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勇和小趙隨意地聊了幾句天，坐在一旁的老周就耷拉下臉來了。小趙看出老周不願意他和自己的業務關系人多說話，很知趣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起身去衛生間沖澡。
老周順手打開一听啤酒，“砰”的一聲，白色的泡沫瞬間冒了出來。他一邊吸溜著往外涌的液體，一邊有意無意地挪到賈勇身邊原來小趙坐的地方。
賈勇開口問道︰“老周啊，這個小趙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老周不那麼情願地介紹道︰“哦，他呀，也是做拎包生意的。”
賈勇又問道︰“哦？那你怎麼沒讓他幫你賣你進的那些貨呢？”
老周緩緩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這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些事情，越是身邊的人，反而越不能讓他們參與其中。
“比方說我找的那個幫我賣貨的哥們兒吧。他沒地方住，我可以幫他找房子租；他沒錢付租金，我可以借錢給他。我對他夠意思吧？
“但是，他要是想在我這里住，那對不起，不可以的。這是我的生活智慧。”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在這個地方生活，無論如何都不能將自己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別人。
“每個人都在生活的邊緣苦苦掙扎，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因為一點小事而心生惡念。
“像我們這樣的人，一旦出了什麼事情，巴西的警察根本就不會管我們的。所以，說話和做事都必須格外小心謹慎。”
老周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別看大家平日里見面時都客客氣氣的，但人心隔肚皮啊，誰也不知道對方心里真正在想些什麼。”
老周囑咐道︰“在聖保羅，除了我和葉先生，你千萬不要輕易相信別人，更不要對人敞開心扉，一定要做到逢人且說三分話，否則很可能會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以後，你在聖保羅遇到什麼人，最好讓我幫你把把關，別什麼人都信。這些人正發愁沒地方掙生活費呢，像你這樣初來乍到的，不坑你坑誰呢？”
賈勇知道老周在這里時間長，經歷的事情多，這都是他的經驗之談。他這麼囑咐自己也是好心。
賈勇一邊點頭，一邊問道︰“剛才在葉先生那里，我本想探听一下陳先生的底細。我見葉先生欲言又止，我也不好再追問下去。不知道你對這位陳先生的情況了解多少？”
老周聞言，先是斜著眼楮瞅了賈勇一眼，接著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說道︰“我說你啊，是不是剛才在夜總會里，滿腦子想的都還是這些事情啊？我說你怎麼著急忙慌地就出來了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那時間是你花錢買來的，你就不能先把工作的事情放一放，稍微放松一下自己嘛？
“在巴西，你一定要學會享受生活，享受人生，這是我在這里混了這些年最大的收獲。你看這個小趙沒有，來的年頭比我還長呢。
“人家來了這麼些年了，就跟著一幫浙江老鄉做拎包生意。他有老鄉關系在，從上家拿貨便宜，掙得比我多多了。
“他有老鄉關系，我有國內關系啊。我回國去找你們公司合作，想轉行做一般貿易的的時候，他勸過我。我沒听。後來，我在業務上遇到難處的時候，還真有點兒後悔。還是人家看的開。
“他除了每年春節給家里寄點兒錢，跟交所得稅一樣，剩下的錢都花了，他是那種地方的常客。人這輩子圖什麼啊？圖的就是一個樂。”
賈勇看他說得急赤白臉，像是花一百雷亞爾買了假貨，要商量著把錢要回來似的，賈勇連忙解釋道︰“我真是放心不下，老周。你看啊，陳先生年紀這麼大了，還曾經破過產，而且他也沒有經營進口業務的經驗。
“我一直就在琢磨，這兩個貨櫃的節能燈他打算怎麼銷售出去呢？畢竟我在巴西的吃住行費用，可都指望著這兩個貨櫃的銷售呢。”
老周緩緩說道︰“這個陳先生啊，我只是略有耳聞。他和葉先生完全就是兩種人，性格迥異。
“葉先生平易近人，陳先生不怎麼願意和人打交道。給人一種感覺，好像他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比別人高出一個層次，根本不屑與他人交往。
“要不是他真的走投無路了，恐怕也不會主動找上門來，尋求與你們公司合作的機會。”
賈勇贊同地點點頭，接著問道︰“那陳先生以前從來沒有涉足過進口業務，你覺得他能搞定進口這些事情嗎？”
老周一臉無奈地說道︰“做進口業務，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啊！以前我都是做拎包生意的，過海關的時候，給海關檢查員塞點小費，就順順利利地過去了。
“可這做正規貿易就完全不一樣啦，那手續可真是繁瑣得要命啊！尤其是巴西海關，他們的效率簡直是出了名的低。我的語言水平又不咋地，辦理通關手續這點事兒，可真是把我給難為壞了！”
賈勇听了老周的抱怨，琢磨道︰“這個我倒沒有那麼擔心。我見識過陳先生的葡語，文本功底很好的。他們的兩個女兒是土生土長的巴西人，葡語說得好是理所當然的，他們跟巴西人溝通一點兒問題沒有。
“陳先生的大女兒阿德里亞娜，別看才是個大學一年級的學生，做事非常干練。都能給陳先生出謀劃策，做陳先生的主。這姑娘要是去幫著陳先生辦理通關手續這些事情，我估計不會有什麼問題。”
老周把自己摸索的經驗講給賈勇道︰“有一種公司，叫做報關公司，專門負責給進口商辦理通關手續。
“不過，他們的收費可不低啊！一開始的時候，我真舍不得花這筆錢。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嘛！我的錢掙得就更辛苦啊！”
老周自憐地搖了搖頭，接著說︰“可是，通關手續實在是太繁瑣了！那些表格上的字，我都認不全，更別提填寫了。
“我自己折騰了半天，結果還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弄。沒辦法，最後我只好掉過頭來，受二茬罪，去找了一家報關公司。”
老周兩手一攤說道︰“找了報關公司之後，事情就變得順利多了。他們非常專業，很快就幫我把兩個貨櫃從海關里弄了出來。雖然花了點錢，但總算是解決了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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