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跟來的大祭司一直在小心提防著整個通道中的巫蠱之術,所以並沒有中招。
走到翻門的位置,一只淺藍色、毛茸茸的蜘蛛從大祭司的長發中探出了頭,對著大祭司揚了揚自己兩只前足。
前面的道路中存在許多讓它不舒服的感覺,小蜘蛛要提醒自己主人。
向著左肩偏頭,大祭司用臉頰蹭了蹭自己的蠱蟲,用古苗語說了句︰“知道了,辛苦你了。”
再抬手輕輕將蜘蛛推回發束。
視線落在眼前漆黑一片,卻遍布死掉的蠱蟲尸體的通道,大祭司思緒放空了一瞬。
他現在對阮朔與張起靈兩人之間的感情有了很大的改觀。
最初,與阮朔重新認識時,他一心想將阮朔帶在身邊,好好保護、再次重新教導。
並不希望阮朔和本家的族長混在一起。
畢竟他們雙方都各自承擔著各脈不同的責任。
哪怕是拋開那些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傳下來的家族責任不談。
他們兩個也是男人。
這種感情,不會輕易被世俗接受。
他的阿朔一定會受到來自身邊人的不解、來自陌生人的惡意。
他不希望他帶大的孩子再多受一丁點的苦。
更何況從當時的情形來看,只有他家孩子在一頭熱,族長這邊,像是完全沒有任何苗頭。
有些時候,情感是人類的刀劍、盔甲。
但更多時候,情感是人類的軟肋、死門。
再加上當時張瑞呈偽裝自己,借族長的手將阿朔狠狠重創,這更加加深了他要將小孩帶在身邊,一直看顧著、保護著的想法。
可就算是那樣,他家這個偏執的孩子也會在時機成熟時毫不猶豫的取骨制笛,掙出自己用關心建造的……‘牢籠’。
他才知道,有時候,孩子必須靠自己的力量經歷長大的難關。
長輩給予的一切關心和愛護都無法讓他成長,讓他擁有走的更遠的力量。
隨後的幾段旅程中,他親眼見到了兩人逐漸產生默契,互相欣賞。
再到如今,這兩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對方著想。
無形卻有形的牽絆已然形成。
比任何東西都珍貴,比任何東西都美好。
想著,大祭司只能目光幽幽的盯著張起靈的背影。
雖然覺得自己和阮朔相伴的時間太短,舍不得,但視線還是緩緩轉移,落在卷在張起靈左手手腕上的那條淺紫色半透明小蛇上。
曾經危險到需要當時的大祭司用身體做封印才能禁錮的危險蛇蠱,都被他家這個胳膊肘時刻往族長身上拐的孩子交出去了。
還听話的跟什麼似的……
真是蠱蟲隨主,可以危險到極致,也可以乖巧到極致。
“哎……”
輕嘆在通道中漫開,層層遠去,又被沙沙的腳步聲遮掩、吞沒。
孩子的事,還是讓孩子自己解決吧。
反正就以他家孩子現在的脾氣秉性來看,顯然是個霸道的、不愛吃虧的性子。
要是能把族長吃定,說不準南遷一脈還能從本家或者其他張家分家招點人來,充盈一下。
大祭司釋然一笑,快步跟在張起靈的身後,步伐比進入地下期間輕松了許多,已然是看開了的狀態。
注意到大祭司的接近,張起靈回頭看了一眼。
兩人簡單對視,並沒有說什麼。
已經走進了小石山的阮朔哪里會知道,大祭司不僅自己解開了自己的心結,還想到了幾十年後的美好未來。
要不是他倆不能生,怕是孩子的名字都幫他們會想七八個備著。
小石山內部的結構和阮朔在腦海中想象的不太一樣。
走過黑海之前,阮朔還以為小石山的內部會是一個很普通的暗道。
要麼,通向更深的地下,讓他進入別的區域。
要麼,里面充滿了守墓獸,他進入就要戰斗。
而此刻呈現在眼前的竟然是連成了一整片的巨大浮雕壁畫。
不知道浮雕壁畫上使用的涂料是什麼,在微光蠱的照耀下,整幅畫面都在微微閃爍著細碎的光點,放眼看去,像是誤入了一條被設置在黑暗中、充滿絢麗美感的藝術長廊。
當然了,若不是這里也存在著數量不少的藍色光團與紫色光團的話,阮朔恐怕會心情非常好的欣賞一會。
系統並沒有發出提示,阮朔還是小心看了看四周,絲毫沒有放松警惕。
浮雕壁畫很巧妙的被設置成了圓球形,身處小石山的中心區域,就像是被這些浮雕壁畫團團包圍,他只是其中一個偶然出現的看客。
剛走出第一步,卷在阮朔右手手腕處和跟在身邊的所有蠱蟲都對阮朔發出預警。
——主人的面前有很多危險。
“危險?”
能讓蠱蟲最敏感的,當然就是蠱蟲。
只要是蠱蟲不是守墓獸,那自己就能應付。
阮朔沒有想依賴系統完成劇情,如今的他需要自己累積經驗。
小心再向前一步,阮朔抬手,用烏金鐵扇敲了敲手邊的石壁。
叮叮叮——
一聲聲脆響在小石山的山體內傳播開來,阮朔側耳認真听著聲音的變化。
無論體型多大的蠱蟲,都屬于生物的範疇,既然是生物,那大量存在的蠱蟲必然會在某一塊區域內聚集成群。
這麼一來,只要阮朔能听出那一片聲音震動的波不對,就能大概的判斷出蠱蟲群的位置。
當然了,這種方法僅在如今的地下有效。
畢竟在外界,蠱師想用蠱蟲害人的話,是不可能出動一整個蠱蟲群的。
聲音在石頭里和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完全不同,而阮朔分明感覺出了這兩者之中,還夾著一種。
讓阮朔覺得最不對勁的,就是他身邊的浮雕壁畫。
烏金鐵扇被阮朔打開,尖銳的邊緣在浮雕壁畫上刮過,輕而易舉就削掉了一小塊壁畫凸出的部分。
一只微光蠱十分聰明的靠近阮朔手中扇面,為阮朔照明。
在淺黃色的微光照耀下,烏金鐵扇扇面上托著的浮雕一角像是松軟的沙層一樣緩慢流動。
阮朔看的真切,一下就認出了烏金鐵扇上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小把戲。”
嗤笑一聲,阮朔手腕一翻,直接將烏金鐵扇上的東西甩開,扇面“唰”的一聲合上,被阮朔放回了自己腰間。
後退兩步,回到石門的附近,暫時離開浮雕壁畫籠罩的區域,阮朔將身邊所有的蠱蟲全部收回了蠱蟲空間,就連手腕上卷著的纏絲蠱都被收了回去。
隨後,阮朔從系統空間中取出骨笛。
俊美妖異的白發青年微微一笑,明亮幽深的眼眸傳遞出的神情沒有絲毫溫度,冷如萬年玄冰,載著滿滿的殺意。
哪怕接受的是同宗同源的蠱術傳承,一代代發展下來,一個族群內的蠱師都有自己獨特的以音御蠱的技巧。
只有同樣的音律奏出,蠱蟲們會听從蠱師的命令、接受蠱師的控制和擺布。
而唯有一種控蠱的樂音不同。
那種樂音是專門用來讓蠱蟲無法忍受,最終暴起自殘,求死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