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冬雪初霽,紫禁城金黃的琉璃瓦上覆著皚皚白雪,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光。乾清宮內,地龍燒得正旺,與外面的嚴寒恍若兩個世界。
李長風並未坐在那張象征至高權力的龍椅上,而是命人搬來一張寬大的紅木案幾,擺在殿中央。案上攤開著巨大的地圖,墨跡未干的各種標記縱橫交錯。
他穿著深紅色呢料軍裝,肩章上的將星熠熠生輝,與殿內雕龍畫鳳的傳統裝飾格格不入。幾個年輕的參謀官正圍繞在地圖前,低聲討論著。
“大都督,南京來的使者已在午門外候了兩個時辰。”秘書長劉銘樞輕步上前,低聲稟報。
李長風頭也不抬,手指仍在地圖上移動“讓他們再等等。潼關一帶的布防圖可送到了?”
“今早剛到的急遞。”劉銘樞忙從一疊文書中抽出一卷,“另外,山東傳來消息,鄭芝龍的佷子鄭彩日前抵達登州,與我們的海軍提督秘密會面。”
李長風這才直起身,接過布防圖展開“鄭家果然坐不住了。水師方面有何反應?”
“按您的指示,展示了新式戰艦的火炮射程,但未允其登艦細觀。鄭彩離開時面色凝重。”
李長風嘴角微揚“足夠讓鄭老狐狸睡不著覺了。”他忽然轉向另一邊,“海南科學院的那批新式步槍量產進度如何?”
軍工總辦急忙上前“月產已達八百支,但鋼材質量仍不穩定,炸膛率約有百分之三。”
“不可接受。”李長風皺眉,“告訴鋼廠,若是下月炸膛率不能降到百分之一以下,總工程師撤職查辦!”
殿內一時寂靜,只聞炭火 啪。眾人皆屏息凝神,深知這位年輕的大都督在技術問題上從不容情。
便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傳令兵疾步而入,單膝跪地“稟大都督,南京來的使者硬闖宮門,說是有聖旨到,非要當面宣讀不可!”
李長風與劉銘樞對視一眼,淡淡道“終于忍不住了。讓他們進來吧。”
不多時,一行身著南明官服的人昂首而入。為首的是一位五十余歲的官員,面白微須,手捧黃綾聖旨,神情倨傲。
“大明兵部右侍郎、欽差大臣馮文煒,奉皇上聖旨,特來宣詔!”馮文煒聲音洪亮,在殿中回蕩。
殿內眾人面面相覷,卻見李長風依然俯身看著地圖,只隨意揮了揮手“念吧。”
馮文煒面色一僵,顯然未料到如此輕慢。他強壓怒氣,展開聖旨,朗聲誦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聞爾李長風,起于微末,忠勇可嘉,率義師克復神京,驅除韃虜,功在社稷。朕心甚慰,特封爾為寧遠王,加太子太保,賜丹書鐵券,世襲罔替。望爾恪守臣節,早日奉朔南京,共圖中興大業。欽此!”
念畢,馮文煒期待地看著李長風,等待他跪謝皇恩。
然而李長風只是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說完了?”
馮文煒愕然“王爺不接旨謝恩?”
李長風輕笑一聲“馮侍郎是吧?回去告訴你們的小朝廷,北京我已拿下,沈陽也已光復。若真有心中興大明,不妨北上來看看故都風貌。”
馮文煒臉色由白轉紅“王爺此言差矣!皇上乃萬歷皇帝嫡脈,正統所在。王爺既為明臣,豈可不奉正朔?”
“正統?”李長風忽然提高聲音,“崇禎先帝殉國之時,你們在何處?長公主被斬斷手臂時,你們在何處?北京百姓遭屠戮時,你們又在何處?”
他每問一句,便向前一步,馮文煒不由自主地後退。
“如今見我收復失地,便想起來封王拜將了?”李長風冷笑,“告訴你們那個皇帝,我李長風不稀罕什麼寧遠王。若真有心,讓他親自來北京祭拜先帝陵寢,我倒還能高看幾分。”
馮文煒氣得渾身發抖“狂妄!無父無君之徒!沒有朝廷敕封,你便是僭越!天下忠義之士,誰肯歸附?”
李長風忽然笑了“馮侍郎,我且問你,可知崇禎先帝一家現在何處?”
馮文煒一怔“先帝殉國,太子與諸皇子想必想必也已遭不測。”
“非也。”李長風踱步至窗前,望著外面的雪景,“我早已將先帝遺孀周皇後、太子慈霃、長公主等人安全送至海外安置。若論正統,太子慈霃尚在,何時輪到你們南京那位?”
馮文煒頓時語塞,額角滲出細汗“這太子殿下果真尚在?為何不迎回國內,繼承大統?”
李長風轉身,目光如炬“因為我答應過周皇後,絕不會讓慈霃再卷入這是非之地。朱家的江山,到此為止了。”
殿內一片死寂,唯有李長風的聲音清晰堅定“回去告訴史可法、馬士英他們,要麼北上歸順,要麼偏安一隅,但別再對我指手畫腳。我李長風要建立的,是一個全新的中國,不是又一個朱明王朝。”
馮文煒面色灰敗,捧著聖旨的手微微顫抖。他忽然將聖旨重重摔在地上“亂臣賊子!天下共擊之!”說罷,轉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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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李長風聲音不響,卻讓馮文煒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劉銘樞上前拾起聖旨,輕輕拂去灰塵,遞還馮文煒。
李長風淡淡道“把聖旨帶回去。順便帶句話我不殺你們使者,不是不敢,而是不屑。但若再有人前來聒噪,休怪我翻臉無情。”
待南明使者狼狽離去,殿內眾人皆面露憂色。
劉銘樞低聲道“大都督,如此強硬,恐怕會立即與南明撕破臉。若他們與清廷聯手”
“他們不敢。”李長風走回地圖前,“南京那幫人,內斗不休,哪有膽子北伐?最多在江南苟延殘喘罷了。”
他手指點在地圖上“現在的重點,還是多爾袞。探馬消息,清軍已南下湖北,看樣子是奔西安去了。”
“西安?”眾參謀圍攏過來。
“聰明。”李長風贊許地點頭,“多爾袞不愧是梟雄。知道在平原與我軍決戰必敗,便想據守關中,以潼關之險抵消我軍火力優勢。”
他忽然抬頭“給蕭破虜傳令,放緩南下速度,不必與清軍主力接戰。他的任務只是虛張聲勢,將多爾袞趕向西安。”
劉銘樞不解“大都督既然看破多爾袞之計,為何還要縱虎歸山?”
李長風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因為我要的,不是擊潰清軍,而是全殲。關中地形封閉,正是甕中捉鱉的好地方。”
他手指重重點在潼關位置上“傳令兵工廠,將新研發的攻城重炮優先裝備西路軍團。來年開春,我要在西安城外,與多爾袞做個了斷。”
千里之外,河南與湖北交界處的清軍大營中,多爾袞也得到了南明冊封李長風的消息。
“寧遠王?”多爾袞嗤之以鼻,將情報擲于案上,“南京那幫腐儒,真是黔驢技窮了。”
洪承疇拾起紙張,細細看過,皺眉道“王爺不可小覷此舉。雖然李長風必然不會接受,但這給了天下漢人一個信號南明朝廷承認李長軍的合法性。”
洪承疇在一旁點頭“亨九兄所言極是。更重要的是,若李長風公開拒絕敕封,反而顯得他目無君上,失去大義名分。”
多鐸不耐煩地揮手“管他什麼名分不名分!李長風要是在乎這個,就不會把崇禎一家子送到什麼馬達加斯加去了!听說那地方在海外萬里,擺明是不讓朱家再回來了。”
阿濟格傷勢稍愈,聲音仍顯虛弱“十四弟說得對。李長風之心,路人皆知。他要的是整個天下,不是做個藩王。”
多爾袞沉吟片刻,忽然道“這對我們倒是好事。”
眾人皆望向他。
“李長風與南明翻臉,勢必分散他的精力。南方各省名義上仍尊奉南京,若李長風公然對抗,或許能促使一些勢力倒向我們。”多爾袞眼中閃著算計的光。
洪承疇搖頭“王爺,難啊。南方士紳對滿人戒心極重,寧可臣服漢人政權,也不會輕易與我們合作。”
“不一定。”洪承疇忽然道,“若是李長風真要徹底推翻舊制,那些鄉紳大戶為了保住田產家業,說不定真會鋌而走險。”
多爾袞擊掌“正是此理!我听說李長風在山東推行‘土改’,將大戶田地分給佃農,這已引起許多鄉紳不滿。”
他轉向洪承疇“亨九先生,你在南方門生故舊眾多,可否暗中聯絡,許以重利,讓他們在南方制造事端,牽制李長風?”
洪承疇面露難色“這臣盡力而為。但須謹慎,若被發覺,反而適得其反。”
眾人又商議良久,待其他人都退下,帳中只剩多爾袞與洪承疇。
多爾袞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洪承疇急忙遞上溫水“王爺保重身體。如今大局,全系于王爺一身。”
多爾袞擺擺手,蒼白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洪大人,這里沒外人,你實話告訴我,我們真有勝算嗎?”
洪承疇沉默片刻,緩緩道“李長風之火器戰術,確為千古未見。然其有一致命弱點根基太淺,人才不足。觀其麾下,多是草莽出身,少有經世之才。治國平天下,非僅靠火器犀利可成。”
多爾袞點頭“我也思慮及此。但他在北京開設什麼‘行政學堂’,廣招學子,怕是已在彌補此缺。”
“遠水難解近渴。”洪承疇道,“當下最關鍵的是穩住西安,整頓軍備。關中天府之國,若能扎實經營,未必不能與李長風周旋。”
多爾袞望著帳外飄雪,忽然道“你說李長風為何要將崇禎子孫送往海外?若是扶立為帝,豈不名正言順?”
洪承疇捻須沉吟“以臣觀之,此人心志非凡,絕非甘為人臣者。送走朱家子孫,既免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嫌疑,又徹底斷絕明朝復闢的可能。一石二鳥啊。”
多爾袞長嘆“如此對手,真是可怕。”他忽然壓低聲音,“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李長風的火器從何而來?便是西洋最先進的部隊,也無如此犀利的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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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疇神色凝重“臣多方打探,隱約听說李長風麾下有一批奇人,精通格物之道,能造出不可思議的機械。有傳言說,這些人並非中土人士,而是來自海外仙山。”
“仙山?”多爾袞失笑,“洪大人也信這些?”
“非臣妄信。”洪承疇正色道,“但李長風之崛起,實在超出常理。若不是有鬼神相助,便是得了我們所不知的秘術。”
二人正說話間,忽听帳外一陣騷動。親兵急入稟報“王爺,抓到一個細作,身上搜出奇怪物件!”
多爾袞一驚“帶上來!”
不多時,兩個衛士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漢子進來。那人穿著普通百姓衣服,面貌尋常,但眼神冷靜得異乎尋常。
“從他身上搜出此物。”親兵呈上一個金屬小盒,盒上有許多細小按鈕。
多爾袞接過細看,卻完全不識是何物。洪承疇也湊過來,同樣面露困惑。
“這是何物?”多爾袞厲聲問那細作。
細作閉口不答,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小盒。
多爾袞心中一動,嘗試按下其中一個按鈕。突然,小盒發出滴滴聲響,盒面亮起幽幽藍光!
帳中眾人大驚,衛士急忙護在多爾袞身前。
那細作忽然掙扎起來,似乎想要撲向小盒。
多爾袞揮退衛士,仔細觀察小盒。只見藍光中隱約有些符號閃爍,卻一個也認不得。
“你可是李長風派來的?”多爾袞冷聲問。
細作依然不語,但眼中閃過的一絲訝異被多爾袞捕捉到了。
洪承疇忽然道“王爺,此物詭異,不如暫且收起,慢慢審問此人。”
多爾袞點頭,命人將細作帶下嚴加看管。
帳中又剩二人時,洪承疇低聲道“王爺,此物絕非尋常。臣觀那細作神情,似怕我們弄壞此物,又似期待什麼發生。”
多爾袞把玩著那個金屬小盒,面色凝重“李長風之神秘,超乎想象。我們必須加快速度,在他完全壯大前,決一死戰。”
他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派往西洋的使者可有消息?”
洪承疇搖頭“出海已半年,杳無音信。听說李長風的水師控制著沿海,我們的船只怕凶多吉少。”
多爾袞長嘆一聲,望著帳外越下越大的雪,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那個小小的金屬盒在他手中閃著幽藍的光,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而在數百里外的北京城中,李長風正听著下屬的匯報。
“大都督,三號偵察單元信號消失前的最後位置在這里。”參謀官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正是清軍主力大營所在。”
李長風皺眉“被發現了?”
“很可能。需要派特種小隊前去回收嗎?”
李長風沉思片刻,搖頭“不必了。讓多爾袞留著那個長波定位器猜謎吧。傳令各部隊,按原計劃行動。”
他走到窗前,望著紫禁城中皚皚白雪,輕聲自語“多爾袞,你確實是一代梟雄。可惜,你面對的是超越這個時代的力量。”
雪又開始下了起來,紛紛揚揚,覆蓋了這座古老帝都的傷痕,也掩蓋了即將到來的血與火的痕跡。
寧遠王的棋局已經布下,而多爾袞的應對,將決定這個天下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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