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縣是北城下面的一個小縣城，距離北城市區大概八十公里。
這里的生活節奏很慢，街道不寬，車輛也不多，到處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建築風格。
縣城中心有一條主街，兩邊開著各種小店鋪。
理發店、服裝店、小超市、藥店，還有幾家飯館。
“好在來面館”就在主街中段，門臉不大，就是一間臨街的房子改造的。
門口掛著一塊手寫的牌子，上面用毛筆字寫著“牛肉面、羊肉面、雞蛋面”。
中午十二點多，正是吃飯的點。
面館里坐著七八個客人。
花雞和邱雨涵面對面坐在靠窗的一張小桌子旁。
花雞穿著一件灰色的夾克衫，頭發剪得很短，臉色有些發黃。
這一個月來，他的生活很不規律，經常晚上不睡覺，白天補覺。
人看起來瘦了一些，但精神頭還可以。
邱雨涵穿著一件淺藍色的毛衣，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
頭發扎成馬尾，臉色有些蒼白。
雖然花雞對她還算客氣，但畢竟是被控制了一個月，精神狀態不太好。
桌子上放著兩碗牛肉面，熱氣騰騰的。
面條是手工拉的，很有嚼勁，牛肉切得不算太厚，湯很清亮。
花雞埋頭吃面，沒有說話。
他吃東西的時候很專注，從不跟人聊天，這是他的習慣。
邱雨涵也在吃面，但動作很小，每次只夾一點點面條。
她時不時地抬頭看看花雞，又看看窗外的街道。
面館里很吵，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打電話，還有電視的聲音。
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忙前忙後地招呼客人。
老板娘在廚房里下面條，偶爾會探出頭來看看外面的情況。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坐在隔壁桌的一個中年婦女主動搭話。
她看花雞和邱雨涵不像本地人，有些好奇。
花雞抬起頭，冷冷地看了那個婦女一眼，沒有回答。
那個婦女被花雞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面。
邱雨涵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這一個月來，她發現花雞是個很沉默的人，除非必要，否則從不和陌生人說話。
而且他的眼神很冷，有一種讓人不敢接近的氣質。
但同時，花雞對她也沒有過分的惡意。
除了限制她的行動自由，其他方面都還算客氣。
每天三餐正常，也沒有對她動手動腳。
十幾分鐘後，兩人都吃完了面。
花雞起身去櫃台結賬。
老板算了一下，說︰“兩碗牛肉面，一共二十六塊。”
花雞從口袋里掏出錢，放在櫃台上。
“謝謝，慢走。”老板笑著說道。
花雞走回桌子旁，對邱雨涵說︰“走吧。”
邱雨涵站起身來，跟著花雞走出了面館。
外面的陽光很刺眼，邱雨涵用手遮了一下眼楮。
街道上人來人往，看起來很平常。
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停在面館門口不遠的地方。
花雞走到面包車旁，拉開車門。
“上車。”他對邱雨涵說道。
邱雨涵沒有反抗，很配合地坐進了副駕駛座。
花雞繞到駕駛室，上車後立刻從座位下面拿出一根扎帶。
“手。”
邱雨涵乖乖地把雙手伸出來，花雞用扎帶把她的手腕綁住。
動作很熟練，顯然已經做過很多次了。
扎帶不算太緊，不會勒傷她的皮膚，但足以限制她的行動。
車子啟動，駛入主街的車流中。
面包車穿過縣城的幾條街道，路過一個小公園，又經過一個農貿市場。
寧縣不大，開車十幾分鐘就能從東頭到西頭。
車子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
紅燈倒計時顯示還有四十秒。
邱雨涵看著前方的車輛，忽然開口了︰“你斗不過我爺爺的，我勸你最好收手。”
她的聲音很平靜，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花雞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你還真看得起你爺爺。”
“這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問題。”邱雨涵轉過頭來，“你根本不了解他在這一行的地位。”
花雞沒有回答，重新把視線投向前方。
綠燈亮了，車子繼續前行。
邱雨涵不再說話，但心里卻在盤算著什麼。
這一個月來，她對花雞有了更多的了解。
這個男人確實有些本事，身手不錯，做事也很謹慎。
但他只是一個人，而且在北城這一帶沒有什麼根基。
相比之下，她的爺爺老裁縫在這一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手下有一幫亡命之徒，人脈關系也很復雜。
花雞想要對付他，無異于以卵擊石。
更重要的是，邱雨涵知道，自己失蹤這麼長時間，爺爺肯定已經察覺到了異常。
以他的手段和經驗，很可能已經在暗中布局，等著花雞自投羅網。
所以，兩天前當花雞要求她聯系爺爺的時候，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同意了。
那天晚上，電話接通後，老裁縫的聲音听起來很平靜，沒有任何慌張。
“媛媛，你在哪里？”老裁縫問道。
“我在一個朋友那里。”邱雨涵按照花雞的要求回答，“爺爺，你最近在忙什麼？”
“還是老樣子，四處跑業務。”老裁縫頓了一下，然後說，“我這兩天在雲城處理一些事。”
這句話讓邱雨涵心里一動。
雲城是北城北邊的一個地級市，距離寧縣大概兩百公里。
爺爺提到這個地方，說明他可能真的在那里。
但邱雨涵也知道，爺爺很可能是故意透露這個信息的。
以他的狡猾，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真實位置。
通話結束後，花雞沒有立刻采取行動。
他很清楚，老裁縫這種人不會這麼容易就暴露行蹤。
而且，即使知道了對方的大概位置，要真正找到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關鍵的是，花雞知道自己和對方的差距。
老裁縫在道上混了幾十年，手下有一幫職業殺手，而他只是一個人。
正面對抗的話，他根本沒有勝算。
所以，這幾天花雞一直在思考對策。
他需要找到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一擊必中。
否則，一旦暴露了自己，老裁縫就會全力反擊。
面包車駛出縣城，進入了一條鄉村公路。
公路兩邊是農田，現在是冬天，田里沒有莊稼，看起來很荒涼。
車子開了大概十分鐘，在路邊停下。
這里很偏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有偶爾會有農用車經過。
花雞熄火下車，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他走到距離面包車二十米外的地方，背對著車子說話。
邱雨涵坐在車里，隱約能听到他在說話，但听不清具體的內容。
電話打了大概五分鐘，花雞掛斷後站在原地抽了根煙。
邱雨涵觀察著他的背影，試圖從中讀出一些信息。
但花雞一直背對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又過了幾分鐘，花雞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然後回到車里。
他坐在駕駛座上，看著邱雨涵，欲言又止。
過了片刻，他從腰間掏出一把折疊刀，把刀片彈出來。
邱雨涵看到刀子，心里緊張了一下，以為花雞要對她動手。
但花雞只是用刀片割斷了她手腕上的扎帶。
“你可以走了。”他淡淡地說道。
邱雨涵愣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揉了揉被扎帶勒過的手腕，盯著花雞看了好幾秒鐘。
“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听錯了。
花雞點燃了一根煙，靠在座椅上，看著她笑了笑︰“怎麼？舍不得走？”
“你為什麼要放我走？”邱雨涵問道。
她真的想不通，花雞費了這麼大的勁控制她一個月，現在為什麼忽然要放她走？
花雞吸了一口煙，吐出煙霧︰“哪來那麼多為什麼，我拿錢辦事，老板怎麼說，我怎麼做。”
這個回答讓邱雨涵更加困惑。
她不知道花雞背後的“老板”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忽然改變了主意。
但不管怎麼說，能重獲自由總是好事。
邱雨涵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下了車。
她站在公路邊，看著坐在車里的花雞，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花雞重新發動車子，隔著車窗對她說︰“從這里往東走兩公里就有公交車站，那里有回縣城的車。”
說完，他踩下油門，面包車緩緩啟動。
邱雨涵看著漸行漸遠的面包車，眉頭緊鎖。
她搞不懂花雞為什麼忽然放了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但有一點她可以確定，這件事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