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沒有騙我吧？”陳九亞側著頭追問。
“沒有。”王準答得干脆，“好鬼嘛，我也見過。”
“真的？”
“真的。”
該怎麼定義這個‘好’呢？
王準覺得，不殺人的鬼就是好鬼，張婆和佐藤應該都是。
所以，他這次不算撒謊。
“那王隊，既然世界上有鬼，那你覺得有沒有神仙？”
“……”
就這樣，在東拉西扯的聊天中過了二十分鐘，陳九亞接到了姚警官的來電。
“可以上來了，現在人多，最好不要坐電梯。”
不坐電梯？
兩人對視的一瞬，空氣仿佛都沉了沉——
帶著這麼多材料爬二十多層的消防樓梯？
機器人都不敢這麼玩！
陳九亞看著角落里堆疊的那些防爆板，掌心已經冒汗。
好在姚警官沒光在樓上動嘴皮子。
幾分鐘後，他的身影就出現在地庫入口，一路小跑沖兩人而來。
“剛把安監和住建的人送走……”他話沒說完，余光掃到角落里那堆材料，腳步一頓，“還愣著干嘛？趕緊搬啊！”
走消防梯確實繞開了住戶，不用擔心被人舉報。
可等他們三人加上小黑一趟趟把材料全搬到房間內的時候，指針悄悄滑過晚上七點。
最開始，姚警官還對小黑的神異表現出關注，可幾趟上下之後，腿肚子直打顫。
他再沒心思驚訝，只把她當成了另一種奇怪的機器人。
“還有三個小時，我們休息十分鐘就開工，怎麼樣？”姚警官抹了把臉上的汗，他看著陳九亞將骨灰盒連同桌子做好防護之後，才走到王準面前。
整個搬運過程中，王準幾乎沒怎麼真正出力。
他要考慮自身的電量問題，所以只負責最輕的螺絲袋、膠水這些小物件。
“行，今晚應該能弄完吧？”
“沒什麼問題，釘板子而已。”姚警官叼著煙，打火機啪地一聲，火苗舔上煙頭。
他順手抽出一支遞給走到跟前的陳九亞。
王準本想接，手習慣性地動了動，又放下。
確實，釘板子本身用不了多久。
要是沒有那半截已經干硬的水泥磚擋路，整個活兒兩個小時就能收工。
現在稍微麻煩了一些，多了一道墊平的流程。
九點三十分，三人一傘重新回到車內。
封陽台順利完工，只是系統並沒有提示任務結束，顯然遷靈還有流程沒有走完。
示意陳九亞將車駛出小區，王準側頭問道︰“陽台這邊搞定了，後面還要做什麼？”
“還差牌位。”陳九亞握著方向盤，右轉向燈閃了兩下，“我前天就聯系師傅刻了，明早過去拿。”
“確認就剩牌位？”
“嗯，門口白色對聯不用貼，沒什麼用，反倒還會引起鄰居的……”陳九亞頓了頓，把話咽了回去。
“那我們現在往哪兒開？”姚警官從後排中間探身，聲音壓低，“還有一個多小時她們就該出來了。”
“往人多的地方去。”
“找家通宵的大排檔，燈越亮越好。”
人群擋不住鬼，王準也知道這點。
只是相比于死寂的密閉空間，外界的嘈雜能讓人的心情變得更沉穩些。
相當于，給神經墊上一層軟墊。
只要氛圍沒那麼 人，心跳就能穩上半拍，反應就能快半步，做出的判斷自然更準。
沿著導航拐進兩條街後，燈火一下子熱鬧起來。
十字路口的拐角處，一家通宵大排檔支著巨大的紅白條紋棚，燈泡一串接一串，亮得晃眼。
棚下擺著十幾張折疊桌，辣椒和孜然的味道混著夜風直往鼻子里鑽。
姚警官挑了最靠馬路、離人行道最近的那張空桌，塑料凳腿外就是開闊車道。
真要有事，起身兩步就能躥回駕駛位，一腳油門就能走。
“車鑰匙給我，等會我來開……”不是質疑陳九亞的車技，姚警官覺得真要到了關鍵時刻，警察的本能比駕照管用。
陳九亞沒多話，鑰匙順著掌心滑進姚警官手里。
恰在此時，老板拎著一張油膩的塑料菜迎了過來，他先被王準的金屬外殼晃了下眼，愣了半秒，旋即揚起標準的營業笑容。
“幾位吃點啥？鐵板牛肉、麻辣小龍蝦都是招牌，來一份？”
“先吃點東西吧，補充下體力，晚上可能沒時間休息。”姚警官接過菜單，順手勾了鐵板牛肉和砂鍋粥。
現在已掌握的線索是那對母子出現的時間為晚上十一點左右，可沒人知道她們幾點散場……
也許賴到日出，也許整宿不走。
要是真熬通宵逃命，空著肚子可撐不住。
等菜的工夫，鄰桌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好奇地朝這邊張望，其中一個掏手機遠遠對準王準，閃光燈亮了一下，隨後嘻嘻哈哈地收手。
路人算是有分寸，沒人湊上來圍觀，也沒人舉著手機追問，只將王準當成一張新鮮出爐的朋友圈配圖。
鐵板上菜很快，牛肉片還在滋滋冒油，熱氣裹著蒜香騰起來。
姚警官夾了一塊，被燙得直吸氣，連忙灌了兩口冰可樂，他俯身湊到王準面前，“開車真能甩掉她們？我感覺沒那麼簡單……”
王準把音量調低，金屬聲帶也跟著沉下來︰“怎麼說？”
“昨晚，三個地點同時出事！”
姚警官食指蘸了點杯壁的冷凝水，在桌面上迅速描出一個銳角三角形——
頂點分別是‘警局’，‘公墓’和‘公寓’。
“這三個地點之間互相隔了幾十公里……”
他指尖輕點桌面，水珠順著紋路滑開，“如果靠常規移動，再快也得有先後次序，對吧？”
姚警官抬眼，壓低嗓音︰“所以我猜，她們根本不是在跑，而是在跳。”
“像瞬移，眨眼跨區，物理距離對她們等于零。”
這確實是傳說中的鬼應有的手段，但不能因為這樣就原地等死，逃還是得逃。
王準點頭之後又搖頭，“你昨天不是從警局中跑出來了？”
“那說明跑還是有用的。”
姚警官抿了抿嘴，隨即點頭表示認可。
時間滑到十點五十，分針再往前兩格就到了十一點。
此時，三人都沒有了交談的心思。只是警惕地四處觀察。
陳九亞手中的一次性筷子攥得微微變形，他的目光在棚外每一道黑影間來回掃。
姚警官則是捏著車鑰匙，隨時準備彈起。
鍋鏟的踫撞和路邊偶爾駛過的引擎，還有其余顧客的哄笑都會引得幾人全身一震。
老板中途過來了一趟，本想著收走殘羹剩飯，可看到這種氛圍，又識趣地退了下去。
“要不，我先去挪車……”
姚警官站了起來，燈泡在他頭頂微微晃動，地上的影子也跟著亂顫。
車邊多了一圈晚到的車，雖然沒把道堵死，可真要逃命時，再輾轉騰挪肯定來不及。
趁現在還有十多分鐘，提前挪出來節省時間。
他前腳剛離開，陳九亞猛地想起餐費還沒有結算，忙不迭起身去找老板。
原地，就留下了王準一‘人’。
嗯，還有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