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看著吳恨平靜的臉，最後還是把涌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只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吳恨做的決定，從來都不是沖動的結果。
吳恨不再多言，他轉向那三位一直默不作聲的護工，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
“黑瞳，把我們帶過來的那具尸獸殘骸，搬到我腳下這個法陣的中心位置。”
“是，隊長。”黑瞳沒有任何疑問，他招呼著另外兩個同伴，
三人合力，將一具小山般的尸獸軀體拖拽到了那復雜而巨大的魔法陣中央。
地面上用特殊材料繪制的紋路，在接觸到尸獸的血液後，微微亮了一下，然後又暗了下去。
一切準備就緒。
吳恨深吸一口氣，從懷里緩緩取出一枚拳頭大小，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水晶。
它一出現，周圍狂躁的空氣似乎都安靜了許多。
“這就是【淨化之心】？”林七夜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
“它真的能……把全城的尸獸都引過來？”
“能不能，馬上就知道了。”吳恨的回答很干脆。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自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
【淨化之心】猛地爆發出刺眼的白光，
一股無形但又無比清晰的波動，以他們為中心，瞬間朝著整個大阪市擴散開去。
下一秒，整個城市仿佛都活了過來。
“吼——！”
“嘶——！”
從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從廢墟的陰影里，
從倒塌的大樓中，無數雙猩紅的眼楮猛地轉向了市中心的方向。
那是一種被最原始的食欲和憎恨所驅動的眼神，仿佛那里出現了它們不共戴天的死敵。
大地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那不是地震，
而是成千上萬只尸獸同時開始奔跑所引發的共鳴。
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踩碎。
“來了！隊長！它們……它們全都沖著我們來了！”
一名護工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他看著遠方街道盡頭處涌現的黑色浪潮，頭皮一陣發麻。
“這數量……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多得多！”林七夜的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
吳恨卻像是沒听見一樣，他站在法陣中央，
閉上了眼楮，口中開始吟誦起一種晦澀難懂的古老語言。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語種，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帶著某種撼動規則的力量。
他的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響，腳下的魔法陣也隨之爆發出越來越強烈的光芒。
“……以終焉為祭，以混沌為名……”
隨著他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整個大阪市的光線，在這一刻仿佛被什麼東西給吞噬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只見在他們頭頂那片被紅月映照得猩紅的天幕上，一輪黑色的太陽，正緩緩升起。
它沒有光，也沒有熱，只有純粹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氣息從那輪黑日中降臨，
籠罩了整個戰場，就連那些瘋狂奔襲而來的尸獸，動作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這……這就是禁咒【黑日祭禮】？”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那輪黑日的注視下顫抖。
“好可怕……感覺光是看著它，精神就要被吸進去了……”黑瞳咬著牙，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吳恨猛地睜開雙眼，他的瞳孔深處，同樣倒映著一輪小小的黑色太陽。
他抬起手，遙遙指向正前方那股最洶涌的尸獸潮。
“目標，前方三百米，那只體型最大的蛛形尸獸。”
他的聲音冷靜得像是在下達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指令。
話音剛落，天空中的黑色太陽中心，驟然亮起一個深紅色的光點。
下一刻，一道比激光還要快上無數倍的深紅色光束從天而降，
精準地命中了那只正在嘶吼的蛛形尸獸。
沒有爆炸，沒有巨響。
光束穿過之後，那只十幾米高的龐然大物，
連同它周圍的一小片區域，就像是被橡皮擦從這個世界上擦掉了一樣，
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粒塵埃都沒有留下。
整個戰場，安靜了一秒鐘。
“……秒殺了？”一名護工結結巴巴地問。
“別愣著！”吳恨的聲音將所有人驚醒，
“下一個！左翼，那群速度最快的！黑瞳，”
“帶人去回收剛剛被蒸發的那個位置殘留的能量，把它灑進法陣里！我們需要燃料！”
“是！”黑瞳立刻反應過來，帶著人就沖了出去。
吳恨的手指在空中快速地點著，像一個冷酷的指揮家。
“右翼，那三只飛行種，打下來！”
“轟！”
又是一道深紅色光束落下，三只在空中盤旋的翼龍狀尸獸瞬間化為虛無。
“正前方，無差別覆蓋！”
“轟轟轟！”
這一次，黑日中心接連射出七八道光束，
如同天罰降臨，在蜂擁而至的尸獸潮中硬生生清出了一大片真空地帶。
黑瞳等人動作飛快，
他們用特殊的容器收集著那些被光束擊殺後殘留在原地的能量余燼，
然後飛快地跑回來，將其傾倒在魔法陣的邊緣。
那些暗淡的紋路在接觸到能量余燼後，立刻就變得明亮起來，為天空中的黑日補充著能量。
一個高效而恐怖的殺戮循環，就此形成。
擊殺，回收，補充燃料，再擊殺。
大阪市的中心，此刻徹底變成了一個血肉磨盤。
無數的尸獸從四面八方涌來，然後被從天而降的深紅色光束精準地抹除。
被擊殺的尸獸數量，開始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上攀升。
“隊長！已經超過五百只了！”
“八百了！”
“一千二百只！還在增加！”
護工的報數聲中帶著一絲狂熱和興奮。
這種屠殺般的戰斗，讓他們之前被尸獸追得狼狽不堪的憋屈一掃而空。
林七夜看著這一幕，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
這就是禁咒的力量，以一人之力，對抗一城之敵。
吳恨，他到底還藏著多少底牌？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局勢一片大好，
勝利在望的時候，作為施法核心的吳恨，眉頭卻越皺越緊。
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也比剛才蒼白了一些。
“吳恨，你沒事吧？”林七夜注意到了他的異樣，立刻問道。
“我沒事。”吳恨搖了搖頭，目光卻投向了更遠方的地平線，
“但是，情況不太對勁。”
“不對勁？我們不是一直佔著上風嗎？”林七夜有些不解。
“你看那邊。”吳恨抬了抬下巴，
“尸獸涌來的速度，變快了。”
林七夜凝神望去，臉色瞬間變了。
正如吳恨所說，盡管黑日祭禮的殺戮效率高得嚇人，
但從城市邊緣涌來的黑色浪潮，不僅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反而變得更加密集，更加洶涌。
仿佛整個島國的尸獸，都在朝著這個點匯集。
“怎麼會這樣？”林七夜無法理解，
“我們殺的還不夠快嗎？”
“不是我們殺得不夠快，是它們刷新的速度，遠超我們的想象。”
吳恨的聲音里透著一絲凝重，
“只要天上的紅月還在，污染源頭就斷不了。”
“這些東西就是殺不完的。”
“我們現在殺的，恐怕還不到今天晚上降臨總量的十分之一。”
黑瞳正好帶著人完成一次燃料補充，听到了他們的對話，
急忙問道︰“隊長，那怎麼辦？這個法陣能撐多久？”
“法陣的能量來自被獻祭的尸獸，理論上，只要燃料能跟得上，它就能一直運轉下去。”
吳恨解釋道，“但問題有兩個。”
“第一，我的精神力是有限的，我不可能永遠維持對禁咒的操控。”
“第二，也是最關鍵的，你看。”
他指了指前方，一道光束落下，清空了一片區域，
但幾乎是在瞬間，後面的尸獸就立刻填補了上來，沒有絲毫的空隙。
“黑日祭禮每一次攻擊都有一個極其短暫的間隔。”
“現在尸獸的數量還在我們的處理範圍之內。”
“可一旦涌進來的尸獸數量超過了法陣一次性能處理的上限，防線就會被瞬間沖垮。”
“到那個時候，我們都會被這無窮無盡的獸潮給淹沒。”
吳恨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眾人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
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在走向勝利，而只是在拼命地延緩死亡的到來。
這根本就不是一場殲滅戰，而是一場注定會失敗的防守戰。
就在這時，一直負責警戒四周的林七夜，眼神突然一凝。
“吳恨……等等。”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和驚疑。
“怎麼了？又出現‘神話級’的大家伙了？”
吳恨一邊操控著黑日進行攻擊，一邊頭也不回地問道。
“不……不是尸獸。”林七夜死死地盯著遠處的一個方向，聲音有些干澀。
吳恨手上動作一頓，終于回過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是尸獸？那是什麼？”
林七夜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
“是人……有很多穿著黑袍的人……他們……他們好像在幫那些尸獸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