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谷迷蹤
玉佩碎裂的脆響還縈繞在耳畔,肖飛已感到一股狂暴的時空亂流將三人狠狠拋起。他下意識將雅玲護在身後,余光瞥見月飛緊握劍柄的手青筋暴起——他們正穿過一道扭曲的光膜,周遭的星辰虛影瞬間被撕裂成無數光斑。
"抓緊!"肖飛吼出的聲音被亂流絞碎,下一秒腳下突然傳來堅實的觸感。三人踉蹌著撲倒在一片濕潤的草地上,鼻腔里灌滿了奇異的甜香,像是糅合了晨露與腐葉的氣息。
雅玲最先抬頭,一聲輕呼卡在喉嚨里。眼前是個碗狀的山谷,四壁陡峭如刀削,崖頂被厚重的白霧裹得嚴嚴實實。谷底鋪滿了層層疊疊的花朵,花瓣是半透明的瑩白色,花心卻凝著一滴血似的紅,正隨著氣流微微顫動,仿佛無數只半睜的眼楮。
"這是回魂花?"月飛拭去嘴角的草屑,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曾在天庭典籍里見過這種花的插畫——傳說生長在時空夾縫的奇花,能勾起觀者最深的執念,編織虛實難辨的幻境。
話音未落,谷中突然起了風。那些花朵像是收到了某種信號,齊齊轉向三人的方向,花心的紅滴開始旋轉,甜香驟然變得濃郁。肖飛心頭一緊,剛要提醒同伴屏住呼吸,卻見月飛已經閉上了眼楮。
"師父"月飛的聲音帶著孩童般的雀躍,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已出鞘,正隨著無形的軌跡揮舞。她的劍尖劃破空氣,在草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劍痕,臉上交替浮現著專注、懊惱與欣慰——那是她年少時跟著師父練劍的神情。
肖飛轉頭看向雅玲,心髒猛地一沉。少女正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雙手死死捂住嘴,眼淚不受控制地從指縫溢出。順著她顫抖的目光望去,空無一物的谷地上方,似乎正上演著一場無聲的浩劫黑霧吞噬天庭的瓊樓,海水倒灌淹沒龍宮的水晶殿,魔界的城牆在爆炸中坍塌那是五界毀滅的終末景象,比任何典籍記載的都要慘烈。
"雅玲!月飛!"肖飛的呼喊毫無作用。他突然想起懷中的靈玉——那是用當年修補鎮魔石剩余的材料煉化而成,蘊含著五界本源的純淨之力。他猛地扯斷系著靈玉的紅繩,將靈力灌注其中,玉塊瞬間發出溫潤的白光。
肖飛抓起靈玉沖向最近的一簇回魂花,狠狠砸了下去。" 嚓"一聲脆響,花瓣應聲碎裂,化作點點黑灰飄散。奇異的是,隨著花朵破碎,月飛的劍招出現了剎那的凝滯,雅玲顫抖的肩膀也微微一松。
"有用!"肖飛精神一振,抱著靈玉在花叢中狂奔。他專挑那些開得最盛、花心紅滴最鮮艷的花朵下手,靈玉的白光所及之處,回魂花紛紛碎裂,甜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
當最後一朵回魂花化作飛灰時,月飛的長劍" 當"落地,她茫然地睜開眼,看向空無一人的前方"師父呢?"雅玲則猛地吸了口氣,像是從溺水的窒息中掙脫,扶著額頭大口喘氣"剛才那是"
"是幻境。"肖飛將靈玉揣回懷中,額上的冷汗順著下頜滴落,"這山谷有問題,那些花能勾起人最恐懼或最執念的記憶。"
月飛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指尖還殘留著握劍的酸脹感。方才與師父對練的觸感太過真實——師父指尖敲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劍柄磨破掌心的刺痛,甚至能聞到師父衣襟上的松香她突然蹲下身,用手指摳起地上的泥土,那里還留著她方才練劍時劃出的溝壑。
"不是假的。"月飛的聲音發啞,"至少不全是假的。那些招式是師父生前最常考校我的一套劍法,我已經很多年沒練過了。"
雅玲也緩過神來,走到方才站立的地方,地上的草葉還保持著被她踩倒的形狀。"我看到的毀滅景象里,有個細節和記載不一樣。"她看向肖飛,眼神凝重,"最後時刻,魔界的老魔將不是在戰斗,而是抱著一本冊子往結界里塞那冊子的封面,和你現在編寫的《五界紀聞》一模一樣。"
肖飛心中一動。他編寫的典籍記錄了從控魂鏡事件到虛無之境的所有經歷,至今還未完成,按理說不該出現在任何預言或幻境里。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這個山谷的詭異遠超想象。月飛撿起長劍,用劍鞘撥開腳邊的斷草"這里不止有回魂花,我們再找找別的線索。"
山谷不大,一刻鐘後他們便走到了谷底的最深處。這里沒有回魂花,取而代之的是一塊丈高的青石碑,表面布滿了細密的紋路,像是天然形成的裂紋,又隱約能看出是某種文字。
肖飛上前一步,指尖剛觸踫到石碑,那些紋路突然亮起金色的光芒,組成了一行行清晰可辨的字跡。三人湊近細看,越看越心驚——石碑上記載的,竟是另一個時空的"他們"的故事。
在那個時空里,肖飛沒有想到用靈珠記錄魂魄執念的方法,導致忘川河的魂魄怨念積聚,最終沖破輪回橋,引發了冥界與人間的大戰;月飛在妖界內亂時選擇了斬殺被控制的妖王,而非淨化鏡片,導致妖族與五界結下死仇;雅玲則在面對紅衣少女時,被奪走了靈珠,從此失去了感知情感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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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們的經歷。"月飛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石碑上的"月飛"最終在守護鎮魔石時力竭而亡,臨死前還在後悔沒能阻止妖族的覆滅。
"是平行世界。"肖飛想起之前遇到的另一個"月飛","石碑上的是另一個時空的我們失敗的結局。"他繼續往下看,發現石碑的最後還刻著一行小字"回魂花者,時空殘念所化,映未竟之悔,示歧路之果。"
雅玲突然蹲下身,指著石碑底部一處不起眼的刻痕。那里刻著三個模糊的符號,與他們之前在樞紐夾縫中見到的界域之心的印記一模一樣。"這石碑和界域之心有關?"
肖飛突然想起守界之靈的話"時空壁壘修復後,仍會有細微的裂隙殘留,就像傷口愈合後的疤痕。"或許這個山谷,就是這樣一道"疤痕",而石碑則是不同時空的信息交織踫撞後,凝結而成的印記。
月飛用劍鞘輕輕敲擊石碑,發出沉悶的響聲"回魂花能勾起執念,石碑記載著失敗的結局這地方更像是一個警示。"她看向肖飛和雅玲,"警示我們,如果當初做了不同的選擇,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雅玲撫摸著石碑上"自己"失去靈珠後的記載,那里寫著"此後百年,靈珠不知所蹤,五界再無溝通之橋"。她突然明白為何自己的幻境是五界毀滅——那正是失去情感連接後,最可能發生的結局。
肖飛望著石碑上另一個"自己"臨死前的懺悔"悔不該以力壓人,失卻共情之心。"他想起當初用靈珠傳信時,最初的想法只是為了快速解決忘川河的危機,直到看到老婦收到兒子托信時的淚水,才真正理解情感的重量。
夕陽的余暉透過谷頂的白霧灑下來,給石碑鍍上了一層金邊。三人站在碑前,各自沉默著。回魂花的幻境雖已消散,但那些情感沖擊卻真實地烙印在心底——月飛對師父的思念,雅玲對五界命運的擔憂,肖飛對自身選擇的審視。
"我們該走了。"肖飛率先回過神,"找到離開這里的路,把這個發現告訴老魔將他們。"平行世界的碎片仍在滲透,這石碑或許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月飛點頭,將長劍歸鞘時,動作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師父當年教她的收劍式——不再是緊繃的戒備,而是帶著釋然的從容。雅玲則握緊了胸前的靈珠,珠子微微發熱,像是在回應她此刻堅定的心意。
三人轉身向谷外走去,身後的石碑漸漸隱入陰影,金色的紋路緩緩褪去,重新變回布滿裂紋的普通青石。只有風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提醒著他們剛才的經歷並非虛幻。
走出山谷時,肖飛回頭望了一眼。暮色中,谷底的輪廓像是一顆半開的眼楮,而那塊石碑,正處在瞳孔的位置,靜默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他突然有種預感,這不會是他們最後一次來到這里。當未來再次面臨抉擇時,或許他們還會回到這片山谷,在回魂花的幻境與石碑的警示中,找回最初的信念。
月飛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放慢腳步等他跟上"想什麼呢?"
肖飛搖搖頭,加快腳步追上同伴"在想,不管哪個時空的我們,最終的目標都是一樣的。"守護五界的和平,守護那些連接彼此的情感。
雅玲聞言笑了起來,靈珠在她掌心發出柔和的光"那我們更要走快些了。"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谷的入口處,只留下身後的寂靜與石碑上那些未被言說的秘密,在時空的夾縫中,靜靜等待著下一次被揭開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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