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佑聞言，並無太多意外。
十年前靖遠侯跟烏桓王打仗的時候，後背不幸中了流矢，雖然保住了性命，身體卻垮了。
趙玄佑十來歲就頂替了他的位置，帶著明銑衛與烏桓作戰，最後在灰狼湖一舉掃清了烏桓主力，為朝廷鏟除了這個大患。
雖然他一直是侯府世子的身份，但早早地就承擔起了侯府全部的擔子。
從前他跟崔夷初成婚的時候，靖遠侯就想過此事，只是當時趙玄佑回絕了。
一晃五年過去，趙玄佑心性比從前更加沉穩，也娶到了心儀女子為妻，到了承襲爵位的合適時機了。
“爹已經把折子遞上去了？”趙玄佑問。
靖遠侯徐徐點頭，眼底浮起笑意。
“侯府早就是你在當家，現在襲爵只不過是讓你更名正言順一些。”
“是。”
“宮里應該不日會有回音，到時候陛下應該會召你們夫妻進宮說話。”靖遠侯其實不太清楚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潘循著急催促趙玄佑回京，猜也能猜得出事情不小，“進宮後說話且謹慎些。”
“爹在擔心什麼？”
靖遠侯看了一眼趙玄佑身側的玉縈，見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听著他們說話，忽而心中一動。
潘循特意讓他們回京成親，怕不只是要玄佑一個人回來。
見狀，靖遠侯揮了揮手，等著附近的僕婢都退遠了，方低聲道︰“陛下或許想把你留在京城，多事之秋，還是離遠一些妥當。至于你的腿傷，我之前已經放話出去說很難痊愈，你和縈縈心里有數就行。”
短短幾句話，玉縈听懂了靖遠侯的打算。
潘循是皇帝的親信，傳達的應是聖意。
因此靖遠侯听從潘循的建議把趙玄佑和玉縈把他們叫回京城。
但他並不想趙玄佑摻和皇位更迭之事。
在靖遠侯看來，只要趙玄佑腿傷未愈，武功便會大受影響，皇帝自然不會留他在京城。
“兒子會見機行事的。”
趙玄佑並沒有把話說死。
承襲侯爵之後，他自然會把侯府放在第一位，但為了保全侯府，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放任皇後和趙樽成為贏家。
只是這些事就不必讓爹操心了，他自有主張。
靖遠侯頷首︰“你和縈縈能結為夫妻頗為不易，早些回禹州，過好自己的日子。”
“是。”
玉縈聞言，恭敬地點了下頭。
“縈縈，你在禹州可還住得慣？”
“住得慣、也吃得慣。旁人都說關外荒涼，可禹州城里繁華得很，我最喜歡胡人集市，經常跟我娘去逛街。雖然禹州城比京城小得多，可出了城之後，既有一望無際的草原，又有連綿不斷的沙漠，四時風光怎麼都看不夠。”
听到玉縈這般贊賞禹州，靖遠侯亦眯起眼楮，含笑道︰“從前我在禹州的時候，也最喜歡出城巡視，在草原上策馬馳騁的感覺可是中原領會不到的。”
“對，尤其是騎上那些好馬，真是風馳電掣似的，跑得快了，連眼楮都睜不開。”
“我已經十年沒去過禹州了。听你這麼說，我真懷念起從前的日子了。”
听著這話，玉縈心中一動，笑道︰“爹不用懷念，這次跟我們一起回禹州就是。”
靖遠侯沒想到玉縈會開口詢問，听到這聲乖巧的“爹”，溫和地笑了笑，
回禹州嗎？
靖遠侯的目光挪到趙玄佑身上，見趙玄佑神色無波，眸中的笑意亦收斂了些。
“等玄佑正式襲了侯爵，我打算再回江南。”
玉縈勸道︰“禹州氣候雖然不及江南溫和，但冬日里燒起地龍，在屋里待著還是挺暖和的。侯府里寬敞著呢，您去了才熱鬧。”
靖遠侯始終看著趙玄佑，並沒有接玉縈的話。
察覺到父子倆微妙的氣氛，玉縈只好把話茬收回來︰“不過總呆在屋子里也的確悶，想來在江南更有益于爹養傷。”
“我在江南的確住慣了。”靖遠侯和藹地對玉縈道，“去禹州的事容我再想想。你們倆忙了這麼久，早些回屋歇著吧。”
“是。”
等著靖遠侯離開，玉縈挽著趙玄佑的手，慢慢往棠梨院走去。
因趙玄佑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麼，玉縈晃了晃他的胳膊，“我剛才說錯話了？”
趙玄佑收回思緒，斜睨她一眼，“幾句話把我爹哄得喜笑顏開，能說錯什麼？”
“那剛才爹為什麼看著你呀？你不想讓他去禹州？”
“不是那樣。”
“那是怎麼樣？”玉縈眨了眨眼楮，嘀咕道，“我還以為你跟爹的感情很好呢。”
“是很好，不過……”
玉縈听得出趙玄佑的語氣有些遲疑，並未急著追問。
夫妻二人穿過游廊，很快走到了棠梨院門口。
見他們回來，盼夏和染冬迎了上前。
玉縈先去梳洗，等回到里屋時，趙玄佑已經換了寢衣躺下了。
“真生我的氣了？”玉縈坐到榻邊，歪著腦袋看向他。
趙玄佑伸手拉她在自己身邊躺下，淡笑道︰“氣什麼？難不成我還氣你想孝順我爹？”
“那是怎麼了？”
“我只是……”
“你不想跟爹一塊兒住？”玉縈又問。
趙玄佑搖頭。
“所以我說請爹去禹州，你是贊同的？”
他“嗯”了一聲。
玉縈真是被他繞暈了。
他原以為趙玄佑和靖遠侯關系很親近，所以才會開口請靖遠侯去禹州居住。
但沒想到她一說話，父子倆的氛圍變得很怪異。
正以為自己會錯意了，卻沒想到趙玄佑又說他是贊同讓靖遠侯去禹州的。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跟我一起說呢？你要是開了口，爹一定馬上就答應了。”
趙玄佑沉沉呼了一口氣，側過頭在玉縈額頭上吻了一下。
“縈縈，我只是有點驚訝，你怎麼那麼輕易就開口讓爹跟我們一起去禹州。”
輕易？
玉縈不解地望著他，微微嘟起嘴來︰“爹都說他懷念禹州的日子了，我只是順著他的話說，有什麼好為難的？我一直以為，你跟爹很親近呢。”
親近嗎？
趙玄佑緩聲道︰“從小爹就不在我身邊，我很崇敬爹，也一直以他為目標。只是我們的關系，不像你跟你你娘那般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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