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面那張亙古不變的青銅面具下,似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但他沒有絲毫猶豫,手中那柄仿佛由純粹暗影構成的長刀,無聲無息地揚起。
刀鋒上沒有寒光,只有吞噬一切的死寂。
吳湘南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他凝視著眼前那顆緩緩旋轉的銀色混沌球體,
那是一切的本源,也是一切的終結。
每一次靠近,他都能感受到靈魂被撕扯、被同化的恐怖吸力。
但此刻,他心中的恐懼早已被一種更為熾烈的決然所取代。
為了對抗那即將降臨的終焉,為了守護身後的一切,他必須變得更強。
而眼前這條路,是唯一的捷徑,也是最凶險的絕路。
“準備好了。”吳湘南的聲音沙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動手吧。”
他不再等待王面的回應,猛地伸出右手,毅然決然地按在了那顆銀色混沌球體之上!
“滋啦——!”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劇痛瞬間引爆!
那不是皮肉的灼傷,不是骨骼的碎裂,而是源自存在本身的最深層次的湮滅!
吳湘南感覺自己的意識、靈魂、乃至構成他身體的每一個基本粒子,
都在被這股本源之力瘋狂地分解、重組、再碾碎!
他的身體像是被投入了億萬伏特的電網,
劇烈地抽搐起來,皮膚表面,
一道道銀色的電弧瘋狂竄動,每一次閃爍,都帶走他一部分生命力。
“呃啊啊啊——!”
饒是吳湘南意志如鋼,也無法抑制住這發自靈魂深處的痛苦嘶吼。
他的臉龐極度扭曲,青筋如同猙獰的虯龍般從額頭、脖頸爆起,
雙目赤紅如血,眼球幾乎要從眼眶中擠出。
他的牙關死死咬合,甚至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嘴角溢出的鮮血沿著下巴滴落,在接觸地面的瞬間便被蒸發。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融化”,正在被那顆混沌球體貪婪地吞噬。
再這樣下去,不出十秒,他就會被徹底吸干,
化為本源的一部分,連重生的機會都不會有。
極限!這就是他當前所能承受的極限!
“就是現在……殺了我!”
吳湘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這三個字,
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裂的風箱。
話音未落,一道漆黑的線劃破了空氣。
王面的刀動了。
快得超越了視覺,甚至超越了思維。
“噗——!”
一顆頭顱沖天而起,臉上還凝固著那極致痛苦與決然交織的神情。
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吳湘南的斷頸處狂涌而出,
卻在靠近銀色球體的一瞬間被無形的力量盡數吸收,沒有一滴能夠落在地上。
失去頭顱的軀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然而,死亡,僅僅是新生的開始。
王面靜立一旁,宛如一尊永恆的雕塑,對眼前這血腥的一幕無動于衷。
時間仿佛靜止了。
十二秒,十三秒,十四秒……
就在第十五秒到來的剎那,異變陡生!
那具倒在地上的無頭尸身,傷口處忽然涌出無數蠕動的銀色光絲,
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瘋狂地交織、纏繞、構建。
緊接著,倒下的身體開始劇烈震顫,皮膚之下,有什麼東西在瘋狂涌動。
“噗嗤!噗嗤!”
一層又一層漆黑如墨、散發著腥臭氣味的粘稠液體,
從他的毛孔中被強行擠壓出來,仿佛在排出體內最深層的雜質與污穢。
每排出一分雜質,他身體內蘊的生命氣息就精純一分,
那股勃勃的生機甚至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銀光閃爍,一顆全新的頭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斷頸處重新生長、凝聚、成型。
五官、頭發……一切都恢復如初。
吳湘南猛地睜開雙眼,一道駭人的精光一閃而逝。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感受著體內那股雖然微弱,
但卻無比精純、無比強大的嶄新力量,臉上沒有半分喜悅,只有冰冷的堅毅。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變得更加凝實的身體,
又抬頭望向那顆依舊散發著致命誘惑的銀色混沌球體,眼神中的戰意不減反增。
“不夠……還遠遠不夠!”他喃喃自語,隨即轉向王面,聲音沉穩而有力,
“再來!”
就在吳湘南以自身為祭品,瘋狂汲取本源之力的同一時刻,
數千公里之外的富士山巔,一場決定人類命運的鏖戰正進行到白熱化的階段。
“轟——!”
狂風呼嘯,烏雲如鉛,沉沉地壓在山頂。
巨大的轟鳴聲中,一道身影被狠狠地砸進了漆黑的火山岩中,碎石四濺,煙塵彌漫。
“咳咳!”雨宮晴輝掙扎著從碎石堆中爬起,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
他手中的水刀光芒黯淡了幾分,但依舊緊握不放。
在他的對面,那尊被稱作“尸神”的怪物,
正緩緩地挺直了它那由億萬尸骸與怨念堆砌而成的龐大身軀。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
就像一座由腐肉、斷骨和無數張痛苦扭曲的面孔構成的移動山巒,
每時每刻都在蠕動、變化,散發著足以讓神佛都為之墮落的滔天怨氣。
“凡人,你的掙扎,毫無意義。”
一個由成千上萬個聲音重疊在一起的宏大意識,
在天地間回蕩,僅僅是這聲音,就足以讓心志不堅者瞬間瘋狂。
“是嗎?”雨宮晴輝冷笑一聲,深吸一口氣,體內的能量再次沸騰。
他身後的空氣中,水汽以驚人的速度凝結,
轉瞬間便化作上百道鋒利無比的湛藍水刃,懸浮于空,刀尖齊齊對準了尸神。
“那就試試看,是你的怨念不朽,還是我的刀鋒更利!”
話音剛落,他手臂猛地一揮。
“水天叢雲•百斬!”
“咻咻咻——!”
破空聲尖銳刺耳,上百道水刃化作一片湛藍的流光之雨,
從四面八方斬向尸神那龐大臃腫的身軀。
每一道水刃都蘊含著極致的切割之力,所過之處,
連空間都仿佛被劃開了一道道細微的漣漪。
尸神那龐大的身軀根本無從躲閃,瞬間被這片刀雨淹沒。
“噗噗噗噗——!”
腐肉被切割,骨骼被斬斷的聲音密集如雨打芭蕉。
無數的尸塊和黑色的膿血被從尸神身上剝離,在半空中就化為虛無。
僅僅一瞬間,尸神那山巒般的身軀就被削去了厚厚的一層,
露出了內部更加污穢、更加猙獰的景象。
然而,雨宮晴輝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反而變得更加凝重。
因為那些被斬開的巨大傷口,非但沒有流出一滴像樣的血液,
反而以一種更加詭異、更加令人作嘔的方式開始了變化。
“吼——!”
尸神發出一聲震天怒吼,那些被水刃斬開的巨大豁口,
血肉猛地向兩側翻卷,緊接著,從傷口的深處,
竟然長出了一排排、一列列森白銳利,如同鯊魚獠牙般的骨刺!
不,那不是骨刺,那就是牙齒!
無數張血肉模糊的巨口,在尸神的傷口處同時張開,
每一張嘴里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瘋狂攪動的獠牙!
“不好!”雨宮晴輝瞳孔驟縮。
下一秒,其中一道離他最近的傷口猛地裂開,
化作一張直徑超過十米的猙獰巨口,帶著一股腥臭到極致的狂風,閃電般地朝他噬咬而來!
那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雨宮晴輝的反應極限!
眼看他就要被那張長滿獠牙的血肉巨口吞噬,
一道金色的光影如流星般從天而降,精準無比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鏘——!”
金鐵交鳴的巨響震耳欲聾。
是武姬!
她不知何時已經趕到,雙臂交叉于胸前,
金色的神力在她手臂上凝聚成兩面厚重無比的臂鎧,
死死地架住了那張咬合下來的巨口。
鋒利的獠牙與金色的臂鎧劇烈摩擦,迸發出刺眼的火花。
巨大的咬合力通過臂鎧傳導而來,
讓武姬腳下的火山岩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並迅速向四周蔓延。
“呃……”武姬悶哼一聲,雙臂上的肌肉墳起,
青筋暴現,顯然也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她那嬌小的身軀,此刻卻仿佛撐起了一片即將崩塌的天空。
局勢,在這一刻陷入了僵持。
尸神那張由傷口化作的巨口在瘋狂施壓,
試圖將眼前的金色螻蟻連同她的防御一同碾碎。
而武姬則寸步不讓,金色的神力源源不斷地涌出,
將那股足以咬碎山峰的力量死死地抵擋在外。
她的眼神冰冷而專注,死死地盯著眼前那不斷蠕動、散發著惡臭的血肉獠牙。
僵持,只是暫時的,她比誰都清楚,單純的防御,永遠無法帶來勝利。
必須……打破這個局面!
武姬的眼神陡然一厲,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蠻橫的氣息,從她體內轟然爆發。
她架住獠牙的雙手,指尖開始透出刺目的金光,仿佛要將那堅不可摧的臂鎧都融化。
前一刻還是神威蓋世的武姬,
此刻卻與雨宮晴輝一同被囚于這不見天日的石牢之中,氣氛瞬間壓抑到了冰點。
“轟隆隆——”
球形牢籠之外,是被尸神以神力搬起的整座富士山!
山體遮蔽了蒼穹,投下的陰影如同一只吞噬天地的巨獸,
將下方的一切光明與希望盡數吞沒。
山石摩擦的巨響,如同神魔的低吼,震得牢籠內的兩人氣血翻涌。
這便是尸神模仿山神之後,所展現出的,足以顛覆世人認知極限的偉力!
遠處,柚梨奈剛剛將古原良樹、星見翔太等人用漫天紙鶴卷走,送至安全地帶。
她回頭望向那懸于天際的富士山,以及那被山體陰影徹底覆蓋的戰場中心,臉色煞白。
數千只紙鶴在她身邊盤旋飛舞,仿佛在為她們的主人感到焦急。
柚梨奈素手一揚,漫天紙鶴瞬間匯聚成流,
化作一柄鋒利無匹的純白太刀,被她緊緊握在手中。
刀鋒輕顫,發出“嗡嗡”的悲鳴那已經不是凡人可以介入的戰場!
與此同時,另一片截然不同的時空。
隨著唐三引動地獄花園,遙遠的天狐聖山之上,
一道粗壯到無法形容的金色光柱沖天而起,
仿佛一根定住天地的神針,悍然刺向宇宙深處。
整個位面都在這股力量下劇烈地顫抖,仿佛隨時可能崩塌離析。
天狐大妖皇再也無法維持人形,仰天發出一聲震徹寰宇的長嘯,
顯化出遮天蔽日的九尾天狐真身,九條巨尾橫掃天際,
拼盡全力穩定著即將破碎的位面法則!
局勢,已然危如累卵!
然而,更驚人的變化發生了。
那道沖入天際的金色光柱,其目標竟是蒼穹之上那片醞釀著無盡毀滅之力的劫雲!
金光與黑雲甫一接觸,並未發生想象中的驚天爆炸,反而詭異地融合在了一起。
原本漆黑如墨的劫雲,被染上了一層妖異的暗金色,
雲層中翻滾的雷霆,也從毀滅的紫色,化作了充滿神聖與威嚴的金色閃電!
無人知曉這究竟是福是禍,那暗金色的劫雲之中,
仿佛正在孕育著一個連神明都要為之戰栗的未知存在!
而在另一個角落,現代都市的車站月台上,
王 靜靜地站著,目送著載著同學們的列車緩緩駛出站台。
汽笛長鳴,劃破了離別的傷感,車窗內,
一張張熟悉而又青春的臉龐帶著對未來的憧憬,笑著與他揮手作別。
王 臉上擠出一絲微笑,用力地揮了揮手,直到列車的尾燈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笑容從他臉上一分分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與年齡不符的沉重與不舍。
他知道,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代,此去一別,或許……便是永訣。
遠方的天空,似乎也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劇變,而顯得格外陰沉。
“轟!!”
畫面切回日本戰場。
球形石牢的每一次震動,都仿佛一柄重錘,狠狠砸在雨宮晴輝與武姬的心頭。
黑暗、缺氧、以及那源自尸神神力的無盡壓迫感,正瘋狂地侵蝕著他們的意志。
武姬身上的金色神光已經黯淡了不少,
顯然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對她的消耗同樣巨大。
她喘息著,看向身邊的雨宮晴輝,
沉聲道︰“他的力量……在模仿之上,已經有了質變。”
“這牢籠,憑我現在的力量,破不開。”
“我明白。”雨宮晴輝的聲音異常平靜,在這死寂的黑暗中,
他的雙眸卻亮得驚人,仿佛有兩團永不熄滅的火焰在燃燒。
他緩緩閉上眼,將外界的一切隔絕。
他能感受到,尸神的注意力並未完全集中在這牢籠上,
它還在享受著掌控富士山、君臨天下的快感。
這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一個呼吸……兩個呼吸……
當雨宮晴輝的呼吸調整到某個玄妙的節點時,他猛然睜開了雙眼!
那一刻,他整個人的氣質轟然一變,不再是那個溫和的青年,
而是一柄藏于鞘中億萬年、只為一剎那璀璨而存在的絕世神劍!
他與身旁的武姬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決絕。
不需要言語。
下一瞬,雨宮晴輝抬起了手,並非指向某個方向,而是輕輕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以我之血,燃我之魂……”
低沉的吟唱聲,如同亙古的誓言,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
“——以此殘軀,奉為薪柴!”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氣息,從雨宮晴輝的體內轟然爆發!
那不是靈力,不是神力,而是一種更加本源、更加純粹、足以燃盡一切的煌煌劍意!
無盡的光,自他體內迸發而出,瞬間刺穿了這絕對的黑暗!
武姬被這光芒耀得微微眯眼,她看到,雨宮晴輝的身體正在變得半透明,
璀璨的劍光取代了他的血肉,他的心髒化作了一輪熊熊燃燒的劍魂熔爐!
在這極致的黑暗與死寂之中,一輪比恆星更熾烈、比神明更孤傲的劍光,悍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