不管是哪個世界的月飛,”她的聲音堅定起來,“都不會眼睜睜看著五界淪陷。”
肖飛望著石碑的方向,那里已經看不出任何字跡,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回魂花制造的幻象。但掌心的晶核碎片傳來的溫度告訴他,那一切都是真的。另一個世界的他們用生命換來的警示,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心頭。
“我們得加快速度了。”肖飛說,轉身向谷外走去,“不僅要修補時空壁壘,還要找到消除恐懼的辦法。”
月飛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一眼石碑的方向。陽光穿過霧氣,在地面投下她的影子,影子的左臂完好無損,劍穗隨風輕擺。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跟上肖飛的腳步,劍身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那是屬于這個世界的,尚未沾染絕望的光芒。
雅玲最後一個離開,她在石碑前放下一株從靈谷帶來的安神草,草葉上的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謝謝。”她輕聲說,然後轉身追上同伴的身影。
回魂谷的風漸漸平息,回魂花不再幻化成各種面容,只是安靜地開在草叢里。石碑靜靜地立在谷心,表面的裂紋里,似乎還殘留著另一個時空的嘆息,與這個世界的風聲交織在一起,像是在提醒著什麼。而那塊融合了兩個世界力量的晶核碎片,在肖飛的掌心微微發燙,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尚未完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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