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在武昌段拐了個急彎,江面在這里變得異常寬闊。然而1646年的這個秋天,江面幾乎被浮尸堵塞,船只難行。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甜腥氣,那是人脂在烈日下融化的味道。
張獻忠站在黃鶴樓廢墟上,望著江面累累浮尸,嘴角竟帶著笑意“好看!真他娘的好看!傳令,再趕三萬百姓下江,老子要讓對岸看看什麼叫西朝威風!”
身旁的義子孫可望低聲勸道“父皇,江水已塞,不如” 話未說完,一條惡犬突然狂吠著撲向他!犬奴立即將孫可望按倒“陛下,天殺令示警!”
張獻忠眯起黃褐色的眼楮“連義子都要反?剝了!” 慘叫聲中,孫可望被當場生剝人皮。張獻忠卻撫著惡犬大笑“還是俺的狗忠心!”
這樣的慘劇每日上演。大西軍所過之處,唯余焦土。從武昌到重慶,從重慶到成都,尸骸鋪路,鮮血成河。
成都青羊宮前,數萬書生聚集于此。他們听說大西朝開科取士,懷揣光宗耀祖的夢想趕來。卻見宮門突然緊閉,四周冒出無數弓箭手!
張獻忠站在高台上,黃面獰笑“讀書人最是可惡!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給老子射!”
箭如雨下,哀嚎震天。鮮血染紅青羊宮的白石欄桿,匯成溪流滲入地下。有書生臨死前咒罵“黃虎!你必遭天譴!”
當夜果然雷聲大作,暴雨傾盆。張獻忠竟命人抬出火炮,對天轟擊“老天爺!有種劈死老子!”
雷暴中,蜀王府井台邊,老蜀王朱至澍正率全家投井。最小的郡主才六歲,哭喊著“父王我怕”,被生生推入深井。最後跳井的老太監听見,雷聲里混雜著張獻忠的狂笑。
大西皇宮就建在蜀王府舊址。張獻忠夜夜笙歌,命宮女裸身起舞,稍不如意便扔去喂狗。又創“生剝皮法”,專挑皮膚細膩的少女行刑,要求人皮完整剝下而人不死。
都督張君用因殺人不足數,全家被剝皮示眾。人皮蒙成的戰鼓每日在宮門前敲響,作為上朝的號令。
如此暴政終于遭致反噬。川中百姓幾乎被殺絕,糧草無以為繼。張獻忠決定放棄成都,北上西安與李長風爭鋒。
臨行前,他下令焚毀成都。大火燒了七天七夜,千年錦官城化為白地。又密令盡殺川籍士兵,以免後患。
消息走漏,川軍將領劉進忠駭然。當夜率親兵冒死出營,直奔北方的帝國陸軍大營。
時值深秋,帝國陸軍前鋒已至漢中。劉進忠跪在張二狗帳前,泣血陳情“將軍若不信,可派人隨某查看!成都方圓百里,已無犬吠之人煙!”
王小虎的炮兵營隨即南下。行至綿竹時,這個百戰老將竟當場嘔吐——道旁樹上掛滿人皮,風干如旗。村莊空無一人,唯有灶台邊坐著具具白骨,保持著生前的坐姿。
“這已非人間,是修羅地獄。”王小虎紅著眼下令,“全軍加速前進!多耽擱一刻,就多一批百姓遭殃!”
張獻忠此時已至西充縣。因疑心川軍叛變,行軍更加殘暴。遇村焚村,見人殺人,甚至將嬰兒拋入空中用矛尖接刺,名曰“蜻蜓點水”。
十一月二十二日,大霧彌漫鳳凰坡。張獻忠曉行至此,忽覺心悸。他對丞相汪兆齡說“老子昨夜夢見萬箭穿心,是不是不吉利?”
汪兆齡諂笑“陛下是真龍轉世,箭矢豈能傷及?” 話音未落,霧中突然響起爆豆般的火銃聲!
原來劉進忠為帝國陸軍引路,早已埋伏在此。王小虎親自指揮三百神槍手,專等“黃虎”出現。
張獻忠應聲落馬,胸口炸開血花。他掙扎著想拔刀,卻被沖上的帝國士兵亂槍補射。這個殺人百萬的魔頭,最終死得干脆利落。
消息傳回,李長風卻無喜色。他在朝會上沉默良久,方道“張獻忠該千刀萬剮,然其部眾多是裹挾之民。傳朕旨意降者不殺,願歸鄉者給路費。”
又特令王小虎“尋訪蜀中幸存者,朕要知這人間地獄究竟何等慘狀。”
調查結果令人窒息四川人口從明末的六百萬驟減至不足十萬,許多縣城徹底消失。帝國不得不在全國征調官吏,進行史上最大規模的移民填川。
最震撼的證詞來自一個藏在尸堆里幸存的老儒“他們把人串在鐵線上,像曬魚干一樣掛滿樹林江面浮尸厚得能走人張獻忠每殺一人,就往銅壺里扔粒豆子,後來豆子堆滿了三間屋子”
李長風听罷,當朝下詔“即日起,每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為全國哀悼日,祭奠川中死難同胞。另設‘天府基金’,永續資助蜀地重建。”
退朝後,皇帝獨坐御花園。朱清漪尋來時,見他正對著一株西府海棠發呆。
“陛下還在想蜀地之事?” 李長風輕聲道“朕是在想,張獻忠為何變成魔鬼?他本是驛卒,因失業造反” “陛下不可同情此獠!” “非是同情。”皇帝折下海棠枝,“朕是在警醒自己。權力若不受制約,任何人都可能變成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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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突然親臨議會,提出修憲動議“增設監察院,獨立監督皇權與行政權。皇帝若有暴行,議會可聯合監察院廢黜之。”
舉朝震驚。老臣紛紛勸諫“陛下何必自縛手腳?” 李長風正色道“朕不要做明君,要做立制之君。讓後世縱出昏暴之君,亦不能荼毒百姓!”
便在修憲辯論期間,大西殘部在李定國率領下請降。朝中多主張盡數誅滅,唯李長風力排眾議“首惡已誅,從者皆可赦。”
他親自召見李定國。這個二十歲的青年跪在殿前,渾身顫抖等待命運裁決。
“抬起頭來。”皇帝道,“朕問你,可願戴罪立功,去台灣墾荒?” 李定國愕然抬頭“陛下不殺我?” “殺人容易活人難。”李長風遞過墾荒計劃書,“去給活著的人找條生路吧。”
退朝時,劉銘樞輕聲問“陛下真信他能改過?” 李長風望向西方殘陽“朕不是信他,是信制度。台灣設總督府,有議會監督,有法院制約,縱是惡魔也難作惡。”
是夜,皇帝做噩夢了。夢中長江盡是血水,浮尸伸手抓向他。驚醒時冷汗涔涔,遂起身擬旨“即日起,廢一切肉刑。最高刑罰止于終身監禁。”
朱清漪為他披衣“陛下仁德。” “不是仁德,是恐懼。”皇帝握筆的手微微發抖,“今日能判人凌遲,明日就可能習慣殺人。朕怕變成張獻忠。”
翌年清明,第一座川難紀念碑在成都落成。碑文由皇帝親撰
“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虐民者,雖強必戮。愛民者,雖弱必興。天地昭昭,不可欺也。”
揭碑那日,有幸存老嫗蹣跚而來,在碑前放下束野花。她用川音喃喃“都死了就我活下來了”
王小虎將軍當場淚崩,自此再不吃魚——他說想起長江里吃人脂的魚就作嘔。
而遠在台灣的孫可望,果然兢兢業業墾荒。後來成為著名農場主,終身未再拿起刀槍。臨終前他對子孫說“記住,寧做太平犬,莫為亂世人。
很多年後,史家評論這段歷史時寫道“世祖皇帝以張獻忠為鏡,深懼權力之腐。故立憲極嚴,束己束官,開中華三百年法治之基。”
黃浦江潮起潮落,紅底金龍旗迎風招展。而在成都那座黑色紀念碑前,永遠有人放下新鮮的花束。
記憶與制度,或許才是對惡魔最好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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