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陸軍的人強烈反對。
這種對陸軍毫無好處,純粹惡心他們,針對他們的事情,他們能答應就有鬼了。
但很快,在裕仁的示意下,“對賭”計劃被提了出來。
原本還吵得滿臉通紅的陸軍高層瞬間沉默了。
只因為陳立計劃中的條件太過于誘人。
要不說“世界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這群平時精明無比的家伙,卻根本沒想到陳立是一切的操盤手。
這一刻,陳立以前的謹慎有了用處,他向來是一張白紙,沒人懷疑抗日力量和陳立有聯系,他們反倒是開始想,是不是陳立飄了?
這一下,陸軍高層內部也開始有些猶豫。
但這一猶豫,海軍和裕仁方面立刻就佔了上風。
當陳立在滬上接到本土表示同意他的計劃,開啟試點的電文時候,他嘴角都要壓不住了。
果然,他是有先見之明的。
在他不計代價的平白扔給海軍好處後,勝利的天平最終還是偏向了他這邊。
要說陸軍能同意這計劃,除了海軍施壓,還因為陳立畫的餅太香了。
那可是讓陸軍繞過政府插手半數的賦稅權。
這張餅大到即便陸軍有顧慮,但也不得不伸長脖子舔兩口。
但即便計劃第一步成功了,但陳立也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他陳立知道使手段讓對賭贏,那陸軍部既然答應了這件事,他們會不做準備?
顯然不可能的。
但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陳立已經做好了跟他們拼一下的準備。
只是當陳立將計劃可以開始的事情告訴顧婉清後,對方臉上卻是沒有太多高興。
“陳立,你的計劃,後方大領導知道後,他提出了應當慎重考慮!”
顧婉清臉上全是無奈,看著陳立詫異的表情,她苦笑著開口解釋。
“後方認為你這個計劃實在是太過于危險了!”
“光是最近我們的游擊隊大肆挑釁日本人,導致日本人惱羞成怒,不說因此犧牲的游擊隊員,就說死在這件事下的無辜民眾就不少了。”
“一旦你的計劃開展,以日本軍隊的瘋狂,會造成無數流血犧牲,我們不能拿那麼多百姓的命來賭,我們沒有這個權力!”
“陳立,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顧婉清說的很隱晦,但陳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陳立這個計劃確實冒險。
他要顛覆當前的這些政策,卻需要非常規手段,否則一個實行了那麼久的政策,憑什麼說改變就改變?
陸軍不會答應,天皇不會答應,沒人會答應。
所以陳立從一開始就下了狠手。
他命令游擊隊搞事,雖然說安全為主,但這種事哪有一點不犧牲的?
再加上陳立這瘋狂的舉動勢必引得日本人憤怒,他們會朝著無辜者下手,他們會把憤怒的屠刀劈砍向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這是無數無辜者的鮮血,沒人敢擔責任,組織的紀律似乎也不允許。
但出于某些原因,組織只是在警告他,並沒有做出實際懲罰。
這是因為組織也知道他的想法是什麼。
一旦成功了,那麼政策的顛覆,再加上陳立的權力,以後在敵佔區的局勢將會發生巨大變化。
黨的工作將會變得容易,百姓不會被那麼隨意的剝削欺壓,好處太多了。
陳立的出發點是好的。
但他的行事風格有時候太狠辣,在他的眼里,似乎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一切都能當成棋子。
這是嚴重違反組織紀律的。
陳立沉默的抽著煙,其實他也意識到了,在東北的工作,和土肥圓等人接觸,見識軍統的果斷,土肥圓的聰明,戴老板的狠辣。
還有王生不顧一切的執行任務,等等一切。
陳立自己也開始變了。
以前他看到有無辜者死在面前都會覺得不舒服,殺人的時候會有心理陰影。
但現在,哪怕是自己的同志,哪怕是多少無辜者的性命,在他眼里似乎都只是工具,只看有沒有用。
但陳立不覺得這是錯的。
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陳立表情嚴肅。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也知道組織的紀律!但我想說的是,革命沒有不流血的!”
“在這場戰爭中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怕流血?怕犧牲?那不如直接投降好了!”
顧婉清皺著眉頭。
“陳立,你的想法太極端了!我們不是怕犧牲,只是我們沒有輕易決定無辜者生死的權力!這是組織的根本底線!”
但她的話立刻遭到了陳立反對。
“你沒有權力,所以你就拱手把屠殺的權力讓給侵略者??”
“你知不知道日本陸軍野戰軍每次組織掃蕩要殺多少人?而如果能讓政策改變,這又會拯救多少性命?”
“這是多好的一次機會,裕仁已經同意了,陸軍部也同意了,我有信心搞定這一切!這是為整個華中牟利!”
“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敗!一些流血犧牲是必要的!不能因為怕失敗就退縮回去!”
看著有些激動的陳立,顧婉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輕柔一下。
“陳立,你先不要激動,組織並不是直接拒絕你的計劃,只是我們還需要再商議。”
其實在潛意識中,顧婉清不覺得陳立做錯了,但有時候,一些根本底線不能動搖。
陳立也不說話了,他理解顧婉清。
就好像前世,陳立一個學法學的朋友跟他說過一句話︰
真正的“完全公平和完全正義”其實大概率是不存在的,但法律卻必須相信這個“完全公平正義”存在,並且為之而不斷努力,盡力的去探尋。
因為“追尋真正的公平和正義”就是法律存在的根本和原因,沒有這個,法律便沒有意義。
所以不管如何,哪怕現實將你一次次擊倒,你再失望,你也必須堅定不移的相信絕對公平和絕對正義存在。
同理,對于組織也一樣,明知道有時候一些事情是對的,但組織的根本不能變,這是在任何時候都必須堅持的。
否則組織就沒有核心信仰,也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
這並不是簡單的因為“意見不同”而產生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