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小將領瞅了軍營倉庫里的炸藥包幾日,終于忍不住,結伴去問負責指揮他們的另一名小頭領。
“為什麼不用炸藥包?用了炸藥包,我們最快今日,最遲兩三日,便能將這批援軍解決了。”
“隨後就可以徹底攻入王宮,讓薩珊波斯易主。”
小頭領也忍得難受,唐軍手中槍炮的威力他早有耳聞,卻沒有親自體驗過。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卻不能踫。
不難受才怪!
奈何陳如松早有交代,他只能听命行事。小頭領解釋道︰“陳大人意思是,暫時維持這種對峙局面,然後等他命令。”
“啊?這是為何?”一個小將領撓撓頭,愈發不解。
小頭領瞥他一眼,你問我?那我問誰去?
他擺擺手,不耐煩道︰“陳大人說什麼,就听什麼,他的心思,豈是我們能猜透的?”
數日後。
王城中,叛軍與薩珊波斯軍隊依舊在對峙。另一邊,薛仁貴率軍全力攻打尼沙普爾。
與此同時,程處默和秦懷玉領了份任務。
薛仁貴聲稱,這個任務非常適合程處默與程處弼兄弟二人,鑒于程處弼有別的任務,這趟就讓程處默、秦懷玉與另一個精通西域多種語言,尤其是薩珊波斯語言的人負責。
三人打扮成薩珊波斯人模樣,尤其是那位精通薩珊波斯語的人,粗略看過去,竟然有幾分像薩珊波斯的君主。
他們身後還跟隨了一支“薩珊波斯衛兵”。
程處默郁悶抱怨︰“能偽裝得這麼天衣無縫,全靠我天賦異稟的偽裝技術,怎麼就不能讓我打扮成薩珊波斯君主了?”
“听說對方也是個武將,體型肯定比較健壯,我不比他更合適?”
“誰叫你西域語學得這麼爛,糊弄糊弄普通人還行,糊弄西域各國首領?怕是你剛張嘴,他們就將你識破了,除非你打算當個啞巴君主。”
調侃完,秦懷玉又拍拍程處默,“沒事,你回去學學阿拉伯語,等日後慶國公攻打阿拉伯時,你便能派上用場了。”
“會不會打還不知道呢。”程處默嫌棄地撇嘴,安慰人都不知道挑點實用的,有可能實現的。
所謂遠交近攻,阿拉伯路途遙遠,听聞慶國公已安排人滲入阿拉伯,估計是想借此控制阿拉伯。
那便更沒必要費這個力氣攻打阿拉伯了。
幾人邊走邊隨意聊幾句,等他們抵達約定的見面地方時,六個有意與薩珊波斯聯手抵擋大唐的小國,首領紛紛候在這里了。
“薩珊波斯君主”從馬背上利落跳下,語氣傲慢且冷淡,“出來有點麻煩,來晚了。”
另外六人略有些不滿他說話的語氣,但情況緊急,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其中一個首領性子比較急,直接問道︰“據說你們王城被叛軍佔據了,我不認為我們還有聯手合作的必要。”
“唐軍和薩珊波斯的叛軍聯手,我們怎麼打得過他們?”
“薩珊波斯君主”神色不以為意,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王城情況真這麼緊急,我還能出來?”
眾人一噎,說得也是,真死到臨頭,對方也不可能一副傲慢隨意的樣子。
“至于唐軍,他們是很強,可你們別忘了,他們如今離大唐太遠了。”
“薩珊波斯君主”此話一落,六人神情微動,被說到心坎上了。
他們願意來見一面,就是考慮到這件事。
唐軍進入西域東部時間太久,與大唐邊境距離也太遠,補給必然困難。只要他們攔下唐軍補給,即使是困也能將這些唐軍困死在這里。
可是……這批唐軍被困死了,後面呢?
大唐是禮儀之邦,但是大唐慶國公卻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回頭定然是會找人與他們算賬。
其中一人道︰“我們確實可以攔住這支唐軍,之後呢?薩珊波斯想找死,我們還不想。”
“在大唐派軍隊進入西域東部前,我們便可以聯合更多西域國家,甚至策動西部那些人,聯手抵抗大唐。”
“薩珊波斯君主”眼神銳利,他繼續道︰“這樣一來,唐軍想再進入西域也沒那麼容易,他們還要處理突然叛亂的西域西部,哪里有空來處理我們?”
他掃過明顯心動的六人,提醒道︰“別忘了,你們當初向唐軍服軟,最後換來了什麼下場?”
“我也沒見唐軍對你們手下留情。”
在場六人面色皆變,他們國內無一例外都遇到了唐軍屠城一事。
沒有當初大宛國那般慘烈,但是沒有差多少了。再多來兩次,怕是他們也要步上大宛國後塵。
半晌,有人開口道︰
“薩珊波斯解決叛軍後,至少要牽制三分之二的唐軍。”
其余五人無人反對。
“薩珊波斯君主”笑笑,“沒問題。”
程處默和秦懷玉全程裝聾作啞。程處默在心里還夸了句這人演得還挺好的。
如果不是他知道內情,他或許也會以為這真的是薩珊波斯君主。
就在程處默低頭發呆,神游天外時,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
程處默警覺地抬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尤其是其中一個小國的首領直勾勾看著他,神色困惑。
他仔細回想了下,他走神時,對方說了一句話來著。
問題是,他沒有听懂,根本不知道應該回什麼。
程處默心里罵罵咧咧,面上卻不顯,張了張嘴,指指自己喉嚨,還裝模作樣地“啊”了兩聲。
最後他居然還是要裝啞巴!
“薩珊波斯君主”淡聲道︰“啞巴,嘴嚴。”
其余六人嘴角抽了抽,啞巴都說不出話來了,可不是夠嘴嚴的嗎?
方才叫程處默那人,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自己的人在外面,所以讓“薩珊波斯君主”的隨從,幫他去拿點東西罷了。
商議好後續計劃後,他們便各自散去。
真正的薩珊波斯君主,絲毫不知道,薛仁貴已經派人,將他打算聯合西域諸國的事辦了。
……
長安城。
工部新改造的造船廠內,許多人圍在一個巨大水池,或者說是水潭邊,眼巴巴地看著水面上的鐵皮船。
這艘鐵皮船只有手臂長,里面是一個小型的蒸汽機。
制造一艘船的造價不低,為了盡量降低研究蒸汽鐵船耗費的成本,他們先做了一個模型出來。
這次他們第五次進行蒸汽鐵船的模型試航了,之前四次全部失敗。
饒是慶修,這會盯著這艘模型時也不免有些緊張。
蒸汽鐵船發出一聲嗚鳴,徐徐向前駛去,快到盡頭時,在水里候著的工匠及時扭動裝在船身外的船舵。
沒辦法,模型很小,如果船舵在里面,沒辦法測試船只轉彎的情況,只能將它安裝在外面,方便操作。
半晌。
蒸汽鐵船順利繞著水潭航行了三圈,期間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閻立德下意識猛地拍在水潭邊,嘴邊的歡呼聲還沒喊出來,就先痛叫了一聲,“嗷!”
他抱著手爬起來,一邊甩著被拍腫的手,一邊興奮地道︰“成了!這次成了!”
慶修笑笑,接過水里工匠撈起來的蒸汽鐵船,“可以安排人,按照這個結構建造一艘真正的蒸汽鐵船了。”
整個造船廠的所有船工,幾乎是當天就開始打造蒸汽鐵船,一點時間也不願意浪費。
圖紙上鐵船的大小足足是大唐目前最大的船只的兩倍,他們一想到這樣的龐然巨物會從他們手下造出來,便興奮得夜不能寐。
恨不能半夜爬起來繼續干活。
……
兗州。
一富戶家中的廳堂上,明明有數人,卻安靜得針落可聞,最後是陳似道縣打破了僵局。
“剛剛收到的消息,你們有什麼打算?”
有人苦笑一聲,“能有什麼打算?原本慶國公弄那個蒸汽火車,打算用來運貨也罷了,畢竟蒸汽火車修建尚需要時日,而且水運有水運的好處,不至于全部生意被搶走。”
“現在可好,慶國公做出了什麼蒸汽鐵船!且慶豐商會名下的物流鋪子,就是干的運輸生意。”
“到時候慶豐商會用蒸汽鐵船運輸,哪里還有我們漕運的活路?”
漕運規模最大的幾家富商皆在這里了,聞言,一時間唉聲嘆氣,發愁不已。
陳似道捏緊了茶杯︰“難不成你們打算就這樣認命?”
“有得選的話,誰想認命?”另一個富商先是高聲喝了句,音量一下子又降了下來,頹然道︰“可這件事,哪里有我們選的余地。”
“造蒸汽鐵船的是慶修!雖然這蒸汽鐵船具體怎麼樣我們不清楚,可蒸汽火車擺在那呢,用腳想都知道,必然是比我們現在用的船好多了。”
“換作其他人,我們還能威逼利誘,甚至將蒸汽鐵船據為己有,可如今對方是慶修!你們有誰敢嗎?”
廢話,這誰敢啊?
上回因為紙幣的事,慶修便收拾過他們一次,明擺著不好惹。
遠的不說,近的話,看看關外那些煤商。
當初那幾家,因為慶修在關中開挖煤炭,那幾家煤商想要破壞此事,結果呢?
家業全賠進去了,運氣最差的那個,還被慶修殺了。
陳似道也很遲疑,但是……
“難不成,我們就坐以待斃,等慶修造好蒸汽鐵船,再搶光我們的生意,然後自己在家中抱頭痛哭?”
有人被說破防了,狠狠灌了一口茶水,“那你說怎麼辦?像那些煤商一樣,將命填進去嗎?”
廳堂內,一時間沒什麼人說話。
良久,有人低聲道︰“這怕是最好的辦法了,那些煤商蠢,我們做得再小心些便是。”
“慶修手下的能人可不少,你確定不會被他發現?”陳似道提醒道。
方才說話的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不能一定保證,可被慶修查出來的可能性不高。”
“說來听听?”
所有人豎起了耳朵,他們是怵慶修,但主要是因為擔心被查出來,被發現。
如果他們提起慶修便膽小如鼠,什麼也不敢干的話, 今天就不會聚在一起了。
“那些煤商被發現,是因為破壞蒸汽機的舉動太過明顯,而且他們是親自買凶去辦這事的。”
“我們不用買凶,也不用親自去辦這件事。無論是蒸汽火車,還是蒸汽鐵船,只要慶修打算用來運送貨物,肯定是通過慶豐商會名下的物流鋪子。”
“如果慶豐商會的物流鋪子做不下去呢?”
陳似道重重一擱茶杯,很快反應過來,“慶豐商會很難再開第二個類似的店鋪!”
“只要如今的物流鋪子,運送時損失的貨物過多,哪怕慶豐商會未來再開一個,也很少有人願意將貨物托付給慶豐商會了。”
不至于完全沒有,但是比較少就足夠了!
在場的富商家大業大,家業做到這份上,沒有一個不是人精,很快明白他們的意思。
“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們運送的貨物經常半路被劫,貨物損失多了,賠償多了,這什麼物流就會撐不下去。”
“況且,運送貨物路上,遇到山匪盜匪打劫,再常見不過了。”
“我們不用特意收買,只要將消息透露給他們,以慶豐商會貨物的價值,哪怕知道是慶修,也足夠叫他們冒險一試了!”
眾人七嘴八舌,越商量越覺得這樣辦有戲。
搞垮了物流鋪子,慶修造再多的蒸汽火車和蒸汽鐵船也沒用。
而利用山匪弄垮物流鋪子,也用不著他們親自出面,慶修再怎麼查,也只會查到那些山匪頭上,壓根查不到他們這邊。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
陳似道下意識壓低聲道︰“此事要盡早辦,一兩次被劫貨沒那麼容易弄垮慶豐商會名下的店鋪。”
“如果等蒸汽鐵船造好,慶修著手開始辦蒸汽火車與蒸汽鐵船運送貨物一事,我們的懷疑便會大大增加。”
“我听說,再有半個月,慶豐商會名下的物流鋪子,就會有一批貨運出。”有人同樣壓低聲道。
眾人紛紛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但彼此都明白各自的意思。
先做掉慶修的這趟貨。
幾人又仔細商量了一下後續的事,便紛紛散去了。
走前,陳似道特意叮囑道︰“待會出去時,裝作愁眉苦臉的樣子,省得日後慶修查起來,發現了問題。”
于是,這日有不少人看見,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漕運富商們,皆是一副唉聲嘆氣的樣子,活像是快要破產的樣子。
惹得不少人疑惑不已。
這年頭,破產還有一起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