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蹲下身子,盡力將腦袋伏低,幾乎貼在地面上。他通過門與地面之間那道狹窄的縫隙,緊張地向外窺視。
十多秒後,一雙腳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那雙腳光著,沒有穿鞋,腳趾微微蜷縮,上面沾著一些不知名的污漬。
腳的主人走到他所在的廁所隔間外,停了下來,以背對著門的方式。
所以趙澤現在能看到的,只有對方的腳後跟!
心髒猛地一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耳邊“咚咚”作響。
保持著伏低的姿勢,趙澤通過門板縫隙看向第三間隔間。
他只想確認左邊隔間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李明遠!
哪怕只是個陌生人,在這種情況下,有個伴總比自己孤零零地要強得多!
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嘴唇,趙澤側著頭貼到了地面——
旁邊隔間,有人!!!
看對方的鞋子應該不是李明遠,不過有人就好。
那人正蹲著在玩手機,趙澤看到了對方手機屏顯現出的微光。
興慶、喜悅,劫後余生……
各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趙澤輕呼出一口氣。
“再不濟……”
“兩人一起也能搞定外頭那個光腳怪人。”
心思一下子就活泛起來,趙澤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警察到來時的場景。
他想象著自己如何向警察描述這個光腳流浪漢的詭異行為,如何加油添醋地講述自己的驚險經歷。
他甚至能以前捕捉到警察臉上那種半信半疑的神情,還有後續可能的調查與報道。
現在,最重要的是在報警之前保護好自己……
對,還要保護好隔壁這個人。
趙澤輕觸自己的手機屏幕,使其亮起,然後從下方將手機伸到對方的隔間,微微晃動了幾下。
他想用這種不驚擾怪人的方式,引起隔間人的注意。
然而,趙澤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隔壁那人的手機,一直都還在循環播放著卡住了的那首‘生日快樂’!
長時間沉浸在耳邊循環的歌聲中,趙澤的大腦自發地排除掉了這一干擾,他也壓根沒時間去考慮,為什麼外面的怪人沒有順著歌聲去敲對方的門!
光線晃動的方法起了效果。
在趙澤將手收回來的下一刻,隔壁那人也學著趙澤的動作趴在地上,將自己的手機從門板縫隙下伸了過來,以示回應。
此時的趙澤,卻沒有與陌生人達成默契的那種喜悅,反而被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懼和絕望緊緊包裹。
他的目光,直直盯著對方的手腕。
那里,赫然戴著一圈藍色的腕帶,那是只屬于尸體才有的藍色腕帶!
極力控制著顫抖的手,趙澤用最後的力氣,按下了手機屏幕上的數字鍵盤——
110。
……
……
……
“姓名?”
“李明遠。”
“年齡?”
“32。”
“職業?”
“額……法醫助理。”李明遠的視線越過問話的年輕警官,目光落在後面抽煙的高警官身上。
這個高警官,是熟人。
刑警和法醫,打交道的機會可不要太多。
李明遠並不抗拒這種例行的問話流程,他只是疑惑為什麼要讓一個看起來就很稚嫩,自己也沒見過的新警員來負責詢問。
干巴巴的質問語氣,完全合規合法的流程,透著一股冰涼的味道,讓他聯想到了停尸房那些毫無生氣的尸體。
自己,可不是什麼犯罪嫌疑人,用得著上這種態度?
不滿的情緒通過目光,傳遞到了高警官那邊。
高警官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掐掉沒抽完的半支煙,擠到李明遠跟前。
“他叫吳張,新來的警員,帶他出來熟悉一下辦案流程。”
“用我來熟悉?”
“你先別生氣,配合他問完之後你就知道了。”高警官沒有說得太明白,只是安撫了一下李明遠的情緒,然後示意吳張繼續。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昨晚?”李明遠微微皺眉,回憶昨晚的情況,“昨晚我在家。”
“有誰能證明?”
“我一個人住,你要是懷疑,可以查小區監控。”
“回家之後就一直沒有出去嗎?”吳張的問題步步緊逼。
“當然。”
李明遠不耐煩地一抿嘴,開口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直接說,別在這彎彎繞繞!”
吳張和高警官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這才開始解釋︰“趙澤昨晚失蹤了。”
“趙澤失蹤?!!”
音調突然拉高,李明遠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是自己的好友出事,他猛地坐直身體,眼神中滿是震驚和擔憂,“你們去過他家了?”
還沒等對方回答,李明遠已經掏出手機,迅速撥打電話。
吳張正要上前阻攔,被高警官制止。
手機里傳來陣陣忙音,無人接听。
李明遠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眉頭越皺越緊,他掛斷電話,又嘗試了一次,但結果還是一樣。
收起手機後,李明遠自動變成了詢問的一方,“他為什麼會失蹤?”
“是不是綁架?”
“失蹤地點在哪……”
“你們跟他家人聯系了嗎?”
“讓我們先走完流程,你有什麼想法之後再說。”高警官從吳張手里接過記錄本和筆,語氣中帶著安撫。
“你和趙澤是什麼關系?”
“我是他的助理,還是大學同學兼室友。”李明遠不假思索地答道。
這是一個大家都知道的答案,但在得知趙澤失蹤的情況之後,他決定全力配合警方調查,如實回答每一個問題。
之前的一些不滿情緒瞬間煙消雲散。
“他平時有什麼愛好或者運動?”高警官繼續問道,手中的筆在本子上輕輕移動。
“看看電影,偶爾我們兩人一起吃燒烤喝酒。”李明遠思索了幾秒,回答道︰“運動,他不怎麼喜歡。”
“那他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沒有。”
“他在外面沒有仇家吧?”
“應該……沒有。”
李明遠不確定某些家屬會不會將趙澤視為仇家,畢竟他的工作性質有時會讓他陷入一些敏感的境地,所以李明遠加了‘應該’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