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電話鈴聲響起，清脆急促。
下一秒，一只帶著濕氣的手迅速抓起了听筒。
“您好，這里是津市中山警局，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接電話的男警員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短發，像是剛洗完澡還沒來得及用吹風機打理。
右臉龐和肩膀夾住听筒，他空出手來挑起了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在左臉處胡亂擦了擦。
“喂？您好？”
再一次禮貌地問詢，他提高了音量。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
男警員松開毛巾，用手托起听筒，目光投向了電話顯示屏。
嗯，正在通話中……
這可就奇怪了。
“您好，听得到嗎？”
擔心頭發上的水浸到听筒內，他順手拿起毛巾一角，輕輕擦拭听筒表面。
突然，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細如游絲的呼吸聲。
對面分明有人在听！！！
“喂，你能說話嗎？”
停下了手上的擦拭動作，男警員注意力集中了些。
“您這邊有提前預約嗎？”那頭突然傳來的說話聲驚了他一跳。
是個女人。
“預約？什麼預約？”男警員皺起眉頭。
“如果沒有預約，就只能在這邊等候區休息一下……現在客人很多。”對面的女人似乎並沒有在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些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的訊號，帶著一種滾瓜爛熟的荒誕。
听筒換到了較為干燥的左手上，他右手掌心在身上滾了幾滾。
這下雙手都干了，只是白色短袖上被拖出了好幾條不起眼的水跡。
“為什麼打電話過來，你知道這里是警局嗎？”耐著性子，男警員追問了一句。
“這里有零食和水果，客人您在等待期間可以玩玩小游戲，跳棋或是什麼的都行……”
“那邊還有針對女士的美甲服務，都是免費的哦！”
依舊是不著邊際的回答。
會不會？
輕輕咳了一聲，男警員再次開口︰“你那邊，是不是不方便說話？”
他聯想到了人質被綁架，或是被犯罪分子控制住的特殊情況，眼神閃過一絲急切和不安。
對方的沉默被他當成了肯定。
來大案子了！！！
以前的處突訓練像幻燈片一樣快速閃過，他定了定神，緩緩調整呼吸，盡量保持平穩。
“接下來，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拉開抽屜，男警員迅速拿出筆和紙，他半趴在桌前，精神高度集中。
“周圍有人？”
“是。”
“兩人以上？”
“不是。”
“暫時安全？”
“是。”
“好，你的住址？”
第四個問題直指核心，只是對方不好用簡單的‘是’或‘不是’來回答。
對立功的渴望掩蓋住了理智，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群眾的‘110’報警電話只能先打到指揮調度中心，並不能直接接通警局。
“還在嗎？”
男警員的聲音壓得極低，身體前傾，耳朵緊貼在听筒上，生怕自己稍大聲的詢問會被對方附近的歹人察覺。
“是。”
得到回答的他輕呼了口氣。
“地址，方便說嗎？”
“嘻嘻……”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女人笑聲，與之前的正常回答形成了強烈反差。
笑聲急劇變大，瞬間爆響在听筒里，如同一根尖銳的針猛地扎進了男警員的耳膜，生疼。
他條件反射地一縮脖子，下意識向一側偏轉腦袋。
笑聲持續了十多秒。
男警員握著听筒，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卻又不敢完全放開。
“听說你今天過生日……”
“我唱首歌給你听好不好？”
女聲帶著長長的尾音，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一絲戲謔和不懷好意的輕佻。
“瑪德，神經病！！！”
用力掛掉電話，男警員調出來電顯示記錄界面，將剛撥過來的號碼寫在了紙上。
“報假警對吧，明天就讓你認錯認罰！”
嘴里嘟囔著，他扯下毛巾，在頭上用力鼓搗了幾下。
男警員名叫周超，26歲，善水。
也是因為這一特長，他才被高隊長派出去執行打撈田健平尸體的任務。
根據趙澤提供的線索，他們先是找到了沉尸的那條河。
對，不是池塘，是河。
打撈難度瞬間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無人機和周邊請來的專業撈尸隊經過數小時的緊張作業，依然沒有找到尸體。
隨後，周超從高隊長手中接過了潛水設備。
這不是普通的溺水案，涉及到跨國販毒，尸體是一定要打撈上來的。
這是來自頂頭上司的死命令！
換好衣服，帶上護目鏡，周超嘴里咬著呼吸調節器，他站在船沿邊跨前一步，以標準的入水姿勢，“撲通”一聲，躍進河中。
入水後，他調整姿態，雙臂劃水下潛。
夏天的水溫還行，不至于讓周超因溫度過低而分心。
只是河水底部的渾濁程度超出了他的預期，能見度極低，僅能看清眼前不足半米的範圍。
他只能依靠手部的輕微擺動來感知周圍的環境。
上浮休息，再次下潛，接著休息，繼續下潛……
循環往復，一直忙到了天黑。
尸體沒能找到，周超反倒不小心連嗆了好幾口水。
听到高隊長喊出的“收隊”兩字之後，他才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警局。
剛洗完澡，周超又接到了這麼一個讓人惡心的電話。
要知道，忙了一下午的他可是連晚飯都還沒來得及吃！
隨手將毛巾搭在椅子上，周超撕開了桶裝泡面的封口。
今晚警局值班的一共三人——
高隊，自己，還有一名新來的輔警。
將調料包扯開倒進桶中，周超看向了高隊辦公室的方向。
其實，以隊長的職位，早就不需要像他們這群基層民警一樣值夜班了。
只是被這起疑似跨國販毒的案子鬧得……
搖了搖頭，周超收回目光，隱約間，他注意到站在大門外不遠處的身影。
對方，似乎正面對著警局內？
動作有點可疑……
“誰？”
顧不得給泡面注水，周超趕忙站起身來，小跑到了門口。
室內的光線僅能映照出門外幾米遠的地方。
他看不清對方的相貌特征，甚至分不清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