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馬修！”
“做正事，不要逼我發火！”
“還有，你的行為讓我感到惡心。”
金發女人的聲音輕飄飄地切過來，像一根極細的鋼絲，瞬間勒住馬修的手腕。
槍口停在離胸口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定住了。
王準眼底翻涌的猩紅也被這聲線生生拽回一線清明。
他握緊傘面的那只手，松開又猛地攥緊。
“就玩一下嘛！”
馬修小碎步跑到米婭跟前，雙手合十舉到鼻尖。
“米婭，別生氣。”
“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對那坨爛肉有興趣吧？”
“你知道的，我喜歡的只有你一個。”
他撇撇嘴角，故作委屈地聳聳肩，“二十多天沒樂，我都快發霉了，總得找點動靜解解悶。”
米婭嗤笑，聲音冰涼︰“你喜歡誰都不關我的事，那是你的自由，只要別髒了我的眼。”
金發一甩，她目光掠過馬修，投向了雀斑男。
“喬治，你動手。”
“這個鬼地方，我真是受夠了。”
米婭確實是受夠了，這不是因為她有什麼道德上的潔癖。
沒錯，病毒是她的小隊投放的。
提前找到‘田健平’，然後丟進水源里，加快整座城市感染的進度。
當然，在食堂投毒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推力。
這就是任務的硬性要求，她沒得選。
任務中沒有規定方法或是時間限制，于是米婭只能用上最快、最合適的方法。
即使是這樣，也耗了十多天，才勉強把整座城推到如今這副尸潮洶涌的模樣。
難度本身幾乎為零，唯一的麻煩只是人口基數龐大。
最初幾天進展緩慢，後面突破臨界時，感染曲線便陡直上揚，像被點燃的火藥引信。
第二十天，全城活口還剩八人。
第二十五天，縮成了四。
昨天，面板上的數字又跳成了‘3’。
繼續等了一個白晝，這個‘3’卻一直沒有動彈過。
米婭不願意繼續再等，直接消耗了馬修那件道具的最後使用次數。
這也是馬修對待三位幸存者不爽的根本原因。
當然，他本身的性格也有著很大的問題。
米婭眸光一沉，再次抬了抬下巴。
喬治會意，“刷”地抽出一柄短刀，他走到王準面前，笑容溫和得像鄰家大哥︰“槍丟了吧，留著沒用。”
“很快的，不疼。”
王準的眉梢只抬了半分，隨即垂下，整張臉暗成一片木然。
他松開緊咬的後槽牙，讓嘴角自然垮落，連呼吸都調到最平庸的頻率。
這樣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只是個被嚇呆的普通人。
可在這副面具之下，王準的大腦正以毫秒為單位瘋狂演算——
喬治離自己兩步，刀尖沖下，可手腕微翻就能割喉。
米婭倚牆，看似毫無防備，但作為隊長的她怎麼可能沒有手段。
而那個人渣馬修，則把槍口對準被綁成一排的張文五人，嘴里“砰、砰”地配著音，每一次擬聲都精準地落在王準神經最脆弱的地方。
小黑如果此刻突襲，馬修的子彈會搶先鑽進某個喪尸的眉心。
也許是張文，也許是李慶雨，甚至有可能是兩個。
少一人，就永遠少一人。
自己又能舍棄誰？
時間被拉成細絲，心跳聲大得仿佛能震碎耳膜。
喬治的指尖只是輕輕一勾，王準的槍柄便無聲地滑進他掌心。
金屬離手的剎那，王準听見自己胸腔里“ 噠”一聲——
心髒像被掰開。
他腿彎一軟，整個人重重癱坐回地面。
王準放棄不了，他放棄不了哪怕任何一個人！！！
既要又要的心理狀態，在此刻成為了壓垮全隊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解，也不是所有的人力都能勝天。
正義，從來都只站在強大的那一邊！！！
“這個病毒沒得治的……”喬治越過王準，刀鋒劃在了張文的大腿上。
沒有血，只有幾粒橙色的血晶碎末粘在刃口。
他折回，在王準面前蹲下，刀背輕敲自己的膝蓋，聲音壓得極低︰“被感染後，還有一天的清醒時間，好好珍惜吧……”
“我們也不想，沒辦法。”
說完，喬治扣住王準的左腕，刀尖在掌心輕輕一挑。
皮膚像紙一樣裂開，鮮血先是一粒，隨即匯成細線，順著掌紋淌下。
傷口處，混雜著極細的血晶屑，在陽光下閃出渾濁的星點。
王準目光空洞，只是呆呆地看著對方，不躲閃，也不回縮。
喬治翻開任務界面，光幕一閃——
未感染剩余人數由‘3’跳成‘2’。
側頭瞟了眼仍呆坐的王準，喬治像在確認一筆剛到賬的打款，他隨即合上界面，目光滑向對方身後的兩個孩子。
刀口，劃破了丫丫的手背。
她沒有哭，甚至抽氣都沒有，只是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
眼楮一眨不眨，黑得發亮的瞳孔里燃著兩簇小小的火，直勾勾釘在喬治臉上。
目光像釘子，刺得他下意識偏了偏頭。
喬治和馬修不同，他出身優渥，家教森嚴。
他讀過‘亞瑟王之死’，也背得出‘高文爵士與綠騎士’的誓詞，知道騎士精神里寫著憐憫、克制與保護弱小。
可此刻，那些燙金的字眼在他腦內翻涌，卻怎麼也壓不住刀柄傳來的冰涼觸感。
喬治忽然覺得自己的掌心黏糊糊的，就像沾上了看不見的墨跡，再也擦不干淨。
在看到界面的數字歸零之後，僅僅一瞬，所有的同情心被冰冷的‘0’一並抹除。
波動的心境平復下來，喬治呼出一口氣。
對，父親說的沒錯——
那些該死的騎士信條，不過是用來套住下等人的枷鎖。
作為上等人的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編造出更多、更有用，更精致的規則。
然後，在適當的時機或是絕對的利益面前，親手撕碎它們。
“任務，完成。”
喬治低聲一句，退到米婭身側，刀與從王準那奪來的手槍一並脫手——
“當啷”兩聲，冷鐵砸地。
“嗯，回去吧，這次任務時間比較長，大家可以多休息幾天。”米婭的視線在喬治和馬修身上轉了兩圈，最後落在了王準臉上。
她抬手，指尖輕點‘回歸’，藍光一閃，身影連同金發一起消失。
接著消失的，是喬治。
但，留下來的還有馬修！
他咧開嘴，沖王準發出古怪的“咯咯”笑聲，左手食指懸在‘回歸’按鈕上方，右手卻忽然抬起——
槍口正對王準眉心。
“馬上，你就會不記得我了。”
指尖下落的瞬間——
砰！
子彈旋轉著撕裂空氣，直奔王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