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心髒手術很成功。”
“他的腎衰竭也不像是他表現出來的這麼嚴重,短時間內還沒有生命危險。”
酒店房間內,雲儷看向辦公桌後的女人,緩緩開口說道。
女人神情專注的盯著電腦屏幕,仿佛並沒有听到她說的話。
雲儷垂下腦袋,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知道我把你的計劃告訴老頭子是我不對,你恨我也是應該的,苒苒我……”
“我沒有恨你。”
封苒目光從屏幕上移開,落在沙發上滿身酒氣,眸光迷離的女人身上。
“你想要維持在雲家的優渥生活,這很正常。”
如果是二十年前,封苒會認為感情比任何金錢都重要,所以她接受不了背叛,無法忍受將她賣出去的父親,毅然決然的選擇報復。
可現在,她多增加了二十年閱歷,她知道任何感情都不能在金錢面前做比較。
雲儷怕她真的將雲城理畢生心血經營的家產搶過來,這很正常。
封苒既然敢在她面前表明自己要做的事情,就不怕她會告訴雲城理。
事實證明,即便她告訴雲城理了,雲城理依舊渾身管子的躺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
“苒苒……”
雲儷看著封苒淡然的模樣心慌不已,她知道封苒是個在意感情的人,她這麼做無疑是將自己從封苒的生命中剔除掉了。
“你再過幾天就回去了,以後你不用再來找我了。”封苒面露笑意說道。
雲儷心口傳來一陣鈍痛,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一句話。
“你放心,我對你們雲家那些東西沒興趣,之前舉報雲氏也好,和雲辰佑聯手也罷,都不過是雲熠讓我幫的一個忙而已。”
封苒這話讓雲儷精神一振。
什麼意思?
幫雲熠的忙?
可雲熠為什麼要舉報雲氏?舉報了雲氏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由封苒出面,舉報雲氏並且和雲辰佑聯手,除了讓雲氏的業務產生停滯,收益銳減之外,還能有什麼作用?
這種小程度的舉報,並不會讓雲氏傷筋動骨,最多不過替換幾個管理層而已。
雲熠從來沒有去過公司,和公司那幾個管理層都不認識,更別說有什麼仇怨了。
所以雲熠為什麼要這麼做?
“苒苒,你和雲熠……”
他們畢竟是親生母子,封苒出國之後是不打算再回來了嗎?她難道不準備和雲熠相認嗎?
“我和雲熠終究是沒有母子緣分。”
或許她還是無法徹底放下過去的事情。
雲熠的出生,她是帶著恨意的。
當時在發現懷孕之後,她的第一反應是墮胎,可偏偏那時候她所在的州地區是沒有合法墮胎醫院的。
于是她輾轉去了另一個地方,可就在墮胎前進行產檢的時候,醫生告訴她,腹中的孩子患有先天性的心髒病。
那一刻,一個惡劣的念頭在她腦海中產生了。
她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生下來送到雲城理面前,讓他去體會一下,自己孩子命不久矣的感覺。
可就在孩子生下來之後,看著粉粉嫩嫩,軟軟小小的孩子時,她心忽然動搖了,于是便有了之後她一年多的猶豫。
最後,到底還是恨意戰勝了一切,她還是讓雲儷將孩子給抱走了。
那是雲城理強迫她的產物,她不願意承認那是她的孩子。
之後這些年,封苒強迫自己不去後悔,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個孩子。
可她心里到底有多少悔意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當听到雲儷告訴她,雲城理又找了心髒方面的專家,又給心髒研究實驗室進行了投資,她腦海中都會出現雲熠躺在病床上,難受到無以復加的模樣。
如果不是她當時的恨意,沒有強行將他生下來,他現在也就不用遭受這些痛苦了。
而這些,都是不能對人說的。
當初是她自己選擇的,她即便再痛苦再愧疚,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這次回來,和雲熠見了面。
看到他比想象中的康健許多,並且他也成長為一個有謀略,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這讓她放心不少,心中的負罪感也少了一些。
雲儷還沒有看清楚形勢,但封苒卻是很清楚的。
雲熠讓她幫忙舉報雲氏,就是想要讓雲氏干干淨淨的落到他手里。
這些年雲城理不再涉足黑色產業,但到底有過黑歷史,洗是洗不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斷尾求生。
雲氏體系龐大,即便斷了尾也不會死。
剩下的那些,就已經足夠雲熠生活無憂一輩子了。
看到雲熠已經生活的很好,封苒便準備回去了。
她和雲熠這輩子注定沒有母子緣分,沒有必要非相認不可。
她愧疚于明知道雲熠是有先天性心髒病還讓他出生,看著他被病痛折磨而悔恨不已。
可每次想到他,過去那些記憶便又會重新涌入腦海。
被自己父親賣掉,被雲城理強迫。
所以注定她和雲熠無法以母子的身份相處。
封苒走了,但她將自己在國內的資產全都放入了信托基金中,之後的每一年,雲熠的賬戶上都會出現一筆不菲的數字。
如此一來,即便雲家那邊靠不住,雲熠之後生活也不會受到影響。
“爺爺,我媽說她不準備帶我走了。”
“她說你這些年將我照顧的很好,讓我留在國內她很放心。”
病床前,雲熠用濕毛巾擦拭著雲城理因為蒼老而皮肉松垮下來的手臂。
“爺爺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大哥還有姑姑,我們都希望你能快快好起來。”
“就是不知道爸爸去哪兒了,他已經半個多月不見人影兒了,打電話也不接,大哥都找不到他。”
雲熠嘴角噙著笑意,絮絮叨叨說著。
外人看到這幅畫面,一定會感嘆孝順溫馨。
就連雲城理也是這麼認為的,根本不知道雲熠只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謅。
除了雲休失蹤的事兒之外,其余的沒有一句真話,全都是他胡說八道的。
可他表現出來的太過真誠,就連雲城理都看不出一點兒虛假來。
雲城理現在已經知道自己之前做的心髒手術,而之前想要讓雲熠給他捐腎的時候他就了解過,心髒太弱的話,進行腎移植手術即便成功了,後續恢復也很多問題。
他知道他可能是等不到心髒允許進行腎移植手術的那天了。
命不久矣,他此刻只有一個心願。
他想要听雲熠叫他一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