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淑娜將信將疑地問︰“難道段雲峰真的撿到了一個大客戶？”
賈勇覺得師父陳淑娜正在腦海里迅速地調整著客戶陳先生的畫像。賈勇在想，如何幫助師父陳淑娜更真實地完成這幅畫像，幫助她做出準確的判斷。
賈勇已經講了北明公司的便利店客戶網絡，講了北明公司有一支推銷員隊伍，還有一支電話營銷隊伍，陳淑娜的腦海里現在應該有了北明公司繁忙緊張的工作場景。賈勇還要補充些什麼呢？
賈勇突然想起來了陳先生的那句話，他脫口而出說︰“聖保羅是南美洲人口最多的城市，我們的兩個貨櫃節能燈，就像是撒入大海里的一瓢水。”
陳淑娜听了，同意地嗯了一聲說︰“我當初給海外分公司訂的賒銷政策，主要是針對俄羅斯分公司的。俄羅斯分公司的情況你也知道，像個無底洞一樣。其實，我當初訂那麼個政策，就是想扎住口子。
“如果你們的銷售是真實的，銷售渠道是暢通的，沒有存貨積壓，考慮到運輸周期比較長，倒是可以做出適當調整。”
賈勇趕緊說︰“銷售絕對是真實的。所有的終端客戶我都自己走訪過。存貨進銷存的流水賬清清楚楚。我可以跟陳先生申請，把存貨流水賬用傳真發給您。這樣您做決策就更有依據了。”
陳淑娜滿意地嗯了一聲，然後她感興趣地問︰“節能燈的利潤怎麼樣，銷售收入賬，你能看得到嗎？”
賈勇好像沒有過腦子一樣地說︰“財務是陳太太在管著，財務賬我看不到。”
賈勇從師父陳淑娜的語氣中听出來，她對節能燈生意有了興趣。一個老外貿員這麼打听銷售利潤的事，就不僅僅是了解客戶那麼簡單了，說不定她已經有了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賈勇咽口唾沫，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告訴師父陳淑娜，便利店的支票是他收回來的，又是經他的手送到銀行的。如果那樣的話，就算他沒有看過北明公司的銷售賬，他也知道節能燈的利潤情況。
在師父陳淑娜面前，賈勇第一次有了不能什麼話都說的念頭。他不是想故意隱瞞什麼，他是覺得壓力有點兒大了，要控制師父陳淑娜對節能燈業務的預期。
賈勇原來以為，只有沒做過業務的季總，才會想甩開陳先生，以巴西分公司的名義獨立經營節能燈業務。像師父陳淑娜這樣的老外貿員，就像她自己說的，向來滿足于掙該掙的一份錢。
師父陳淑娜說的沒錯，她的人沒有到巴西之前，她該掙的錢就是外貿公司的出口利潤。可她的人現在到了巴西，她該掙的錢，就應該是在巴西當地市場的銷售利潤了。
一邊是陳先生有了甩開華藝國貿公司 從工廠直接進貨的想法，一邊是師父陳淑娜有了甩開客戶陳先生，在巴西獨立銷售節能燈的念頭，生意人之間又合作又相互算計的狀態，讓夾在中間的賈勇看得清清楚楚。
賈勇覺得自己就像夾在齒輪里的滾珠，要不把自己涂上滿身的油脂，他就會被兩個輪齒碾得粉碎。
陳淑娜見賈勇不說話了，也感覺到了賈勇的壓力。她是一個老外貿員，見過的、听說過的，外貿公司派出去常駐的外貿員的故事有很多。像賈勇這樣，這麼短時間就能打開業務局面的還真不多。
陳淑娜鼓勵賈勇道︰“你做的很不錯了。滿打滿算出國才三個月，業務上就有了起色，還讓公司見到了第一筆回款。
“這一方面說明，你在積極努力地工作，你的工作能力是強的。另外一方面說明，巴西這個市場潛力巨大。公司在巴西設立分公司這步棋走對了。
“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多看多學，要為自己獨立在巴西開展業務做準備，打基礎。說不定華藝國貿公司的業務就要指著你這一塊呢。你要有在巴西再造一個規模更大的華藝國貿公司的心理準備。
“你是我徒弟，同樣的話，你跟我說，就多一份信任在。你的事，我會全力支持。我會請示季總，我估計她也會同意，等收到你匯回來的第一筆貨款後，再給你發兩個貨櫃節能燈。”
掛斷電話後，聚精會神、精神高度緊張、生怕听錯听漏一個字的賈勇，癱坐在了椅子上。
賈勇覺得真難啊。貨沒到的時候，擔心陳先生湊不齊通關費用，發愁貨到不了；貨到了，擔心沒有銷售渠道，發愁貨賣不掉；渠道有了，貨賣了，錢也要收回來了，賈勇擔心剛開始的合作，會不會散攤子。
賈勇想起他看過的一個故事，山西軍閥閻錫山說，他是在三個雞蛋上跳舞。師父陳淑娜、客戶陳先生，還有巴西分公司的負責人段雲峰，這三個人他都要小心維護，不就像三只雞蛋嗎？
要讓賈勇與這三個人分別相處，就好像讓他一動不動地捧著這三只雞蛋倒也好，為難的是，他還要協調好這三個人的意見共同做一件事，這不就像踩在三只雞蛋上跳舞嗎？
師父陳淑娜在請示季總後，正式通知賈勇，在收到貨款後，立刻安排再發兩個貨櫃節能燈。
陳先生得知這個消息後對賈勇的溝通協調工作非常滿意。他讓阿德里亞娜代表北明公司，跟代表華藝國貿公司的陳淑娜簽了外貿合同。
合同簽署後，陳先生又讓賈勇陪著陳太太到銀行，辦理了貨款匯回華藝國貿公司的電匯手續。
師父陳淑娜見到匯回來的第一筆貨款後，安排一直在國內配合賈勇的劉明英跑了一趟廣東，在賈勇訂貨的節能燈工廠簽了兩個四十尺貨櫃節能燈的合同，安排了海運事宜。然後，劉明英把海運提單寄給了賈勇。
劉明英在郵寄海運提單之前，以傳真的形式給賈勇發了一份提單副本。賈勇拿著提單副本給陳先生看時，陳先生覺得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北明公司重新開始按照正常進度為經銷商補貨。阿德里亞娜調度存貨、調派推銷員和送貨員的壓力減輕了。她的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笑模樣。
陳先生看到生意重新回到了正軌，心情輕松了很多。可他看到賈勇卻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